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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的冰天雪地,就要随着这几场湿润的飞雪到来了。黑色的土地、枯黄的野草,还有那些所有肮脏的印迹,都将罩上洁白的外衣,这世界将变得一干二净!
只留下几株光秃秃的枯枝,会在狂风中为真正的冬雪到来而吹出凄厉的唿哨!
一大早,趁大雪还没覆盖大地,杜义田说带我去捉“沙斑鸡”。
沙斑鸡,学名山鹑、斑翅,沙褐色,有栗色细斑。雌鸟下颈和前胸彼此相连成蓝色一圈;雄鸟下胸棕黄色,腹下棕白色,腹部中央具有明显的黑色马蹄状块斑。其体重半斤左右,老乡也叫它“沙半斤”。
春夏时,在北树林里可以看见沙斑鸡,它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常常飞到树林边缘的农田里啄食种子和嫩芽。沙斑鸡是留鸟,冬季不南飞,落雪后,最喜欢在大豆地里觅食,此时正是大量捕捉的黄金季节。
杜义田带了一张渔网,在北树林江边一块沙土地的地头,找了两棵树张开渔网,对我说:“沙斑鸡可能是世界上最傻的鸟。你看着,过一会它们都会到网里来。”
然后,杜义田带我绕道走到地的另一头,我们俩人一起张开手臂,慢慢地行走在垄沟里。果真有几只沙斑鸡,在清冷的早晨像是冻僵了一样,懒懒地不动。见到我们,它们也不逃窜,而是站立细听,然后继续啄食垄沟里收割时遗落的大豆粒。我笑着对杜义田说:“真的是傻,死到临头还这么贪吃,不如改名叫‘傻半斤’得了!”
直到我们逼近十多米时,二十多只沙斑鸡才抬起头张开尾羽,有的快速奔跑,有的低空飞行。到了不远处,又停下来傻乎乎地回头看我们。
就这样,我们把它们一步步逼进了前方张开的渔网里。
其实,那张挂在树上的渔网,才一米多高,只要它们扇一下翅膀,就能飞过去逃命,可它们偏就朝网里走。
这一网,就网住了十多只沙斑鸡。
我问杜义田:“春夏时见它们好灵活,很难抓的,一入冬怎么就都变傻了?”
杜义田也奇怪:“可能天冷了,把它们的脑子都冻住了?”
俩人大笑,笑沙斑鸡的傻,也笑这猎物得来之容易,不过就是早上起来散了一个步而已。
当天,杜义田把沙斑鸡杀了,拿四只炖了一碗汤,其余的冻在偏房里。
我尝了尝说:“味道鲜美,只是肉比鸡粗糙,没那么好吃。”
杜义田说:“过年时,我用它炖蘑菇,你再来尝尝,好吃着呢!”
还要等到过年?我没有吱声,已经三年没回上海了,我跟王晓雁已经商定,只等打完水稻,我们就回上海,这是我俩谈恋爱后第一次结伴回沪探亲。
水稻脱粒只剩下最后十垧地了,这是顾本产看管的十垧地。
去年,他的十垧地收了一半水稻一半稗籽。社员骂他,也骂我,有人甚至埋怨我:用一个历史上有问题的人当水稻技术员,是“依靠什么人的阶级路线”。
当时我顶住压力,让顾本产再干一年试试,他知道后双手拍着炕桌号啕大哭,只有一个念头:为自己也为信任他的人打一个翻身仗。
今年,从春天叠稻埂开始,他一条埂一条埂地检验,发觉谁叠的质量不行,就帮助一起返工;放水浸地时,他硬是跟在社员后面,把全部埂子又再抹了一遍;撒籽后,他干脆不回家了,在地头搭了窝棚睡在那里,让家人隔三四天送一些干粮。原来,他白天不敢跟其他水稻技术员争水,就在夜里放水,等其他水稻技术员上班前,他又恢复原样。夏季锄草时,他不光芟除了稻埂上的草,还顶着烈日整天在地里拔草。
秋天,他的十垧地一片金黄,没有任何杂色,连别的生产队社员路过看到了,也都啧啧交口称赞。
爱辉有一片好稻田的名声传到了县里,县农技站专门组织人来参观。今年因霜降灾害,全县水稻亩产都在300斤以下,可县农技站对他这片水稻地的估产在每亩400斤以上。
马绳脱谷机的出粮口哗哗地淌着,装袋的社员高兴地一个劲地叫:“快快,来不及了!”
