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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去世多年了。我和他们非常亲,至今仍无比怀念他们。我知道我将永远想念他们。我热切地相信他们的精神、他们的个性,所有这些我所如此热爱的东西,仍然——毫无疑问地、真实地——存在于某个地方。我并不要求有多么长的时间——每年有个十分钟八分钟的就够了——去同他们讲讲他们的孙子孙女们,去给他们讲讲最近的新闻,去让他们知道我爱他们。我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不论这听起来有多么幼稚——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一切都好吗?”我想问他们。我发现,在我父亲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刻,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多保重”。
有时候我会梦见和我的父母在谈话。突然之间——当我仍沉浸在睡梦之中时——我强烈地感觉到他们并没有真的死去,那全都不过是一种可怕的误会。你看,他们不就在这儿吗,活得好好的?我父亲正在讲着有趣的笑话,我母亲则满怀慈爱地让我围上围巾,因为天气很冷。我醒来后,把为他们治丧的整个过程又很快地回忆了一遍。坦率地讲,我开始有一点相信人死后仍然具有生命,而对于到底有没有严肃的证据毫无兴趣。
因此,我绝不会去取笑一位可能是在她丈夫的逝世之日来扫墓,并且时不时和她的丈夫聊上几句的妇女。这并不难以理解。假如我对同她谈话的那个实体的身份不能理解的话,那也没有什么关系。那并不是这件事的关键。这事的关键在于,人要有人情味。至少有1/3的美国成年人相信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与死去的人有接触;从1977年到1988年,这个数字上升了15个百分点;有1/4的美国人相信来生。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会相信“通灵者”们所自吹的本领。他们声称能够接通相处异地的亲人们的灵魂。我知道,这类活动中充满了欺诈。我明白我多么想相信我的父母只不过是抛弃了他们的肉体躯壳,正如昆虫或是蛇类蜕去它们的皮,然后到另一个世界去。我知道正是那些个人的感情,可能会使我轻易地成为一次并不聪明的骗术的牺牲者,成为不熟悉他们自己的无意识思想的普通人的牺牲者,或是成为那些深受精神分裂、神经错乱之苦的人们的牺牲者。对这些问题我考虑了很久,它们引起了我从怀疑主义角度的一些思考。
为什么,我问我自己,那些通灵者除了无用的东西以外,从未提供给我们一些可供证实的信息?为什么亚历山大大帝从不告诉我们他的墓葬的确切位置?为什么费尔马从不告诉我们有关他的大定理的事情?为什么约翰·威尔克斯·布思从不告诉我们谋杀林肯的阴谋?为什么赫尔曼·戈林从不告诉我们关于德国议会纵火案的事情?为什么素福克勒斯、德谟克利特和亚里斯塔克从不向我们口授他们的早已失传的作品?难道他们不希望后世的人们找到通往他们伟大著作的路途吗?
如果有人提供了一些有关人死后有生命存在的有价值的证据,我将迫不及待地去检验它们。但那些证据必须是真实的科学事实,不能只是些奇闻轶事。对于火星上的图案和外星人绑架这类事,我想,更令人信服的事实要比使人陷入遐想的传说好得多。
“通灵”、招魂术及其它形式的巫术,其基本的前提是,当我们去世时我们却没有死。这并不确切。是我们的某些思想、感觉和记忆依然存在。我们被告知,不论是什么,这些东西——精神或是灵魂,既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而是些其它的东西——能够在以后重新进入人的身体和其他生物的体内。因此,死亡就不再令人觉得那么痛苦了。另外,我们还有了一个机会——假如招魂者和通灵者的说法是真的——去和已经死去的我们所爱的人们进行联系。
华盛顿州的J·Z·奈特声称同某个叫“拉姆萨”的3.5万年前的人有接触。那人的英语讲得相当不错,他利用奈特的舌头、嘴唇和声带发出了一种在我听来像是印度拉杰地区口音的声音。因为大多数人知道如何说话,而且许多人——从小孩子到专业演员——都具有控制他们声音的技巧,所以最简单的假设就是拉姆萨的谈话全是奈特女士自己装出来的,她从来没有与什么来自于更新世冰期的、不依附于肉体而存在的实体接触过。如果有什么反面的证据,我倒很愿意听一听。要是拉姆萨能够自己讲话而不必借助奈特女士之口,那它显然能够给我们留下更深的印象。否则的话,我们怎么才能检验奈特女士所声称的东西呢?(女演员雪莉·麦克莱娜证实说,拉姆萨是她在大西洲的一个兄弟,但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假设拉姆萨可以在这里回答我们的提问,我们能否确定他是不是他所自称的人呢?他怎么知道他生活在3.5万年前呢,即便是近似地估计?他用的是哪种日历?有谁会跟踪这千万年间所发生的事情? 3.5万年间所发生的事情比我们所知道的多一些还是少一些?3.5万年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要么拉姆萨真的是3.5万年前的人,那么我们就能知道一些有关那个时期的事;要么他是个骗子,他——或不如说是她——将会露出马脚。
