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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少仲与沈茵的感情推进过程是迅速的,这主要是沈茵的性格使然。沈茵一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优柔寡断使她一再错过良机。所以她这次吸取了教训,当机立断之后,就义无反顾。
虽然程少仲年已六旬,但对养生之道的谙熟,使他至少比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同龄人们要显得年轻许多,这就让沈茵的第一视觉印象不能不产生误差。因而竟把他当成五十岁的人(虽然她明知他已六十岁),使她在虚荣心上顺利解决了“老”字障碍。这个关键问题一经解决,程少仲便拥有了极大优势——官大、工薪高、学问深、现实待遇好……所以,沈茵一开始就采取了全力以赴战略,志在必得。对于程少仲来说,这是他此生最孤独的时期。转眼之间,戴安娜没了,继父母没了,常与他亲近的程杏元被枪毙了,哥哥和嫂子以及何若菡搬回乡下去住了,和他能谈得来的范沉香也驾鹤西归了。
除了这些亲人故旧的生死离别之外,使他产生孤独感的还有李德全部长那不像从前那么亲切了的目光,以及部里许多人对他有些冷漠的神态。他的孤独来自许多原因,因而比一般意义的孤独更不可排遣。
所以,他需要慰藉。
在这种背景情况下,沈茵的全力以赴战略便相当奏效。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前门大街的老正兴酒家,方志武夫妇陪着沈茵来的。餐后,便告别了。第二次见面是在离第四医院较近的天坛公园东门,这是方志武夫妇替他们约定的。上午九点见面后,两人便一同进了天坛公园,信步徜徉,边走边聊,最后,从天坛公园南门出来,在天桥一家饭店共进午餐。
沈茵主动要了酒,喝得耳热之时,她趁给程少仲斟酒的机会,很自然地抓住了他表示礼貌而伸出的手,紧紧握住,久久不放。与此同时,大胆地盯住程少仲的双眼,目光中充满了柔情。
餐后,程少仲本想告别,沈茵却要求他送她回宿舍,程少仲便依令行事,但没有进沈茵的宿舍。临别,沈茵提出第二天到程少仲家里看看,然后一起吃晚饭。
第二天,下班后,沈茵准时来到程少仲的家。
这个在协和医院住宅楼里的院长之家,让沈茵大开了眼界:不仅面积相当之大,装修与布置完全是欧美风格:长窗帘、大帘盒、木围墙、木地板、木门窗口、木天棚围口镶彩花石膏板,荧光吊花顶灯、壁灯、落地灯、台灯配成一套,写字台、大小沙发、茶几、高背靠椅全是乳白色欧洲宫廷雕花款式,双人床、大衣柜、书柜、床头柜与梳妆台是浑然一体的五件组合。
床上用品与地毯、壁挂也是统一的风格。再加上琳琅满目的大小挂镜、壁镜和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具、烟灰缸等等,这在五十年代初期的中国家庭,的确是洋味十足的。特别是再看了设施齐全的卫生间与厨房之后,这位来自古老的西子湖畔、在阁楼里长大的老姑娘便再不想离开这里了。
所以,在没话找话地聊了许多时间后,程少仲提议一起去附近东安市场的东来顺吃涮羊肉时,沈茵却连声说不饿,忙什么?说话时,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程少仲只好由她。
等到程少仲终于饿得不行,站起身要穿衣服去吃饭时,沈茵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红着脸柔声问:“你光知道肚子里饿,心里不饿呀?”
……
第五章 新中国卫生部副部长程少仲被打成右派分子
一
一九五七年的春天,让程少伯感到有点儿怪。
头一件怪事是门前杏林的花儿开得出奇的早,也出奇的多,刚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没几天,就陆陆续续地吐蕊了。无论老树、新树,也无论老枝、新枝,都开得密密麻麻、红红火火。远看,一片落霞;近看,一团粉雾。那繁荣劲儿让人感到有点儿过分,都说今年杏结得一定多。谁知,清明前连着三天大风吹过,除少数结果早的,满树的繁花无影无踪,只剩一片凋零。那情形,与最初开得太密一样让人不能不以为怪。何若菡与韩玉茑对此都十分纳闷儿,叨念不已。
第二件怪事是广宁地区作为名噪一方的长寿地区,高龄老年人比较多。可不知为什么,清明前后,说死一下子就死了十几位,而且,基本都是无疾而终。在县医院当医生的程若西回家对外公介绍了这一情况,让程少伯深感怪异。
第三件怪事是程杏英她们镇医院里的产妇,竟连续有三人生了双胞胎,而且都是龙凤胎。这也很让程少伯费解,难道这龙凤胎也是可以成批收获的吗?
上闾阳山进香的时候,他与智远长老谈及这些怪事。长老笑道:“世界就是这样,常有些现象,不深思难明其理。其实呢,去年深秋的几场雨,使土地墒情特别好,今年杏树花芽儿就比往年干旱气候发得多。可正因为花柄里含水分多,就比较脆,被大风摇来摇去,便断落了。这说明,在春风较大的北方,墒情太好对杏树坐果并非益事。至于老寿星们的死,我看并非都是无疾而终,没病怎么会死人呢?从他们多数是突然死去看,肯定都是平时血脉不畅,又赶上清明季节,阳气上升,血流加快,偶然用力过猛,脑血管破裂导致猝死。这你当大夫的比我明白。再有,一个镇上同住,就有机会在同一天吃同一家的席,或买同一家的食物分用,而因为同食了一种导致怀龙凤胎的食品或饮品,就有可能怀上龙凤胎,这虽然有些巧,可也并非不可思议。”风遗尘整理校对。
一番话,让程少伯豁然开朗,叹道:“师叔认识问题果然高人一筹。照此说,这些怪事也就不足为怪了。”
回家后与家人谈及智远长老的见解,都说这老爷子确有真学问,哲学思辨能力就是超凡脱俗,让人服,便由此提起智远长老的身世。程杏英母女都问程少伯,老人家到底是什么出身?程少伯也回答不出,后来,再上山时,程少伯有意闲聊,得知其原是辽阳府台安县人,书香门第出身,因不满父母包办婚姻,新婚蜜月未满,便丢下妻子,携了情人表妹双双私奔,谁知,很快被女方家人追踪而至,将其表妹掳回。性烈的表妹到家后含愤自尽,抛下他一人,有家不想回,便遁入空门。他还告诉程少伯,被他抛弃的妻子后来给他家生了个儿子,便没再改嫁,一直守着儿子过了一辈子,前几年刚刚死去。他现在觉得很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自己已经年逾花甲的儿子。
程少伯问他儿子现在何处,智远长老也说不清,只知道是行伍之人,当兵的。
听到智远长老的青春浪漫史,程若西不禁叹道:“看不出师祖那么乐观的老人,还有这么一段伤心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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