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二十多个一人高的车轮。中田久久地出神望着眼前的光景。如此深更半夜有如此庞然大物在如此纵横交错的路上飞奔,车箱里究竟装的什么物件呢?中田无从想象。如果认得货柜上写的每一个字,就能晓得里面装的什么不成?
走了一阵子,见得停车场边上车影稀疏的地方停着十来辆摩托,旁边聚着些年轻男子在七嘴八舌地叫嚷什么,似乎是围成一圈把什么围在里面。中田来了兴致,决定上前瞧瞧,没准会发现什么稀罕物。
凑近一看,原来是年轻男子们围着正中间一个人在拳打脚踢。多数人赤手空拳,但见一人手持铁链,也有人拿着状如警棍的黑棍。头发大多染成金色或褐色,衣着各所不一:敞胸的半袖衫、T恤、背心。还有的肩头有刺青。倒在地上挨打挨踢的也是同样打扮同样年龄。中田用伞尖“嗑嗑”敲着柏油地面走近时,几个人回头投以锐利的目光,见是一个面目和善的老者,遂解除了戒心。
“老头儿,别过来,去那边。”一人说。
中田并不理会,径自走到跟前。倒地的似乎有血从口中流出。
“出血了,那样要死人的。”中田说。
此言一出,一伙人沉默下来。
“喂喂,老头儿,连你一块儿除掉算了!”拿铁链的终于开口道。“一个人也是杀两人也是砍,反正是麻烦一场!”
“不能无缘无故地杀人!”中田说。
“不能无缘无故地杀人!”有人模仿中田,旁边几人发出笑声。
“我们自有我们的缘故,有缘有故才这么干的。杀也罢不杀也罢与你何干!快打开那把破伞趁还没下雨走开!”另一个说。
倒地的人蠕动身体,一个光头用沉重的工地皮鞋狠踢他的肋骨。
中田闭上眼睛。他感到自己体内正有什么静静上涌,那是自己无法遏止的东西。他有点儿想吐。刺死琼尼·沃克时的记忆倏然浮现在他的脑际。刀捅进对方胸口时的感触仍真切地留在他的手心。关系性,中田想道。莫非这也是荻田所说的一种关系性?鳗鱼→刀→琼尼·沃克。那伙人声音扭曲走调,分辨不清了。加之有高速公路上传来的不间断的车轮声混杂其间,形成莫名其妙的声响。心脏大幅收缩,将血液送往全身每个部位。夜色将他包拢。
中田抬头望天,尔后徐徐撑开伞,遮在头顶,小心翼翼退后几步,同那伙人拉开距离。他四下看了看,又后退几步。看得那伙人笑了。
“这老头儿,真有他的,”一个人说,“还真打起伞来了!”
然而他们的笑声未能持续下去——突然有滑溜溜的陌生物自天而降,打在脚下的地面,发出“吧唧吧唧”奇妙的声音。那伙人不再踢打围在中间的猎获物,一个接一个抬头望天。天空不见云影,然而有什么从天空一角连连掉下。一开始零零星星,旋即数量增多,转眼之间便劈头盖脑一泻而下。掉下的东西长约三厘米,乌黑乌黑,在停车场灯光照射下,看上去如光灿灿的黑雪。这不吉祥的黑雪样的东西落在那伙人肩上臂上脖颈上,就势贴住不动。他们用手抓扯,但轻易扯不下来。
“蚂蟥!”一个说道。
