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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确地含在了我的嘴里。
耳边传来招弟小姐的尖叫声,我叼着沉甸甸的鸟儿,心里有点犹豫。午饭时的鲜美鱼肉还塞在我肚子里,我们猫族并不崇尚充饥之外的杀生。但是,要我把到嘴的猎物放掉,也不符合我们猫族的惯例。
招弟小姐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脖子,就来抠我的嘴。我顺水推舟地一松口,那鸟儿跌到地上,扑扇了好几下翅膀,才慌慌张张地飞走了。
招弟小姐松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瞪我两眼,“野猫!”
行简君笑吟吟地走过来,“看我抓的镜头,阿赳简直是个运动天才!”
此时行简君帮我抓拍的这张照片,日后成了我的代表照。蔚蓝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红彤彤的草滩,在草天相连处,一只黑背白腹的猫凌空飞起,毛茸茸的黑尾巴抛起一道凌厉的弧线,嘴边是一只黑颊红爪、振翅欲逃的鸟儿。由于照片上我只露出黑色的半边脸,看上去完全没有滑稽的模样,甚至可以说威风凛凛,令我十分满意。
我的这张照片,被好事的招弟小姐发到网上,据说成了好多人的桌面和头像。而它对于招弟小姐,似乎又有着别样的意义。在行简君从招弟小姐的生活中消失之后,她收起了他们在一起时的所有相片,唯独我的这张,却一直放在她的案头。有时候她会拿起来端详一番,现出一种又幸福又怀念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碧云天、红草地的午后,那个极绚丽、又极短暂的金秋。
招弟小姐去世之后,蘅蘅小姐把我的这张照片,连同其他一些招弟小姐心爱的物品,都烧掉了。我其实并不大相信天国这一物事的存在,但有时我又希望它真的有。只要是有思维的动物,猫也好,人也好,都会怀有对生的眷恋,对死的恐惧。而这恐惧,我想并非由于死亡时的痛苦——况且我们怎知那必定是痛苦——而是源于对活着时的所有记忆的抛舍,爱过的,痛过的,悲过的,喜过的,都化作一缕轻烟,散灭无痕。一想到这种彻彻底底的空虚,就连我这个自诩通达的老猫,也不禁心生悲凉。相比之下,想到招弟小姐在另一个世界里开心地生活,有公子小白、有我的照片陪伴着她,我心里的确会感到一丝安慰。
故事讲到这里,我看到诸君露出恍然的表情,又显出同情的神色。是的,正如诸君所想的,因为招弟小姐的死,我才有机会重新思索自己的猫生,才会来到你们中间,有了这个春日午后的讲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招弟小姐的死,也就是我的新生。
至于同情,这是一种珍贵的情感,展现了诸君年轻的、美善的心灵。这令我十分感动,但请允许我婉言谢绝。世界上确实有令人同情的对象,但既不是我,也不是招弟小姐。
我想,诸君同情招弟小姐,并不是因为死亡这一结局——这一点上我们也概莫能外——而是因为她的人生短暂了些,有许多种可能性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就随着肉身的消逝而俱归于寂灭。
然而我们恐怕忽略了,在诸多的可能性中间,有一种恰恰便是,生命在未及全部展开的情形下,便宣告终结。可以说,我们来到世间,就是在这个前提下,来追求一生的完满。
正如耄耋之年的人也可能后悔虚度此生一样,少年夭折也未见得便是悲哀。作为一只见证了招弟小姐最后九年生涯的老猫,我可以不无欣慰地说,她虽然只是人群中极其平常的一分子,虽然只活了不足人类平均寿命的一半,但她却幸运地尝遍了人生的种种滋味,尝试过,追求过,得到过,失去过。直到最后,她心里洋溢着明媚的阳光和海棠花的芬芳,虽然难免有些许遗憾,更多的却是安宁与释然。所以,我想,招弟小姐得到了她自己的完满。
唉,不知不觉我又拿出了说教的口吻,我虽然尽力保持着客观讲述者的立场,刚才却又忍不住有些激动——真是抱歉得很。这样吧,方才那番议论只是一只老猫的一家之言,请诸君把它当做故事中段的一个小调剂,接下来,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感想,平静地讲述事件的来龙去脉,由诸君来做出自己的判断。
那么,让我们再回到红尘纷扰的人间吧。
第三十一章 终于来了
旅游回来,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那天,招弟小姐下班回来,一把抓住我,兴奋道:“阿赳,我当阿姨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一定是那位久未谋面的以文小姐终于十月胎满,修成正果了。
招弟小姐激动了一会儿,好像又有些惆怅,自言自语道:“难道青春就这么过去了?真快呀……”
她发了会儿呆,系上围裙进厨房了。
可是直到米饭焖好,两菜一汤上桌,行简君也没有回来。
行简君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疲惫。
招弟小姐接过他手里的包,“材料准备好了?你说稍微加会儿班,结果一加就是小半夜,我都饿坏了……”
行简君一怔,“你还没吃饭?对不起……我该打个电话让你先吃的。”
“算啦,你是忙人嘛。”招弟小姐快手快脚地去热饭菜。
不过,行简君的胃口像是不怎么好,勉强吃了一碗就放下了。
招弟小姐担心地看看他,“这个官司是不是很难打?”