顾本产站在一边,眼睛盯着我,脸上笑呵呵地。
可是他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我的表扬。
我什么也不说,我想起了有人曾上纲到政治上,指责我在“执行什么阶级路线,依靠什么人”。对这样的政治敏感话题,我没有私心,也用不着避嫌,只是在社员已经公正的评价声中,我不愿意再渲染成功,去刺激曾经反对过我的人。
我觉得如果说生产队也有“政治”的话,那与国家的政治是有所不同的,生产队的“政治”,不是用一股势力去压倒另一股势力,而是要创造出一种人人向上的宽松环境,最起码,要给每个人都有生存下去的空间。
老吴副队长见我不言语,说道:“要是大伙都像老顾这么干活,就好喽!”
旁边一帮年轻人起哄:“年底评他个五好社员!”
几个老农笑道:“那还不如评他一等劳力呢!”
我笑笑,走了,但心里很开心:因为这个历史上有污点的残疾人,通过自己的努力,第一次得到了大伙的尊重。
正文 168、恋人之旅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58 本章字数:2002
1977年的春节特别晚,在2月18日。
这些日子,我和晓雁一有空就商量回沪的路线。
没有什么事比探讨如何回家更幸福了。
七年来,我在上海探亲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四个月;而且,从黑河师范重返生产队当生产队长后,又连着两个春节没回上海;更重要的是:今年该回上海探亲的知青已经都走了,只剩下我和晓雁俩人,所以,这不仅是探亲之旅,而且是俩人一路相伴的恋人之旅。
虽说我俩平时在一个知青点生活,但大家都很忙,顶多也就是她到我宿舍来取脏衣服去洗,顺便帮我打扫一下屋子,每天说不上几句话。这次,从黑河到北安、哈尔滨、大连,最后从大连乘船到上海,我们将在路上整整相伴五天。一想到这里,我和晓雁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1月中旬,生产队的秋收打场、交粮分红全部结束。我和晓雁终于扛着行李,来到县城,登上了去北安的长途汽车。
长途汽车路过西岗子一个叫“革命村”的屯子前,上来了几个上海女知青。
此时回城探亲的高潮已经过去,长途车上人不多,我和晓雁坐在后排,很不显眼。那几个上海女知青上来后用眼神扫了一下车厢,没发现我俩,见全是老乡,就毫无顾忌地用上海话聊起天来。
甲:“有一个上海知青看中我了,但伊是个插队的,格奈能好嫁拨伊呀?我格40多块工钿将来不是要全部贴拨伊啦?”
