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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更凑近)你听着,陈太太告诉过我她那兄弟丁家三爷,常提到你好,三奶奶又没有男孩子,三爷很急着……
梅:(回头向门跑)大太太,您别说这些话,我不能听……
〔仲维同文琪笑着进来,同梅真撞个满怀。〕琪:(奇怪地)梅真怎么了,什么事,这样忙?
梅:我——我到饭厅去拿点东西……
〔梅急下。〕琪:(仍然莫名其妙地)伯嬷,您来有事么?
大太:(为难)没有什么事……就找梅真……就来这里看看。
琪:(指仲维)这是黄先生,(指大太太)仲维,这是我的伯嬷。
黄:(致意)我们那一天吃饭时候见过。
大太:我倒不大认得,现在小姐们的朋友真多,来来往往的……
琪:(做鬼脸向黄,又对大太太)怪不得您认不得!(故作正经地)我的朋友,尤其是男朋友,就够二三十位!来来往往的,——今天这一个来,明天那一个来!……
黄:(亦做鬼脸,背着大太太用手指频指着琪)可是你伯嬷准认得我,因为每次你那些朋友排着队来,都是我领头,我好比是个总队长!
大太:(莫名其妙地)怎么排队来法子?我不记得谁排队来过!
黄:(同时忍住笑)你没有看见过?
琪:下回我叫他们由您窗口走过……好让大伯伯也看看热闹。
大太:(急摇手)不要吧。老四,你不知道你的大伯伯的脾气?
〔黄、琪忍不住对笑。〕大太:笑什么?
琪:没有什么。
大太:(叹口气)我走了,你们这里东西都是奇奇怪怪的,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看!今早上也不知道是谁把客厅那对湘绣风景镜框子给取下了,你嬷说是交给我收起来……我,我就收起来,赶明儿给大姊陪嫁,那本来是你奶奶的东西!
黄:(又忍住笑)那对风景两面一样,一边挂一个,真是好东西!
琪:对了,您收着给大姊陪嫁,那本来是我奶奶的东西!又是月亮又是水的,太好看了,我们回头把它给糟蹋了太可惜!
〔荣升入。〕荣大太太在这屋子么?
大太:在这屋子。什么事?
荣:对门陈太太过来了,在您屋子里坐,请您过去呢。
大太:(慌张)噢,我就来,就来……
〔大太太下,黄同琪放声地笑出来。〕荣:(半自语)我说是大太太许在这屋子里,问梅真,她总不答应,偏说不知道,害得我这找劲儿的!……
〔荣升下。〕琪:对门陈太太,她跑来做什么?那家伙,准有什么鬼主意!
黄:许是好奇也来看你们的热闹。谁让你们请跳舞,这事太新鲜,你不能怪人家不好奇,想来看看我们都是怎样的怪法子!
琪:(疑惑地)也许吧……还许是为梅真,你听伯嬷说她来没有?
嘿!……得了,不说了,我们先挂画吧。回头我一定得告诉妈去!
黄:对了,来挂吧。(取起地上画,又搬梯子把梯架两腿支开放好)文琪,我上去,你替我扶着一点,这梯子好像不大结实。(慢慢上梯子)
琪:(扶住梯子,仰脸望)你带了钉子没有?
黄:带了,(把画比在墙上)你看挂在这里行不行?
琪:你等等呀,我到那一边看看。(走过一边)行了,不不……再低一点……好了,就这样。(又跑到梯下扶着)
黄:(用锤子刚敲钉子)我钉啦!
琪:你等等!(又跑到一边望)不,不,再高一点!
黄:一会儿低,一会儿高,你可拿定了你的主意呀!
琪:你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就是这性急真叫人怕你!
黄:(钉画,笑)你怕我吗?
琪:(急)我可不怕你!
黄:(钉完画由梯上转回头)为什么呢?
琪:因为我想我知道你。
黄:(高兴地转身坐梯上)真的?
琪:(仰着脸笑)好,你还以为你自己是那么难懂的人呀?