行简君笑笑,“没事,无非是侵权官司,赔点钱而已,又不是人命关天。”
“那就好……”
招弟小姐忽然想起来,“对了,你知道吗,以文生了个八斤的胖儿子!”
行简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收到短信了。”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招弟小姐兀自兴致勃勃,“我喜欢女儿,可是女儿要是长得像我,就不太妙,我希望她能像我以前的好朋友蘅蘅,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唔,也不知道蘅蘅怎样了……”
她终于意识到了行简君的沉默,“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行简君回过神来,温和地拍拍招弟小姐的手,“别担心,我只是有点累。”
他推开碗筷,“我先去睡了……你也别收拾了,早点休息吧。”
“嗯。”
那之后一连几天,行简君回来得都很晚,晚饭也不在家里吃,回来后和招弟小姐稍微说几句话,就洗澡休息了。
招弟小姐终于觉出了不对劲。
她疑惑道:“这一阵子你怎么这么忙?不是已经出完庭了么?”
“打一个官司,总要忙上几天的。”
“噢。”
周五晚上,行简君一直没有回来。
招弟小姐好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了。自从和行简君谈恋爱之后,招弟小姐拜读了不少“教你做个好女人”之类的书,还认真做了摘录,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要在男人和同伴一起玩的时候打电话骚扰他。一直以来,招弟小姐努力地遵守着这条训诫。
不过这天晚上,她的表情有些异样。
她开着电视发呆,行简君却来了电话,说自己晚些回来,让她先睡,不要担心。
直到天蒙蒙亮,行简君才回家。
当时,我正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轻轻的开门声惊醒了我。我睁开眼睛,发现浅蓝的窗纱上已经透出些灰白的光亮,深秋的清晨令我感到一丝寒意。
行简君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没有脱外套就疲倦地倒在沙发上,两手捂住了脸。
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我感觉出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沉重胶着的气氛。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凝固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目光慢慢扫过象牙白的茶几、浅米黄的酒柜、茂盛的散尾葵、青绿山水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太晚了……”
他摇摇头,“我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灯光大亮,招弟小姐走了出来。
他们默默地望着对方,一瞬间,空气仿佛也有些凝固。
半晌,招弟小姐移开视线,坐到行简君身旁。
“招弟。”
“嗯。”
“我……”
他艰难地选择词句。
招弟小姐突然笑了一下,“是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招弟……”
“说吧,我能承受。”
行简君狠了狠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招弟小姐。
那是个朴素的白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笺,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信笺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你的小姑娘长大了,她回来寻找她失落的宝贝。
招弟小姐的脸色刷地变白了。
她本来就没有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一直以来的隐忧是一回事,事情真实地发生在眼前又是一回事。当看到这封极简短、却极具杀伤力的信,她方才强撑起来的镇定,在一刹那间土崩瓦解了。
“好厉害……”她喃喃地说,“只一句话,你就成了她的——她丢失的,我捡到的,我是不当得利,有什么理由不还给她……”
她求助似的看看行简君,行简君却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又去看信笺上那行字,眼睛像被刺痛似的眨了眨,用力丢开信笺。
“以前,你叫她小姑娘?”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那语气却让行简君吃了一惊。
看看招弟小姐的脸色,行简君不禁伸出手来,似乎想抱抱她,最终却只是紧紧拉住她的手,“对不起,招弟……你跟我谈这场恋爱,太辛苦了……对不起,我当时不该拖着你不放,让你承受这么多……”
招弟小姐看了他一眼,“你是同情我辛苦,还是后悔当初不该让你妈妈来劝我?”
“招弟,你别误会……”
“我误会了吗?”招弟小姐淡淡一笑,“如果我没猜错,这几天晚上你都跟她在一起吧?”
“没有,不是……”行简君急忙说,“只有昨天晚上。收到信后,我本想马上告诉你的,但又觉得……你承受的已经够多了,这件事我还是自己处理掉,不要再让你烦恼了。这几天,我考虑了很多,才决定跟她彻底谈一次。”
招弟小姐的脸色缓和了些,“那你们谈出结果了吗?”
“我把我们的事都告诉她了。我说,我已经对另一个女孩做出了承诺……可是,她还是坚持……”
“那你怎么想?”
招弟小姐紧紧地盯着行简君,她在期待一个坚定而明快的答复,但行简君却陷入了沉默。
第三十二章 他眼中的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招弟小姐眼里期待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代之涌上来的是愤怒的火星。
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见了她,旧情复燃,已经没办法拒绝,对不对?原来,我们这一年多的相处,竟然抵不上她一句话……我终于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了。”
“招弟,不是你想的这样……”
招弟小姐打断他,“不过,我奇怪的是,世界上怎么有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我更奇怪的是,你为什么就喜欢这样的女人?或许……”
她的语气刻毒起来,“或许,你们真的是天生一对——正因为有你这样挥之即去、召之即来的男人,才会有她那样反复无常、予取予求的女人!”
“招弟!”行简君也变了脸色。
招弟小姐毫不示弱地瞪着他。
“招弟……”行简君似乎有些泄气,“我知道你心里生气,但是……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你不了解她。”
他语气里的袒护更加刺激了招弟小姐。
招弟小姐冷笑一声,“是啊,我当然不了解她。但我知道,当年是她自己决定要离开你,现在她又明知道我的存在,还要回头来抢,这样的行为……我觉得我刚才的评价已经很克制了。”
行简君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