拉姆萨生活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他说带有印度口音的英语,然而,他们在3.5万年前就说这种语言吗?)那时候的气候怎么样?拉姆萨吃什么?(考古学家们对于那个时代的人吃些什么倒是略有了解。)那时的当地语言和社会结构是什么?拉姆萨还同什么人一起生活——妻子、妻子们、子女们,还是孙子孙女们?那时的生活周期是什么样的,婴儿死亡率、人的平均期望寿命都是多少?他们有没有计划生育?他们穿什么样的衣服?那些衣服是如何制造的?那时最可怕的野兽是什么?狩猎和捕鱼的工具和方法是什么?他们使用什么样的武器?当地有没有性别歧视?有没有排外恐怖症或种族中心主义?另外,假如拉姆萨来自于“高度文明”的大西洲,那么那里的语言、技术、历史等等的详情又如何?他们的文字是什么样的?请告诉我们。然而,他们并不告诉我们这一切。他们告诉我们的全都是些陈词滥调。
在此,我再举另一个例子。这儿有一些消息,它们不是来自于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古人,而是来自于一个我们未知的在麦地里制造圆圈的非人类的实体。记者吉姆·施纳贝尔作了如下记载:
我们对于这个散布关于我们的谎言的罪恶民族万分焦虑。我们不是通过什么交通工具来到这儿的,我们没有驾驶着什么机器降落在你们的地球上。……我们就像风一样来到这里。我们是生命之力。来自大地的生命之力……来到这里……我们之间只不过是咫尺之遥……咫尺之遥……而不是百万英里以外……生命之力比你们体内的能量更加强大,然而我们是相遇在一个更高的生命层次……我们不需要名字。我们的世界同你们的世界是并行的,我们就在你们的身边……壁垒业已被打破。两个人将从过去,从大熊座,复活?……世界将充满和平。
人们之所以把注意力投向这些幼稚的奇迹,主要是因为他们许下了某些类似于古老宗教的诺言,特别是人死后仍有生命,甚至是永生。
多才多艺的英国科学家J·B·S·霍尔丹,不但在许多其它领域做出了重要贡献,而且是人口遗传学的奠基人之一。霍尔丹曾对如永恒的生命这类问题提出了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想法。霍尔丹想象,在遥远的未来,一切星体都已黯淡,宇宙空间被一种又冷又稀薄的气体所充斥。然而,如果我们等待足够长的时间,那么这种气体的密度将会发生统计学上的涨落。经过漫长的时间,这种涨落将大到足以重新组成与我们自己的宇宙相类似的宇宙。霍尔丹指出,假如宇宙是无限古老的,那么就会有无穷多次这样的宇宙重组。
因此,在一个有着无穷多种的星系、恒星、行星和生命的,无限古老的宇宙中,会重现一个完全相同的地球,在那上面,你和所有你爱的人将能够团聚。我将会再次见到我的父母,并可以把他们介绍给他们从未见过面的孙子孙女们。而且,这一切将发生不只一次,而是无穷多次。
然而,不知为何,这并没能提供宗教所能给予人们的那种安慰。如果对于读者们和我所共享的这个时代所发生的一切,我们之中没有人能留下任何记忆,那么,肉体再生的满足感,至少在我听来,是空洞无物的。
但是,在这个想法中,我低估了无限这个词的含义。在霍尔丹提出的图景中,将有很多宇宙——实际上是有无穷多的宇宙。在那里,我们的大脑中将保存着对在那之前的各次轮回中所发生的事情的全部记忆。这种满足感是不言而喻的——虽然这是一种有限的满足,因为我们知道所有那些别的将要来临的宇宙存在的悲剧和恐怖远远超过了当前这一个轮回中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我再次强调,不是一次而是无穷多次)。
尽管如此,“霍尔丹的满足感”仍取决于我们生存在一个什么类型的宇宙中,而且可能取决于是否存在足够多的物质来最终逆转宇宙的膨胀,以及真空涨落的特性这类宇宙的秘密。那些深深渴望着死亡之后仍有生命存在的人,看来可能会献身于宇宙学、量子力学、基本粒子物理学和超限数学。
亚历山大的克莱门特,一位早期基督教会的教父,在他的《告诫希腊人》(写于公元190年前后)一书中,驳斥了多神教的信仰。他的话在今天看来也许带有点嘲讽的味道:
耳朵毫无疑问地只是用来让成年人听这类故事的。正如俗话所说,即使当自己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们也不能总是用讲神话故事的方法让他们高兴起来。
在我们这个时代,我们没有那么严的规矩。因为某些我们在情感上认为有道理的原因,我们给孩子们讲圣诞老人、复活节兔子和取走你牙齿的仙女(如果晚上把新拔下的牙齿放在枕头下面,仙女就会把它取走,并留下一个钱币)的故事。不过,我们又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前纠正这些神话传说。为什么要收回我们所说的话呢?因为孩子们要想成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就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对于一个仍然相信真有圣诞老人的成年人,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对他表示担忧。
在教条主义的宗教中,“人们不敢坦诚相告,哪怕是面对着自己的心灵”,哲学家戴维·休谟写道:
对这个问题,他们怀有疑问。他们把毫无保留的宗教信仰当做优点;他们实际上是不虔诚的,但他们通过最郑重的声明和最病态的偏执来自欺欺人。
这种不虔诚性对道德具有很深的影响。正如美国革命家托马斯·潘恩在《理性的时代》中所写道的:
对宗教的不虔诚,既不属于信仰的范畴,也不属于不信仰的范畴;它是一个人宣称信仰他并不信的东西。精神上的不诚实在社会道德中引起的危害,如果我能如此表述的话,是难以估量的。当一个人堕落到到如此地步,以致出卖他的精神节操,以致公然宣称相信他并不信的东西时,他就可能会去干其它任何坏事。
T·H·赫胥黎的陈述是:
道德的基础是……不去假装相信没有证据的东西,不去重复有关那些超出知识可能性之外的事物的无法令人理解的观点。
克莱门特、休谟、潘恩和赫胥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