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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竟应了景,一把将我托起,笑说:“人都说‘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与贤弟一见如故,不如学那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义结金兰如何?”我知道他原是玩笑之语,却耐不过心中一痛,玉寒的影子又从遥渺的烟水中浮起,默默无语的深情,凝望的我一阵眩晕。
四爷不动声色的从八爷手中接过我,扶着我往旁边坐下,靠在他怀中,指尖在我太阳||穴处轻轻旋压,凉凉的开口:“今日溶儿刚认了一个大哥,八弟若是乐意,可屈居二哥之位,这刘关张三人也算齐活了!”我噗哧一笑,这四爷!
不对,那我岂不成了那猛张飞?我“呜哇哇”一声大叫,摆出一副横刀立马的张狂,抽出一根花枝,作那丈八蛇矛,又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直喜的四爷顺顺我的发辫,又摸摸脸蛋儿,要不是碍着这么多人,许是早被他偷了几个香吻。
一群人说说笑笑,又上了楼,这才是真正的待客之所,只能用“精丽”二字形容。转过屏风,一圈紫檀木的椅子,香合靠几,置瓶插花,皆刻有山水鸟兽,雕工精良,体态秀丽,更妙的是阑干前放了两把湘妃摇椅,纱幔飘摇间,捧一卷书,饮一杯茶,远眺西山,闻听鸽哨,人生一大乐事。再与三两知己,促膝谈心,再无俗物可扰。
左侧一间厢房,格局上是做休憩之用,一张“二宜床”,设计精巧,冬夏两用,竟然还置有一张闺阁常用的断纹小漆床,右侧厢房即便是寻常的会所,也用了香楠木装饰其中,微紫而清香的格调,明烁可爱。
胤祥在我身后啧啧赞叹,“九哥果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说罢怀抱大敞,歪着头看我。我会意的埋进他怀里,心中暗自好笑,这皇十三阿哥的醋劲,果然不是一般的大。我揪揪他的衣襟,笑道:“我还没参观过十三的府邸呢,哪天带我去看看?”
十三做愁眉苦脸状:“溶儿,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我那里憋憋趗趗的,地方又小,可比不得这里宽敞,再说了,我那儿既没有雕螭虎龙的炕桌,仿湘竹的玫瑰椅,也没有鸡翅木的六开坐墩和黑漆嵌螺钿牡丹诗文案,有啥好瞧的?”没有即有的禅语,我还是稍稍懂得的,看来醋劲不小哦。
我拧拧他的耳朵,往两边一扯,“好你个小十三,敢跟你家溶少爷这么讲话,屁屁痒了是不?”
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十足十的哀怨表情,转到我面前来,拿眼这么一瞅,活脱脱的闺中怨夫,就差捏着帕子,翘起兰花指头,来给我比划个咿咿呀呀了。我也笑了,可语气郑重:“胤祥,交代给你一件事儿,不知你的能力如何,能否将溶少交付的这项任务完成?”
他坏笑:“你说‘哪方面’的能力?”
