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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再从第三个小瓶子里倒出少许到漏斗里,如此等等。液管、试管。量杯、
小匙和搅棒——所有这些仪器,香水专家在进行复杂的配制过程时都用得着,可
格雷诺耶却一次也没有动过,仿佛他只是在玩耍,像个小孩一样敲敲拍拍,掺水,
把水津和垃圾煮成恶臭的污水,随后又坚持说这是一锅汤。是的,像个小孩,巴
尔迪尼心里想。突然间,他看上去也像个小孩,虽然他的双手粗笨,他的脸上有
疤痕,他的鼻子像老年人成了块状。巴尔迪尼总以为他比实际年龄要老,如今却
觉得他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觉得他只有三四岁,觉得他像那些难以接近的、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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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的、固执的小猿人。这些猿人据说是清白无辜的,他们只想到自己,想要征
服世界上的一切,若是人们听任他们狂妄e大,而不通过最严格的教育措施使他
们逐渐遵守纪律,引导他们像完美的人那样控制自己,他们也确实会那么做。这
个青年人还是个狂热的小孩,他的一对眼睛像火一样红,站立在桌子旁,完全把
周围的一切忘了,简直不知道在工场里除了他和这些瓶子外,还有别的什么。他
用灵巧的动作把这些瓶子拿到漏斗旁,以便配制他的荒唐的混合物,而过后他准
会坚持说——而且也确实这么以为——这就是上等的香水“阿摩耳与普绪喀”。
当在闪烁的烛光中观看这个如此与众不同、如此自信地操作的人时,巴尔迪尼感
到毛骨悚然:像他这样的人——他这么想。顷刻间又像下午那么悲哀、痛苦和愤
慨,当时他眺望着被晚霞映得火红的城市——像他这样的人过去没有过;这是一
个完全新型的标本。只能产生于这个萎靡不振的、道德堕落的时代……但是他应
该接受教训,这个傲慢的小家伙!在这场滑稽戏演完的时候,他将把他数落一番,
叫他灰溜溜地离去,就像来时是蜷缩着身子的废物一样。坏家伙!当今简直不能
再与任何人交往,因为世上到处都是坏家伙!
巴尔迪尼沉浸在内心的愤怒和对时间的厌恶中,以致当格雷诺耶突然把所有
瓶子塞了起来,从配制瓶里抽出漏斗,用一只手抓住瓶颈,用左手掌封住瓶口并
猛烈摇动时,他竟然没有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直到这瓶子多次在空中打转,里面
装着的昂贵东西像果汁汽水一样从瓶肚冲到瓶颈然后又退回去,巴尔迪尼才发出
愤怒和恐怖的叫喊。“住手!”他尖叫着,“够了!马上停!结束!马上把这瓶
子放到桌上,别再摇了,你明白吗?别摇了!我要是听你瞎说,我一定会发疯的。
你做事的方式方法、你的粗鲁行为,你的愚昧无知告诉我,你是个半吊子,一个
野蛮的半吊子,又是一个极端放肆的小坏蛋。你不配当个汽水配制工,没有本事
当最普通的甘草水商人,更谈不上当香水专家了!感激涕零,应该满意!但是你
别再来,你听见我说没有?你别再次把脚跨过一个香水专家的门槛。”
巴尔迪尼这么说着。他还要说,这时他周围的空气已经弥漫着“阿摩耳与普
绪喀”的香气。这香气的说服力比起语言、亲眼目睹感觉和愿望要强有力得多。
这香气的说服力是无法抗拒的,它像呼吸的空气一直进到我们的肺里,它往我们
体内倾注,把我们装得满满的,没有办法抵御。.格雷诺耶已经把瓶子放下来.把