〔仲维默望底下愣愣地注视琪,不说话,只吹口哨。〕琪:(用手轻摇梯身)你这是干吗呀?
黄:别摇,别摇,等我告诉你。
琪:快说,不然就快下来!
黄:自从有了所谓新派画,或是立体派画,他们最重要的贡献是什么?
琪:我可不知道!(咕噜着)我又不学历史,又不会画画!
黄:得了别说了,我告诉你,立体画最重要的贡献,大概是发现了新角度!这新角度的透视真把我们本来四方八正的世界——也可以说是宇宙——推广了变大了好几倍。
琪:你讲些什么呀?
黄:(笑)我在讲角度的透视。它把我们日常的世界推广了好几倍!你知道的,现代的画——乃至于现代的照相——都是由这新角度出发!一个东西,不止可以从一面正正地看它,你也可以从上,从下,斜着,躺着或是倒着,看它!
琪: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黄:我就说这个!新角度的透视。为了这新角度,我们的世界,乃至于宇宙,忽然扩大了,变成许多世界,许多宇宙。
琪:许多宇宙这话似乎有点不通!
黄:此刻我的宇宙外就多了一个宇宙,我的世界外又多出一个世界,我认识的你以外又多了一个你!
琪:(恍然悟了黄在说她)得了,快别胡说一气的了!
黄:我的意思是:我认识的你以外,我又多认识了一个你——一个从梯子上往下看到的,从梯子下往上望着的李文琪!
琪:(不好意思)你别神经病地瞎扯吧!
黄:(望琪)我顶正经地说话,你怎么不信!
琪:我信了就怎样?(顽皮地)你知道这宇宙以外,根本经不起再多出一个,从梯子上往下看到的,从梯子下往上望的李文琪所看到的,坐在梯子顶上说疯话的黄仲维!(仰脸大笑)
黄:你看,你看,我真希望你自己此刻能从这儿看看你自己,(兴奋)哪一天我要这样替你画一张像!
琪:你画好了么,闹什么劲儿?下来吧。
黄:说起来容易。我眼高手低,就没有这个本领画这样一张的你!
要有这个本领,我早不是这么一个空想空说的小疯子了!
琪:你就该是个大疯子了么?
黄:可不?对宇宙,对我自己的那许多世界,我便是真能负得起一点责任的大疯子了!
琪:快下来吧,黄大疯子,不然,我不管替你扶住梯子了!
黄:(转身预备下来,却轻轻地说)文琪,如果我咬定了你这句话的象征意义,你怎样说?(下到地上望琪)
琪:什么象征意义?
黄:(拉住文琪两手,对面望住她)不管我是大疯子小疯子,在梯子顶上幻想着创造什么世界,你都替我扶住梯子,别让我摔下去,行不行?
琪:(好脾气地,同时又讽刺地)什么时候你变成一个诗人?
黄:(放下双手丧气地坐在梯子最下一级上)你别取笑我,好不好?……你是个聪明人,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就是一个聪明人笑笨人!
(抬头向文琪苦笑)有时候,你弄得我真觉到自己一点出息都没有!
(由口袋里掏出烟,垂头叹气)
琪:(感动,不过意地凑近黄,半跪在梯边向黄柔声问)仲维,你,你看我像不像一个刻薄人?
黄:(迷惑地抓头)你?你,一个刻薄人?文琪,你怎么问这个?你别这样为难我了,小姐!你知道我不会……不会说话……简直的不会说!
琪:(起立)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不好么?
黄:(亦起立抓过文琪肩膀摇着它)你这个人!真气死我!你,你……你不知道我要告诉你什么?
琪:(逗黄又有点害怕)我,我不知道!(摆脱黄抓住她的手)
黄:(追琪)你……你把你耳朵拿过来,我非要告诉你不可——今天!
琪:(顽皮地歪着把耳朵稍凑近)哪……我可有点聋!