听得此声,一伙人齐声喊着什么,穿过停车场往卫生间跑去。中途有个人撞在朝通道驶来的小型车上,好在车开得慢,似乎没受重伤。金发年轻人倒在地上,而后站起来一巴掌狠狠砸在车头上,冲着司机一顿大骂,但也再没闹腾什么,拖着脚向卫生间奔去。
蚂蟥劈头盖脑下了一阵子,之后渐渐变小,停了下来。中田收拢伞,抖掉伞上的蚂蟥,去看那个倒地的人的情况,无奈周围蚂蟥堆积如山,怎么也近前不得。倒地的人也差点儿被蚂蟥埋了起来。细看之下,那人眼皮裂了,血从那里流出,牙也好像断了。中田应付不来,只好去叫人。他返回餐厅,告诉店员说停车场一角有个青年男子受伤躺倒。“再不叫警察,说不定死掉。”中田说。
过不一会儿,中田找到一个肯捎他去神户的卡车司机。一个睡眼惺松的二十几岁小伙子,梳马尾辫,戴耳环,头戴中日Dragons棒球帽,一个人边吸烟边看漫画周刊。身穿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衫,脚蹬一双大号耐克鞋,个头不很高,烟灰被他毫不迟疑地弹进吃剩下的拉面汤里。他定定地看着中田的脸,有些不耐烦地点了下头:“可以呀,坐就坐吧。你很像我那阿爷,打扮啦,说话怪怪的腔调啦……最后彻底糊涂了,前不久死的。”
用不到早上就到神户,他说。他往神户一家百货商店送家具。开出停车场时见到一场撞车事故,来了几辆警车,红色警灯来回旋转,警察们挥舞手电筒疏导出入停车场的车辆。事故不很严重,但有几辆车头尾撞成一串。轻型客货两用车一侧塌坑了,小轿车尾灯碎了。司机开窗伸出头同警察交谈几句,又关上车窗。
“天上掉下成筐成篓的蚂蟥,”司机冷漠地说,“又被车轮碾碎,路面溜滑溜,方向盘好像打不住了。警察叫他们小心慢开。另外本地飚车族成帮结队乱窜,像有人受伤了。蚂蟥与飚车族,莫名其妙的组合!弄得警察们手忙脚乱。”
他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开往出口,但车轮还是打了几次滑,每次他都小幅度地操纵方向盘找回原路。
“啧啧,看来下了好多好多。”他说,“路滑成这个样子。倒也是,蚂蟥这玩意儿挺吓人的。喂,老伯,被蚂蟥叮过?”
“没有,记忆中中田我没遭遇那种事。”
“我是在歧阜山里边长大的,有过好几次。有时在树林里正走着都会从上边掉下一条。下河就叮在腿上。不是我乱吹,对蚂蟥可是相当熟悉。蚂蟥这东西么,一旦叮上就很难扯下。大家伙力气大,硬扯都能把皮‘咕噜’扯下一块,落下伤疤。所以只能贴着火烤,可不得了。叮住皮肤就吸血,一吸血就胖嘟嘟地鼓起来。吓人吧?”
“那是,的确吓人。”中田赞同。
“不过么,蚂蟥断不至于从天上噼哩啪啦掉在高速公路服务站停车场正中间,和下雨终究不同。这么离奇的事听都没听说过。这一带的家伙们压根儿不晓得蚂蟥什么样。蚂蟥怎么会自天而降呢?嗯?”