湿香水的手从瓶输部位拿开,在衣边上擦干。他向后退一两步,在巴尔迪尼严厉
训斥下他把身体向左侧并拢,啪略啪嘈的撞击在空气中掀起气浪,足够把新取得
()
的芳香传播到四周。再多了也没必要。巴尔迪尼虽然还在狂怒、叫喊和谩骂,但
他每吸一口气,外表上表现出来的愤怒在内心得到的支持就越少。他预感到自己
已被驳倒,因此他的话到未了只不过是空洞的慷慨激昂。等他沉默下来,沉默了
一会儿之后,已经根本用不着再去听格雷诺耶的话:“做好了!”他反正已经知
道了。
尽管如此,尽管这时他已被四面八方的“阿摩耳与普绪喀”的浓重气味所包
围,他还是走到那张旧林木桌前检验。他从外衣的左侧口袋里抽出雪白的新手帕,
把它展开,用他那长滴管从配制瓶里吸出几滴香水滴在上面。他把小手帕放在伸
出的手臂上摆动,以便使香味通通空气,然后用熟练优美的动作把它在鼻子下掠
过,同时把香气吸进去。他让香气一阵阵地流了出来,自己坐到一张凳子上。先
前他还由于发怒而满脸涨成猪肝色,这时突然变得脸色苍白。“真令人难以置
信,”他低声地喃喃自语,“老天爷作证,叫人难以相信!”他一次又一次地把
鼻子凑到小手帕上嗅嗅,摇摇头,喃喃地说,“叫人难以相信!”这的确是“阿
摩耳与普绪喀”,毫无疑问是“阿摩耳与普绪喀”,令人可恨的绝妙的香味混合
物,仿制得这样精确,就连佩利西埃本人也不可能把它同自己的产品加以区别。
“真叫人难以相信…··”伟大的巴尔迪尼坐在凳子上,缩得小小的,脸无血色,
手里拿着他的小手帕,外表滑稽可笑,像个患了伤风的少女拿着手帕揩鼻子一样。
此时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不再说“令人难以置信”,而是不停地微微点着头,
凝视着配制瓶里的香水,只发出单调的“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嗯……”过了一会儿,格雷诺耶走过来,悄没声地像个影子走到桌子旁。
“这不是好香水,”他说道,“它配制得非常糟糕,这种。香水。”
“嗯,嗯,嗯,”巴尔迪尼说道。格雷诺耶接着说:“如果您允许的话,师
傅,我想再改进一下。请您给我一分钟,我用它作出一种像样的香水给您!”
“嗯,嗯,嗯,”巴尔迪尼说着,点点头。这并入是因为他表示赞成,而是
因为他此时无精打采,无能为力,对什么都只能说“嗯,嗯,嗯”和点头了。他
继续点着头,喃喃地说“嗯,嗯,嗯”,当格雷诺耶第二次开始配制,第二次把
酒精从大肚玻璃瓶里倒进配制瓶,加到已在瓶子里的香水中去,第二次似乎是不
管先后顺序、不论分量地把小瓶里的香精倒人漏斗时,他并不准备进行干预。直
至这配制程序接近尾声——格雷诺耶这次不振摇瓶子,而是像摆动法国白兰地那
样轻轻摆动着瓶子,或许他考虑到巴尔迪尼敏感的感情,或许因为他认为这次的
香水更加昂贵——到这时,当香水配好了在瓶子里旋动时,巴尔迪尼才从麻木状
态中醒过来。他站起来,自然仍一直用小手帕捂着鼻子,仿佛要做好准备抵抗对
他内心的新进攻似的。
“做好了,师傅,”格雷诺耶说道,“现在这是一种相当好的香水。
“是的,是的。挺好,挺好。”巴尔迪尼回答,摆动他空着的手以示拒绝。
“您想检验一下吗?”格雷诺耶继续咕咕暧昧地问道,“您不想检验吗,师
傅?”
“等一会儿,”巴尔迪尼说,“我现在不想检验……我脑子里在想别的事。
你现在走吧!跟我来!”
他拿起一个烛台,朝门口走过去,走进了店堂。格雷诺耶跟在他身后。他们
来到通往佣人入口处的狭窄走廊。老头踢踢嘻嘻地朝小门走去,把门闩拉开,打
开门。他往旁边跨一步,让这少年出去。
“现在允许我在您这儿工作吧,师傅,允许我吗?”格雷诺耶问道,他已经
站在门槛上,又把身子蜷缩着,露出期待的目光。
“我不知道,”巴尔迪尼说,“我还要仔细考虑一下。你走吧!”
