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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的事儿。卓嘎,你别胡思乱想。”
“阿佳啦大度,能把娜珍他们娘俩接进府,我也能。你把他们接回来,我容得下他们。”
“真的没有。大哥,你就答应我吧。”
占堆半天没吱声,最后说:“二弟,今天我真高兴,今天我是真不高兴,你能告诉我和卓嘎为什么吗?”
格勒低着头,最后为难地说:“为了我们雍丹家族千秋万代,永世不灭。”
扎西在酒窖里喝得烂醉如泥,他抱着酒瓶子躺在地上,半醉半睡。德吉让女仆给他身子底下铺上氆氇、卡垫。
“少奶奶,酒窖里又阴又凉,我们还是把少爷背到上面去吧。”女仆说道。
“他嗜酒,爱酒,守着这一窖的老酒,闻着满屋子的酒香,他心里会舒坦些。”
德吉扶起扎西的头,用热毛巾给他擦脸。刚珠兴奋地跑进来,看到扎西的样子,兴致全无。
“你慌里慌张的,去哪儿啦?”德吉问。
“没去哪儿,街上。”
“刚珠,你肚子里憋着什么事儿吧?”德吉停下手,抬头看着刚珠。
“少奶奶,热振摄政王降了佛旨,赐雍丹府大少爷札萨衔,二少爷做了三品噶伦。”
德吉没言声,把毛巾放到铜盆里洗了又洗,女仆上前帮她,她把女仆的手打到一边。德吉洗着洗着,悲喜交加的眼泪流了下来。
“少奶奶,我惹您伤心了。”刚珠怯生生地说。
“好事儿,多大的好事儿啊,我高兴。”
“可那是人家的好事儿,你看咱家少爷,醉得跟泥似的……咱德勒府不是完了吗?”
“怎么是人家呢?刚珠,你去柜上支些钱,筹办些贵重礼品,我们去雍丹府贺喜。”德吉说完,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又对女仆说:“你留下好生侍候少爷,他要酒喝,你就给他,别忘了多兑些水。”
德吉和刚珠带着礼物出门了,他们刚走到街头,就发现前面路边有一群人在围观看热闹,几个小孩大声地喊着:“疯子,疯子……我是你儿子,我在这儿哪……”
仁钦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地追着其中一个孩子,嘴里叫着:“儿子,我的儿子……”
德吉愣愣地看着他,满脸狐疑。
刚珠嘟囔着:“这不是仁钦老爷吗?”
德吉没有言语,快步地走开了。他们走过两个街角,看见四名僧人陪着多吉林活佛正在给几十名教民摸顶。小孩跑到人群里,躲着,仁钦追了过来。多吉林活佛给民众一个挨一个地摸顶,仁钦闯到他面前,多吉林伸手摸着他的头,说道:“这不是仁钦噶伦吗?”
仁钦抬头傻傻地看着多吉林活佛脖子上的念珠,伸手乱拽:“儿子,我的儿子……”
多吉林身边的喇嘛要上前制止,活佛摆了摆手,不无惋惜地说:“自利利他,利他自利。上次我风尘仆仆地赶去劝你,你以为我是救扎西,实际上我是在度你,你不领悟啊。”
仁钦府的仆人也伸着脑袋过来,多吉林给他们摸完顶说:“快带你家老爷回去吧。”
仆人连拉带拽把仁钦拉走了。德吉站在路口,朝这边眺望,百感交集。
德吉和刚珠到了雍丹府,他们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愁眉苦脸的占堆。德吉问道:“我来晚了,恩典都散了?”占堆情绪不高地哼了一声:“嗯。”
“刚珠,把贺礼呈给妹夫。”德吉发现占堆情绪不对,奇怪地问:“今天不是受了赏赐吗,你这是……怎么垂头丧气的?”
“没事儿。阿佳啦,我陪你……上房坐吧。”
“格勒呢?”
“他走了……他去噶厦赴任去了。”
“卓嘎呢?”