中田默然不答。
“几年前山梨有过大批马陆,当时也弄得车轮打滑,一塌糊涂。也是这么滑溜溜的,交通事故一连窜。铁路不能用了,电车也停了。不过马陆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从那一带爬出来的,一想就不难明白。”
“中田我过去也在山梨待过。倒是战争期间的事了。”
“哦,什么战争?”司机问。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整理
本页面最佳浏览环境——系统:WindowsXP 浏览器:IE6。0
……慢较慢中快……
双击滚屏
村上春树的森林
文字颜色默认白色红色灰色绿色蓝色青色黄|色 背景颜色默认灰色白色淡灰深灰淡红蓝色淡黄 字体大小9pt10。5pt11。5pt12pt20pt (键盘方向键翻页;空格下翻)
村上春树的森林
海边的卡夫卡
第 21 章 父亲可怕的预言
雕塑家田村浩二遇刺身亡
自家书房一片血海
世界知名雕塑家田村浩二氏(五十?岁)在东京都中野区野方自家书房死亡。最先发现的是三十日下午去其家帮忙料理家务的一位妇女。田村先生赤身裸体伏卧在地,地板上处处是血。有争斗痕迹,可视为他杀。作案使用的刀具是从厨房拿出的,扔在尸体旁边。
警察公布的死亡推定时间为二十八日傍晚。田村先生现在一人生活,因此差不多两天之后尸体才被发现。被切肉用的锋利刀具深深刺入胸口若干部位,心脏和肺部大量出血致使几乎当场死亡。肋骨也折断数根,看来受力很大。关于指纹和遗留物,警察方面眼下尚未公布调查结果。作案当时的目击者也似乎没有。
房间内没有乱翻乱动的迹象,身旁贵重物品和钱夹亦未拿走,故有人认为此乃私怨导致的犯罪行为。田村先生的住宅位于中野区安静住宅地段,附近居民完全没有觉察到当时作案的动静,知道后惊愕之情溢于言表。田村先生同左邻右舍几无交往,独自悄然度日,因此周围无人觉察其有异常变化。
田村先生同长子(十五岁)两人生活,但据上门帮做家务的妇女说,长子约于十天前失踪,同一期间也没在学校出现。警察正在搜查其去向。
田村先生除自家住宅外还在武藏野市拥有事务所兼工作室。在事务所工作的秘书说直到遇害前一天他还一如往常从事创作。事发当日,有事往他家打了几次电话,但终日是录音电话。
田村先生一九四?年生于东京都国分寺市,在东京艺术大学雕塑系就读期间便发表了许多富有个性的作品,因而作为雕塑界新秀受到关注。创作主题始终追求人的潜意识的具象化,其超越既成概念自出机抒的崭新雕塑风格获得世界性高度评价。以自由奔放的想象力追求迷宫形态之美及其感应性的大型《迷宫》系列,作为作品在一般公众中最具知名度。现任××美术大学客座教授。两年前在纽约近代美术馆举办的作品展中……
※※※
我停止了看报。版面上刊有家门照片,父亲年轻时候的免冠相片也在上边,二者都给版面以不吉利的印象。我一声不吭地坐在床沿,指尖按住眼睛。耳内一直以固定频率响着沉闷的声音。
我在房间里。时针指过七点。刚和大岛关上图书馆门。佐伯稍早一点儿带着“大众·高尔夫”引擎声回去了,图书馆里只有我和大岛。耳中令人心焦意躁的声音仍在继续。
“前天的报纸。你在山里期间的报道。看着,心想上面的田村浩二说不定是你父亲,因为细想之下很多情况都正相吻合。本该昨天给你看,又觉得还是等你在这里安顿好了再说。”
我点头。我仍按着眼睛。大岛坐在桌前转椅上,架起腿,一言不发。
“不是我杀的。”
“那我当然知道。”大岛说,“那天你在图书馆看书看到傍晚,之后返回东京杀死父亲又直接赶回高松,在时间上怎么看都不可能。”
我却没那么大自信。在脑袋里计算起来,父亲遇害正是在我T恤沾满血迹那天。
“不过据报纸报道,警察正在搜查你的行踪,作为案件的重要参考人。”
我点头。
“如果在这里主动找警察报出姓名,并能清楚证明你当时你不在作案现场,那么事情会要比东躲西藏来得容易。当然我也可以作证。”
“可是那样会被直接领回东京。”
“那恐怕难免。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必须接受义务教育的年龄,不能一个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原则上你仍需要监护人。”
我摇头:“我不想向任何人做任何解释,不想回东京的家不想返校。”
大岛双唇紧闭,从正面看我的脸。
()
“那是你自己决定的事。”稍顷,他声音温和地说,“你有按自己意愿生活的权利,十五岁也罢,五十一岁也罢,都跟这个无关。但遗憾的是,这同世间的一般想法很可能不相一致。再说,假设你在这里选择‘不想向任何人做任何解释,放开别管’这一条路,那么从今往后你势必不断逃避警察和社会的追查,而这应当是相当艰难的人生。你才十五岁,来日方长。这也不要紧的?”
我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