我牵着他,指向西山的位置,“我想要一处庭院,有天然的温泉,有四季的景致。春可赏樱,夏可赏桂,秋可赏枫,冬可赏雪。那里没有嘈喳的人声,没有争宠的女人,没有案牍的卷宗,唯有我与心爱的人,并三五个知己,在落雪的夜里,品着清醇的美酒,静静凝望黑幕的天穹,或者,在樱花纷飞的午后,我们赤脚坐在木制的地板上,柔软的毛毯铺在身下,我唱一首歌,你合一首曲,这样逍遥的生活,哪怕三五日,对我也是足够了。”
胤祥的眼底,柔柔的水波流淌,托起我的奢望。是的,是奢望,庭院易求,花木易找,难的只是悠然的心境,与世无争的寡求。他们的每一个人,将自己层层武装,包裹的密不透风,大到朝堂的争斗不休,小到吃顿家常便饭,每件事,每句话,每个眼色,无不是在心里掂量半天,可我要我在的时刻,我心中牵挂的每一个人,都能暂时放下彼此的芥蒂,只为简单的快乐,即使短暂。
我相信,我有这种能力。
跟这几个大男人吃饭,其别扭劲儿我早见识过了,总脱不了明暗的贬低,或者针锋的刺探。我吃的轻松,再欣赏一出六大美男合演的情景喜剧,这样的日子,着实有趣。我曾经以为,可以一直如此逍遥,只是没想到,我会遇见他——我一生的魔障,他主宰了一切,连带着我与他们的命运。
十一月初一,正是个良辰吉日,“清仁堂”开业大典,我这幕后的股东并未露面,只是与花样美男五人组躲在对面的茶楼上喝茶聊天,顺便居高临下的看舞龙舞狮的喧闹,只十阿哥不知踪影,我问八爷,他却只神秘的摇摇头,清茶一抿,悠然的目光落在阑外。九阿哥扇柄一挥,小厮忙奉上贺礼,果然颇合我心意——“清仁堂”的地契,我只能说,我有作地主老财的潜质,真是笑得合不拢嘴,最起码,玉寒的下半辈子无虞了……
十三虽不忿,可也无可奈何,暗地里嘀咕:“我早早的派人去收这儿的地契,却已是被一神秘买家买走,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他。”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的貔貅手链来,套在我腕间,五彩晶莹,取貔貅纳食四方财富之意。四爷的贺礼早几天我就瞧过,此刻那“清仁堂”红底描金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可不是他的手笔?
八爷侧倚在阑干上,青瓷的杯盏捏在手中,似并未察觉我眼巴巴的目光,只专注的望着熙闹的人群,可慢慢染红的耳尖,越勾越高的唇角,却掩饰不住他的心不在焉。我眯着眼,凝望他英挺的侧影,在光晕中闪烁。他转头一笑,“瞧够了没?”
我心底暗自摇头,乐呵呵的问道:“八爷一向大方的很,这么这会儿又藏着掖着的了?别以为我没注意哦~~”
他无奈,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来,竟是一个小丫头盘腿坐于一枚大元宝上,背后倚着一串钱币,喜笑颜开的模样,忒眼熟。十四凑过来一看,大叫:“溶儿!你何时作了那招财进宝的童女了?”我满脸黑线。纵然是南阳独玉的籽料,纵然是天下仅此一件,纵然是八阿哥亲手所制,可这见钱眼开的嫌疑,是怎么也洗刷不清了。我一把夺过来,气鼓鼓的放到怀里,哼道:“招财进宝怎么了?说明我有旺夫像!谁还嫌钱少啊!”
十四眸光闪耀,爱宠的望着我:“溶儿,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我戳戳他的胸膛,“你呀,是不是忘了给我送贺礼,这会子来给我灌迷魂汤了?”
突然,楼下锣鼓齐鸣,引得众人齐齐探头观看,原来又打远处来了一行舞狮的人马,领头之狮造型威猛,高额、大口、白须、白眉,明牙活眼,器宇轩昂,围观的众人均愣愣的看着那行狮队所向披靡,一路舞动至医馆前。锣鼓更嘈,这白额之狮,如兽中之王睨视天下,昂首阔步,竟逼得原先那黄毛狮子退避三舍,不敢攘其锋芒,连喧腾的游龙也只静静围绕,不再前行一步。嘿。这找碴的狮子。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头狮子大模大样的左进右出,先东后西,作出种种彩头戏,四爷为我一一指点,这是“赵公打虎”,恭喜发财之意,那是“喜鹊叼柴”,取财的谐音,正解说着,不知又打哪儿冒出一头黄毛狮子,拳打脚踢,硬生生的将那白狮挤掉,如顽童出山,调皮活泼,众人一阵阵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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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到了采龙门青的时刻,狮踞山岳,百兽惊惶,骤见龙门一座,雄伟壮观,跃上龙门,俯瞰探望,下有清泉一口,青菜一把,畅饮饱腹,兴尽归山。只见木凳三张,横直架叠,作龙门之用,两头狮子你推我搡,那木凳也颤颤微微,欲坠非坠,看的众人惊呼一片。终究还是那头黄毛小狮子成功采青,得意洋洋的一跃而下,大嘴一阖一张,朝众人微微致意,最终,目光放到我的所在,狮眼一眨一眨,我回首一看,果然十四不见了踪迹。
斗败的那头狮子,垂头丧气的左摇右摆,将那忐忑不安,羞怯恼怒的神情演的十足十,我笑叫道:“十爷!溶儿心领了!”硕大的狮头被摘下,露出十爷傻呵呵的笑脸来,红黑相间,又尴又尬,几个阿哥也是笑意昂然。不一会儿,楼梯上踢踢沓沓上来几人,十爷还在别扭:“老十四!你这不是存心丢我的脸么!好容易才想出这个招儿,偏让你小子得了彩头,哼!哼!”