一听就知道,她们是在农场拿工资的。
乙附和道:“尽管是上海人,但是到啥格层次就是啥个层次的眼界,我情愿以后寻一个跷脚麻皮,也不会嫁拨一个拿工分的插队知青。”
王晓雁听了朝我一笑:“听到吗?你就是一个拿工分的插队知青。”
我也笑了,低声对她说:“反正我俩都是插队的,互不嫌弃。”
一路的旅程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浪漫。
北安到哈尔滨的火车上没有暖气,车厢里四处挂满白霜,我们靠在座椅上冻了一夜。
可能是着凉,晓雁的胃病犯了。在哈尔滨去大连的火车上,她疼得什么也吃不下,可怜地蜷缩在木板座位里。
火车上没有药没有热水,我不知如何是好,想站起来,让晓雁能半躺着舒服一些。
晓雁对我说:“不用,我这是老毛病,能挺过去的。”
好在这列火车上倒是有暖气,捱了整整一天一夜,快到大连时,她的胃疼稍稍缓了过来。
我对晓雁说:“我们买两张二等舱的船票吧。”
晓雁说:“那要二十多元一张呢,太贵了,五等舱船票才**元一张,还是坐五等舱。”
我说:“不行,五等舱我坐过的,是甲板底下黑暗的货舱。没有床位,每人发一条草席和一条毛毯,往地上一铺,白天盘腿而坐;夜里和衣而睡。劣质的烟味、难闻的脚臭、晕船的呕吐味……你的胃疼刚缓过来,肯定受不了的。”
我不想把这次本来应该的浪漫之旅变成一次受难的苦旅,坚持去买了二等舱船票。
这是一艘叫“长征号”的海轮,我特意看了它的示意图,二等舱的房间在甲板上,四人一间,窗户靠海透风。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豪华的旅行了。
买好船票,时间还早,候船厅里除了一位素不相识的中年妇女,就我们俩人了。
我对晓雁说:“去市区逛逛街吧。”
我和晓雁一共四个大旅行袋,里面装满了东北的大豆、芸豆、瓜子、木耳和豆油,沉甸甸的。我们把行李交给这位中年妇女看管,出了码头,叫了辆三轮车去大连市区。
那时的人很单纯,尽管素不相识,但却相互信任。
三轮车行驶在街头,街旁不时有日俄时期留下的建筑群,给人一种异国情调;映入眼帘的是鳞次栉比的商店和五花八门的商品,就好像已经回到上海一样。
从零下三十多度的爱辉,来到只有零下七八度的大连,感到这里的气温暖和多了,风也湿润宜人。
习习微风吹起晓雁的长发,她仰头看我,病后初愈显得娇怜的眼神里透出满足和幸福。
下午四点半,轮船起航,同舱的另外俩名乘客是上海人,起劲地谈论着粉碎“***”时上海党羽设立指挥点,调集公安干警和民兵,发放**弹药,准备武装叛乱的事。
第二天,船入深海,风至七级,摇晃明显,摆在走廊里的桶撞得叮咚响。那两个上海乘客开始晕船,躺在床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晓雁也有点晕船。等她睡着了,我独自一人来到摇晃的甲板上。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翻滚着浪花,船尾翻起泡沫的海面上,有三四条黑色的大鱼,跃出海面,此起彼伏地在追逐。
我随着船身的起伏,享受着动感的愉悦,就像儿时轻轻荡起了秋千。
正文 169、疯女小红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58 本章字数:1996
三天后的清晨四点多,“长征号”轮船驶入黄浦江,停靠在公平路码头。
目送晓雁被她弟弟接走后,我叫了辆三轮车回家。
公平路码头离我家不远,从周家嘴路经海宁路、吴淞路,向右一拐,便到了嘉兴路44号的家,一切都那么熟悉。
说起嘉兴路44号,是有点来历的。
它是个日本风格的组合大院,位于四周石库门住房的中间,显得有点另类。这个院子是在二十年代初,由日本侨民建的一个当铺。
推开大门就是个院子,然后是一个走廊,走廊的两旁有三户人家,第一户人家里,至今还有一排齐胸高的柜台,估计是当年递送当物的。
穿过走廊,是一个带水井的天井,天井的右面有楼梯可上二楼。
天井的正对面是大礼堂,礼堂的梁上雕着各种花卉。礼堂的左面有一个小夹堂,夹弄尽头还有一个三角型的院子,那里有一个仓库,并有一个小门直通52号大院。
日本投降后,这里成了gmd警察的巡捕房,并把隔壁52号大院扩进来作为巡捕房的车库。
我家的窗口正对52号大院,让我记忆最深的是院里有一棵柿子树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