“在里面哭呢。”
“啊?怎么回事儿?”德吉晕了,她甩下占堆,快步朝主楼走去。
卓嘎一见德吉,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阿佳啦,格勒他坏了良心,他要分家,要跟我离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别哭,哭也没用,说话啊。”德吉着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刚才受封赏,他还高高兴兴的,谁知道他转过身就翻脸了。”
“你没问他为什么啊?”
“他不说啊。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憋一肚子心思,让你摸不透。”
“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们三个相处得不好?”
“好啊,可好啦,他心眼多,动不动就把占堆支走了,老黏着我。我容易吗,一个人侍候他们哥俩。”
“那就怪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卓嘎突然看见德吉的肚子,不哭了,她说道:“阿佳啦,我想,可能是因为孩子。你又怀上了孩子,多好啊,格勒肯定是因为这个,我们三个结婚这么多年,我一直没生孩子,他肯定是嫌弃我没给雍丹家留下子嗣。可生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啊,他们哥俩轮班忙乎,也不怪我啊。”
德吉也不明白了,她同情妹妹,陪着落泪说:“可能吧,没有孩子拴不住男人。”
卓嘎更伤心了,哭得稀里哗啦。
扎西终于醒了,他叫道:“酒,酒……”
女仆忙把水递过来,扎西喝完了,醒过神来,他看了看四周,起身要走。
“少爷,您要去哪儿?”女仆问道。
“走开,你别管我。”
女仆不敢言语,跟在他后面出了酒窖。
扎西晃晃悠悠横穿院子,直奔大门而去,他腿一软,摔倒在地上。院子里的仆人围上去要扶他,扎西拿起地上的石子把他们打散。然后又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马厩,晃悠着过去了。
扎西拉过那匹枣红马,往上爬,仆人们围在边上不知所措。白玛闻讯从主楼里跑了出来。
女仆着急地说:“少爷,您等等,我给您配上鞍子,您再骑。”
扎西像是没听见,自己爬上了马背,他坐不稳,硬拉着缰绳,马驮着他朝院门走去。
仆人们想追上去,被白玛拦住,他说道:“让他去。”
仆人们不明白了,眼睁睁地看着扎西被马驮出了院子,消失了。
枣红马驮着扎西来到了拉萨河边的玛尼堆旁,扎西抱着马脖子,趴在马背上,看见玛尼堆上随风飘动的经幡,他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掉了下来。他仰头望着风中的经幡,爬过去把经幡绳拽到怀里,嘴里嘟嘟囔囔地念经,然后号啕大哭,撕心裂肺。最后,他躺在玛尼堆旁睡着了。
白玛拿着一件皮袍给他盖在身上,然后掏出汉笛吹了起来,如歌如泣的汉笛声仿佛从天际飘来。
扎西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夕阳的黄辉中迎风飘扬的经幡。白玛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依然吹着汉笛,很专注。
扎西爬起来,望着玛尼堆愣神,他突然行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开始扒石头。白玛被他的声音惊动,望着扎西怪异的行为,他也过来跟着一块扒石头。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把玛尼堆上的石头搬走了许多,高大的经幡杆倒向一边。
扎西停下手,冲白玛吼道:“你在干什么?”
白玛瞅着他,不言声,俯下身去,继续扒石头。
“你知道我在扒什么?”扎西恼火地问。
白玛也不说话,手却不停。
“你捣什么乱!”扎西再次吼他。
白玛像没听见,还是不说话。
“你不想跟我说话是吗?那你在这儿干什么?走远点儿!滚开!”
白玛直起腰来,望着他,突然跪下,深情地叫了一声:“爸啦!”
扎西愣住了,排斥地说:“我不是你爸啦,我叫扎西顿珠,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想跟我说话,就别说!”
“您是我的爸啦,父亲大人!”