十四嬉皮笑脸道:“哎!十哥,你也别气啊!反正都是逗溶儿一乐么,咱俩合送这么一出大礼,溶儿也开心,不就得了?”
十爷仍忿忿:“剽窃!你这是剽窃!”
十四大笑:“你在府里弄出那么大动静,上窜下跳的,连师傅都被你换了几茬,打量着竟没人知道么?十四弟我怕你独自表演闷的慌,这才配合你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来,怎么,你还不领情?”
十爷气得哼哼,“看你这身手,也练了不是三五天了,怎么不先告知我?什么配合啊,明显想瞧我出丑。”
十四拊掌:“怎么,就许你南狮采青,不许我北狮出山?”
调虎离山
出门还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尤其有帅哥陪伴。
其实我不喜欢逛笔店,那繁复字体,放空心思,燃着薰香,安安静静,一笔一捺,想想都无趣。我宁愿,与牡丹聊会儿天,反反正正的,明里暗里的被她褒贬挪揶,或者挖空心思,弄几个清爽小菜,待四爷、十三回来后小酌一番,吃饱喝足,再来一个被翻红浪,一宿无眠。
或者闲来无事,打发几个上门找碴的侍妾,斗斗嘴,看着她们郁闷无语或者被我气的直翻白眼的窘相,也算是有趣的很,可是让我细细的挑一只笔,摆开行云流水的架势,来一篇“子曾经曰过……”天哪,想想就头疼。
可看着玉寒那副欣喜的模样,我只好乖乖的落座,任他在笔海中徜徉,挑选。谁让寿星最大呢!玉寒如今已是我名义上的“干哥哥”,也算堵住一些人别有心思的传言,毕竟他是如此风清云晧的朗朗公子,我不想那些丑陋的流言传到他的耳朵里,徒使他难堪。四爷也知道我这番心思,便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公证了我和玉寒的“亲属”关系,如此一来,他出入四爷府也容易许多。虽然不能随意出入内庭,可也没人再敢刻意刁难他了,谁让他的干妹妹我,乃是四贝勒的心头肉呢?
可坐着坐着,我还是耐不住了,我既不懂什么是“罗山砚”,也不懂什么是“高绵宣纸”,凑过去站在玉寒身边瞧瞧新鲜吧,又听不懂那掌柜的满口“专业术语”。瞧那掌柜的满口白沫,舌灿生花,我悄悄拉了拉玉寒的衣袖:“我想出去透透气,你在这里慢慢挑,好不好?”玉寒一双秀眉拧了起来,把我扶到椅子上,担心的问道:“是胸口闷吗?还是觉得头痛?要不咱们找个清静的茶馆歇息一下?要不我送你回府?”闲杂人等早已识相的退下去,只在远处听差。
“我才不要!”我埋到他怀里娇憨的撒娇,“这一个月来我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四爷和十三像是看犯人一般,把我守得死死的,我问他们原因吧,一个个又遮遮掩掩的,左顾而言他,哼!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被‘那个人’吓怕了,非得把我当个佛爷似的供起来。他俩在,那就是哼哈二将,这个在我耳边说“世道不好,外头坏人多”,那个说“你要是觉得闷,我把八弟几个叫过来给你解闷可好?”
等八爷几个来了,他俩偏又在那犯别扭,不给人家好脸子看。十四跟我说,他来了好几趟,都被挡了,连我的面都没见上,十四火大的很,正打算来个硬闯内府,他四哥便阴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