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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从老早之前就一直盯着看,但黑点看起来却没有接近峰顶多少。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何想前往那座峰顶?
深町不明白。
总觉得他像是马洛里。
又说不定是厄文。
也觉得像是羽生丈二或长谷常雄,亦或是加代子。
或者是加仓典明呢——?
难道自己在看的是尚未抵达峰顶,从一九二四年那时开始,如今仍持续朝峰顶迈进的马洛里或厄文的身影吗?欧戴尔当时抬头看,在那片雾上方,是否有如此悲哀、澄澈的天空蓝和白色棱线呢?
不晓得。
只晓得他迈开脚步,而自己被留在这里。
胸口苦闷。
好痛苦。
深町心想,自己也非去不可。
等等我——
深町在心中呐喊,但棱线上的人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自己被抛下了。
被舍弃了。
被加代子吗?
被羽生丈二吗?
不,说不定我是被自己舍弃了。独自从棱线迈向峰顶的那个男人,就是自己。
喂。
深町呼喊。
喂!
喂——
2
清醒了。
又做了那个梦。
猛然回神,已经习惯了的飞机飞行声,宛如从地底深处传上来的地鸣声般,包覆着靠在椅子上的背部。
深町在飞机上。
从成田机场出发,在香港转机,正飞向加德满都。
灯光熄灭的机舱内,阴暗,悄然无声。
许多乘客在睡觉,但四处点着一盏盏的读书灯。
深町的左手边就是窗户。
窗外是一片分不清天地交界的漆黑。
把脸凑近窗户,俯看深不见底的广阔黑暗,遥远的下方忽然出现微弱的光群。
总觉得像是俯看着在黑暗中发光、形状不明的深海生物。
十月中旬过后——
从八月下定决心到出发,结果花了两个多月。
因为已经答应了一些工作,不能取消,而且去加德满都也需要钱。
视情况而定,说不定会从加德满都飞到卢卡拉①,甚至去南奇市集②或圣母峰的基地营③,而且也必须先在日本做适应高度的训练。
‘注①:大多数徒步圣母峰环线的人都是以卢卡拉镇为起点。’
‘注②:南奇市集,海拔三、四四〇公尺,是整个昆布(Khumb)山区最大的城镇,有雪巴人的交易市集、登山用品街、网咖、银行和满街林立的大小旅馆。也是前往圣母峰基地营和邻近山区必经的城镇,可说是整个山区的交通中枢。’
‘注③:圣母峰基地营,海拔五、三六四公尺,位在尼泊尔境内喜马拉雅山区的Sagarmatha国家公园范围内,属于尼泊尔与西藏交界的地带,一般通称为昆布区。’
深町在木曾驹做了这种训练。
木曾驹海拔两、九五六公尺,将近三千公尺。
而且,在空中缆车终点站的宽广台地有旅馆,能订到个人房,有现代化电力,也提供餐点。
旅馆海拔高达两千七百公尺,如果在那里住几天,每天徒步爬上木曾驹山顶再折返一次,反覆几次下来的话,能够做到相当程度的适应高度训练。
能够一面在旅馆工作,一面适应高度,是深町求之不得的。
深町在那里住了三晚,爬上木曾驹山顶三次。
落叶松完全变黄,整座山笼罩在火红的颜色中。
那种颜色,依然留在脑海中。
深町当然没有告诉加代子这次的尼泊尔行。因为就算想告诉她,也不晓得联络方式。
深町告诉了和加代子共同的朋友,自己将要去尼泊尔,所以加代子说不定会知道这次的旅行,但仅止于此。就算知道了,加代子的心情大概也不会有所改变,深町也不认为两人之间会因此而产生什么变化。
下定决心出发之后,深町在这之前和岸凉子见了好几次面。
岸凉子想和深町一起去尼泊尔。
然而,她有工作在身。
就连深町也不晓得这次的尼泊尔行会待到什么时候。
“如果是十月中下旬,我也许能抽出十几天左右的时间。”
凉子如此说道。
十月底到十一月初,凉子有空。
“如果深町先生又要去尼泊尔的话,我也想去。”
凉子以她的方式在担心羽生丈二。
如果羽生丈二还在尼泊尔,她似乎想设法见到他。
“你想见羽生丈二?”
“我想见他。”
“但说不定去了也见不到面唷。”
“我知道。”
她说:就算这样也无所谓,我想去。
深町告诉她,自己在尼泊尔的联络地址。
并对她说:我会定期和之前配合过的旅行社分社联络,如果你来的话,去那里一趟。
几次见面下来,深町渐渐对岸凉子心生好感。
她虽然话不多,除非必要否则不太说话,但说话时言简意赅,切中要领。
她虽然外表柔弱,给人娴静的印象,但是内心坚强。
如果岸凉子真的来——
深町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产生那种想法,感到一种奇特的惊讶。
从这种感情萌芽的程度来看,自己心中似乎还有些稚气未脱。
“喜玛拉雅山啊——”
出发两天前和宫川见面,他边喝酒边如此低喃道。
“我也想亲眼看看。明明从事这种工作,我却连一次都还没去过。”
“明明是你唆使我去的——”
“那,你也唆使我去嘛。”
“丢下工作,跟我一起来啊。”
“我真的想那么做。”
“想做就做啊。”
“笨蛋,就算要丢下工作,也必须经过一定的程序。”
宫川叹气说道:
“最近,户外活动或许形成了一股风气,但登山方面却完全带动不起来。杂志越卖越差,登山人口也越来越少。即使是北阿尔卑斯山,深山里的山屋大概迟早也得关掉几间吧。
“所以,遇上像这次的事件,我总觉得满心雀跃——”
“满心雀跃?”