随后,格雷诺耶突然走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黑暗吞没了似的。巴尔
迪尼仁立着,直愣愣地望着夜空,他右手端着烛台,左手拿着小手帕,像个鼻子
出血的人,内心充满恐惧。他急急忙忙把门闩上。然后他把保护性的手帕从脸上
拿下来,塞进口袋里,穿过店堂走回工场里。
这香味美妙极了,以致巴尔迪尼眼睛里一下子饱含了泪水。他无需检验,只
管站在工作台边,在配制瓶前嗅吸。这香水真美。它与“阿摩耳与普绪喀”比较,
宛如一部交响曲同一把小提琴孤独地乱奏一通的对比。不仅如此。巴尔迪尼闭起
眼睛,看见最细致入微的回忆在心里苏醒。他看到自己还是个青年人时傍晚在那
不勒斯公园里漫游;他看见自己躺在一个有黑色望发的妇女怀里,看到窗台上玫
瑰花丛的侧影,一阵夜风正吹过窗台;他听到被驱散的鸟儿唱歌,听到远处码头
上一家小酒馆传来的音乐;他听到紧贴着耳朵的窃窃私语,他听到“我爱你”,
发觉自己由于幸福而毛发直竖,就在现在,在现在这一时刻!他睁开眼睛,高兴
得叹了口气。这种香水不像人们迄今为止所见到的香水。这不是驱除臭味的香水,
不是盥洗室用品!这是一种完全新型的东西,它可以创造出整整一个世界,一个
魔术般的富裕的世界,人们顷刻间就忘却周围令人厌恶的事物,觉得自己多么富
有,多么幸福,多么自由,多么美满……
巴尔迪尼手臂上那竖起的汗毛软了下来,迷人的心灵平静占据了他。他取过
放在桌子边沿的皮子,即山羊皮,拿了一把刀把皮子切开。他把切开的一块块皮
子放入玻璃盆里,浇上新的香水。他在盆上盖了一块玻璃板,把剩余的香水抽出
装进两个小瓶,给瓶子贴上标签,上面写了名称:“那不勒斯之夜”。然后他把
灯熄灭离去。
在楼上夫人那里吃饭时,他什么也没说。他对下午才作出的神圣决定只字不
提。他夫人什么也没说。因为她发觉他很高兴,这样她就满意了。他也没有再去
圣母院,去感谢上帝使他的性格坚强起来。”的确,他这天甚至第一次忘记了夜
间的祷告。
翌日上午,巴尔迪尼径直来到格里马处,首先他付了山羊皮的钱,而且是不
折不扣地付清,不瞒叨,不讨价还价。随后他邀请格里马去“银塔”酒店喝一瓶
白葡萄酒,并从他那里把格雷诺耶赎过来。当然,他并没有透露他为什么赎他,
为什么需要他。他扯谎说自己接受了一大宗香皮的订货,因而需要一个尚未满师
的帮手,需要一个知足的小伙子给他干最普通的活,切切皮革等等。他又要了一
瓶葡萄酒,开口出了二十利佛尔的价,作为格里马少了格雷诺耶造成不便的补偿
费。二十利佛尔可是一大笔钱啊!格里马立即同意。于是两人一同到了制革工场。
真奇怪,格雷诺耶已经捆好行李在等候。巴尔迪尼付了二十利佛尔,怀着这辈子
做了一笔最好交易的自鸣得意的心情,立即把他带走了。
格里马这方面也深信做了一笔有生以来最好的生意,他回到“银塔”酒店又
喝了两瓶葡萄酒。后来将近中午时分,他又换到河对岸的“金狮”酒店去,在那
儿喝得酩酊大醉,后来晚上他又想换回到“银塔”酒店去却把热奥弗鲁瓦·拉尼
埃大街和诺奈迪埃尔大街搞混了,因而没有能如愿直接来到玛丽桥上,而是非常
不幸地到了奥尔姆码头,从那儿他头朝前纵身啪的一声跳进水里,仿佛跳到一张
柔软的床铺上一样。他当即便淹死了。浅浅的河水把他冲走,经过系泊的小货船
旁,带到水流较急的河心,过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次日清晨,制革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