黄:(抓住琪的脸,向她耳边大声地)我爱你,知道吗,文琪?你知道我不会说话……
琪:(努着嘴红着脸说不出话半天)那——那就怎么样呢?(两手掩面笑,要跑)
黄:(捉住琪要放下她两手)怎样?看我……琪看我,我问你,……
别这样别扭吧!(从后面揽住文琪)我问你老四,你……你呢?
琪:(放下手转脸望黄,摇了一下头发微笑)我——我只有一点儿糊涂!
黄:(高兴地)老四!你真……真……噢,(把琪的脸藏在自己的胸前感伤地吻文琪发)你,你弄得我不止有一点儿糊涂了怎么好?小四!
琪:(伏在黄胸前憨笑)仲维,我有一点想哭。(抽噎着又像是笑声)
〔门开处唐元澜忽然闯入房里。〕唐:今日这儿怎么了?!(忽见黄、琪两人,一惊)对不起,太高兴了忘了打门!
〔仲维、文琪同时转身望唐,难为情地相对一笑。〕琪:(摇一摇头发顽皮倔强地)打不打门有什么关系?那么洋派干吗?
唐:(逗文琪)我才不知道刚才谁那么洋派来着?好在是我,不是你的大伯伯!
琪:(憨笑)元哥,你越变越坏了!(看黄微笑)
唐:可不是?(忽然正经地)顶坏的还在后边,你们等着看吧!文琪,你二哥什么时候到?
黄:(看表)十一点一刻。
唐:为什么又改晚了一趟车?
琪:我也纳闷呢,从前,他一放假总急着要回家来,这半年他怎么变了,老像推延着,故意要晚点回来似的。
唐:(看墙上画同屏风)仲维,这些什么时候画的?
黄:画的?简直是瞎涂的,昨天我弄到半晚上才睡!
唐:那是甜的苦工,越做越不累,是不是?
〔梅真入,仍恢复平时活泼。〕梅:(望望画,望黄同琪)你们就挂了这么一张画?
琪:可不?还挂几张?
黄:挂上一张就很不错了!
唐:你不知道,梅真,你不知道一张画好不容易挂呢!(望琪)
梅:(看看各人)唐先生,您来的真早!您不是说早来帮忙么?
唐:谁能有黄先生那么勤快,半夜里起来做苦工!
黄:老唐,今日起你小心我!
梅:(望两人不懂)得了,你们别吵了,唐先生,现在该轮到您赶点活了,(手里举着一堆小白片子)您看,这堆片子本来是请您给写一写的。(放小桌上)
唐:(到小桌边看)这些不都写好了么?
梅:可不?(淘气地)要都等着人,这些事什么时候才完呀?四小姐,你看看这一屋子这么好?
〔三小姐文霞跑进来。文霞穿蓝布夹袍,素净像母亲,但健硕比母亲高。她虽是巾帼而有须眉气概的人,天真稚气却亦不减于文琪。爱美的心,倔强的志趣,高远的理想,都像要由眉宇间涌溢出来。她自认爱人类,愿意为人类服务牺牲者,其实她就是一个富于热情又富于理想的好孩子。自己把前面天线展得很长很远,事实上她却仍然是学校、家庭中的小孩子。〕霞(兴奋地)饭厅里谁插的花?简直的是妙!
〔大家全看着彼此。梅真不好意思地转去收拾屋子。〕琪:一定是梅真!(向梅努嘴)
霞:我以为或者是妈妈——那个瓶子谁想到拿来插梅花!
琪:那黑胆瓶呀?可不是梅真做的事。(向梅)梅真,你听听我们这热心的三小姐!怎么?梅真“烧盘儿”啦?
黄:梅真今天很像一个导演家!
霞:嘿,梅真,你的组织能力很行呀,明日你可以到我们那剧团里帮忙!
梅:得了,得了,你们尽说笑话!什么导演家啦,组织能力啦,组织了半天导演了半天,一早上我还弄不动一个明星做点正经事!
黄:好,我画了一晚上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