“对啊。因为我现在即将涉入全世界各处的巨峰都还是无人履及时的最大事件。一想到这点,我就莫名热血沸腾,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深町在飞机上回想宫川的话。
机内广播通知乘客:再过三十分钟,即将抵达加德满都。
原本在遥远下方的黑暗中可见的点点灯火,变成了这边一块、那边一块,数量逐渐增加。
虽然比不上东京或香港的灯火规模,但为数不少的灯火渐渐出现在黑夜底层。
比起第一次造访尼泊尔时,灯火的数量多了十倍以上。
深町心想:第一次从机上俯看这片灯火时,觉得灯火之间的距离多么恰到好处。
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
人的一般音量能够互相传达的距离。
当时,光与光之间的黑暗看起来好温暖。
拥有人的体温的黑暗。
在那些光与光之间,有无数的人,和牛、狗、猴子、鸡等各种动物交杂地挤在一起。
加德满都——
机翼倾斜,当那些灯火猛然从黑暗底层靠近时,深町心中涌现一股感慨:
喔,我终于回来了——
3
令人怀念的城市。
钻进耳膜的异国语言。
路上挤满了人、狗和牛,阻挡行人前进,破破烂烂的老爷车发出刺耳的警笛声。
叫卖商品的声音。
深町走在街上的喧闹声中。
相机的背带从左肩斜背在肩上。
就连呛人的废气,人、兽的汗臭,都令人感到舒适,宛如浸泡在冷热适中的温水里。
漫步在因陀罗广场。
没想到自己的耳朵、舌头,连触感都如此习惯这个城市。
自己追着羽生丈二和马洛里的相机,终于又来到了这里。
Bisālu sāp——这就是羽生丈二在尼泊尔的名字。
在尼泊尔语是指毒蛇。
原来如此,深町现在想通了这个名字的由来。
羽生念作habu——换句话说,这和毒蛇——眼镜蛇(habu)的发音相同。这么一来,也就不难理解,羽生在尼泊尔为什么会被人用意味着毒蛇的Bisālu sāp称呼。
不过话说回来,有可能在这个国家再度遇见羽生丈二吗?
有几个线索。
一是雪巴族的安伽林。寻找曾经和羽生在一起过的那位安伽林的下落,是否就等于寻找羽生的下落呢?
既然是曾经得到老虎名号的人物,应该能在加德满都,搜集到一些关于他的资讯吧。
曾在英国队当挑夫的佝塔姆认识安伽林,也认识Bisālu sāp。深町知道,佝塔姆是从和Bisālu sāp有关的某个人家中,偷出那台相机。
如果再和佝塔姆见一面,问他那件事的话,至少会知道原本存放马洛里相机的那户人家在哪里吧。深町已经想象得到,那是在圣母峰大街的某个地方。那八成是雪巴族的村落,位于卢卡拉到圣母峰基地营之间的某个地方。
干脆一口气杀到南奇市集,在那里挨家挨户打听Bisālu sāp和安伽林的事,说不定会提早找到他们两人的下落。
再来就是长谷在“迦尼萨”这家店门前看见安伽林,那家店应该在加德满都的某个地方。找出那家店,在那里打听消息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另一个线索是,深町自己原先发现马洛里相机所在的那家店“Sagarmatha”。商店老板马尼库玛知道安伽林的名字。
他虽然不知道安伽林的长相,但是知道他的名字,以及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思。
说不定马尼库玛对安伽林略知一二。
不知不觉间,深町来到了杜巴广场。
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大批人群四处走动,有人坐在民宅门口或屋檐底下,眼神放空地眺望街上。
尼泊尔国内的各式人种好像开始聚集到这一带。
古伦族、尼瓦族、廓尔喀族、雪巴族……人种多到深町已经无法辨别,他们在这里摩肩擦踵,走路、坐着,在那里仿佛具有某种意义。
打扮成印度萨图的人,每当观光客对着自己按下快门,就大摇大摆地走到对方面前伸手。
意思是要人付钱。
那里存在着一成不变的景象。
在旧皇宫的角落右转,看见了湿婆·帕瓦蒂神庙。
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神庙西边的屋檐在发光。
石阶上太阳所不及的屋檐底下,聚集着一群男人。
他们正在以纸牌赌博。
有男人光着脚,也有男人穿着破破烂烂的鞋子,布满尘埃、一堆破洞的篮球鞋,好像有一半的脚趾头都露出来跟人打招呼。
他们是塔芒族和古伦族的男人——
深町缓缓爬上石阶,对男人们打招呼:
“Namaste.”
几个男人回过头来。
晒成褐色的脸上,只有眼白格外显眼。
“Namaste.”
两个没在玩牌、在一旁旁观的人,一脸亲切地向深町打招呼。
他们的脸上写着期待,希望眼前的日本人替他们带来什么工作。
深町以目光寻找记忆中的佝塔姆的脸,但他不在那里。
“我在找一个名叫佝塔姆的古伦族男人,这个时期,他有来加德满都找工作吗——?”
深町以不流利的尼泊尔语问道。
“不晓得。波卡拉那边又不是没有工作,说不定他今年在那边——”
向深町打招呼的男人说。
看来这个男人花光了赌资,好像被玩牌的伙伴冷落在一旁。
他似乎知道佝塔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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