“你的爸啦……你的爸啦是其美杰布,大贵族家的大少爷,他死了,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我只是他的替身。”
“可是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爸啦,父亲大人,受不孝之子一拜。”说罢,白玛一个头磕下去,他头顶石滩,再也没有起身。
扎西气得转身就走,可他走出几步,回头见白玛长跪不起,他终于感动了。扎西走过去,抱起白玛的脑袋,说道:“你这个孩子,犟得像头牦牛,你知道我在扒什么吗?你就跟着我乱来一气。”
“我不知道,你扒我就扒!我愿意帮您!”白玛扬起头说。
“你能帮我什么?我是一个无用的东西……空怀一腔热血,除了害人害己,一事无成!无用……无用啊……我发了普度众生大愿,可那些善良的好人,却被我害得身陷囹圄,家破人亡……”
“这不能怪您,爸啦,没有您参与其中,他们也是同样的结果。”
扎西仰天长啸,泪流满面:“怎么会是这样呢?上师啊,您说的那部莲花生大师的伏藏,它在哪儿啊?我要实现自己的誓愿,我要找到它!它在哪儿啊……”
扎西在白玛的陪同下去了大昭寺佛殿,大殿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扎西跪在佛前,虔诚地磕长头,俯身,跪下,磕头,起身,循环往复,一丝不苟。为了修福忏罪,扎西在释迦牟尼面前许下大愿,向佛祖磕十万长头,供酥油灯十万盏,塑泥佛像十万尊。靠一个人的愿力,他不可能祈来藏地众生的幸福,但他坚信,他的虔诚终究会打动佛菩萨,这是他个人的方式!
扎西在佛寺的场院里开始塑泥佛,他把模具中的一排“擦擦佛”倒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太阳下晾晒。德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从女仆手上接过茶碗,行动缓慢地给扎西送来。扎西接过酥油茶,一饮而尽,他抬眼看着德吉的肚子,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仁钦跪在护法神前拜佛,祈祷,他手里擎着一个瓷碗,碗里有两个糌粑团,他口中念经,神情专注,糌粑团在瓷碗中滚动,其中一枚跳了出去。糌粑团掉到地上,滚出去很远,最后停在了一个人的脚下。
仁钦的神色僵住了,他顺着地上的藏靴望上去,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土登格勒。格勒用脚将糌粑团捻开,里面露出了一个纸片,纸片上写着:离开拉萨。
仁钦又开始装疯,他拿起供桌上的酥油往脸上抹,抹得乱七八糟。
格勒凑近他,笑着说:“你装疯,摄政王就不会治你的罪?”
仁钦依然装疯,疯疯癫癫地说:“洛桑,你来了,儿子,你怎么穿着白衣白甲虎皮围裙……”
格勒把瓷碗里的另一个糌粑团举在他面前,大声地说:“仁钦,你瞒不了我!疯子也会打卦?”
仁钦终于气馁了,望着格勒,一脸慌张和憎恶。
“你已经众叛亲离了,你的那些死党,康萨代本、尼玛大人,还有那群围着你讨食吃的丧家犬,都背叛你了!他们已经向摄政王效忠了,你快求求保护神吧,看还有什么神兵天将能帮你翻身。”
“土登格勒,你连一个疯子都不放过?我这个糟老头子已经服输了,你为什么还要斩尽杀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非要逼我去死吗?”
“你可别拿死来吓唬我,你死不死是你自己的事儿。不过,我知道扎娃死了。”
“你说什么?”
格勒把带着金字牌的头髻递到仁钦面前,问道:“这个,你认识吗?”
仁钦拿过来仔细辨认,然后惊讶地问道:“这是我儿子扎娃的,怎么在你手里?”
“仁钦的大少爷丢了,我也很着急,一直在帮你找,我找到了。”
“他在哪儿?”
“在拉萨以北的雪山下,他冻死了。”
仁钦傻了,跌跌撞撞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要去看看……你带我去看看……我的儿子……”
“你就别看了,惨哪,惹你伤心。也不知道他死多久了,让荒原上的土狼和秃鹰都吃了,就剩下一堆白骨,还有这缕头发!”格勒拦着他说。
仁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