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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死你,我才不要你的臭钱!”
“嘿嘿,对不起,给。”
我不伸手,他就把钱硬塞给我,“还气呀,我都说对不起了,嘿嘿。”他笑着,转身走了。
领班说:“看,这位先生,多大方!”
周围的小姐,我发觉她们还是有点儿羡慕的。
我把钱折起来,跟领班说:“我才懒得要他们的钱,一个个坏死了。”
“傻瓜才不要,你们来这里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
是呀。
马按:这一天的日记很重要。刘歆与王雨的冲突,表明伴舞女与妓女是不同的。当年著名文学家朱自清先生就在散文名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中有过精辟的分析:“卖歌和卖淫不同,听歌和狎妓不同,又干道德甚事?——但是,但是,她们既被逼的以歌为业,她们的歌必无艺术味的;况她们的身世,我们究竟该同情的。所以拒绝倒也是正办。但这些意思终于不曾撇开我的听歌的盼望。它力量异常坚强;它总想将别的思绪踏在脚下。从这重重的争斗里,我感到了浓厚的不足之感。这不足之感使我的心盘旋不安,起坐都不安宁了。唉!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川平伯呢,却与我不同。他引周启明先生的诗,‘因为我有妻子,所以我爱一切的女人;因为我有子女,所以我爱一切的孩子。’他的意思可以允了。他因为推及的同情,爱着那些歌娃,并且尊重着她们,所以拒绝了她们。
在这种情形下,他自然以为听歌是对于她们的一种侮辱。但他也是想听歌的,虽然不和我一样。所以在他的心中,当然也有一番小小的争斗;争斗的结果,是同情胜了。
至于道德律,在他是没有什么的;因为他很有蔑视一切的倾向,民众的力量在他是不大觉着的。这时他的心意的活动比较简单,又比较松弱,故事后还怡然自若,我却不能了。
这里平伯又比我高了。“王雨是去坐台、伴舞的,并非卖淫,她自有她的人格,理应得到尊重。她在刘歆面前保持了自己的尊严,也促使这位老”冒儿“转变了态度,他在王雨心中的印象也由”一个躲计划生育的农村男人“转变为一个有人性、有苦衷的人,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5月6日 星期二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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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走进“王中王”,老K就迎了上来。老K,就是昨晚的刘老板,我今晚才知道,他们说的“拐子”,就是“大哥”的意思,还有刘冒儿、杨冒儿,“冒儿”,就是官号的简称,是“领导”的意思,是他们这些做官的,在舞厅的暗语。
老K说:“王雨,你怎么来这么晚?我们拐子等了你好长时间。”
我故意淡淡地:“他等我干嘛?”脸上却做出迷人的微笑,“你们昨天不是生气了嘛?”
“谁敢生气呀,走,我们拐子专门要我在门口等着,怕把你漏了,走,走走。”他拉我到餐厅部的包厢。
门廊内有杜老板和小姐们,我不想在人面前拉拉扯扯,于是就跟他一起去了。
推开包厢门,里面坐了三个人。我看到刘歆坐在上席,在灯光下看他,跟在打火机的光圈里看他,那是截然不同的。他瘦,但不乏气度,五官很普通,也很匀称,算不上美男子,但很有……有那么一点儿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们让我坐在他的身边,但他对我的态度很一般,跟昨晚完全不一样。别人喝酒,他喝饮料,我面前也有一瓶饮料,我不卑不亢,喝饮料,唱歌。
我大大方方地唱歌,他们都说我唱的好,老K很殷勤,他不断地给我们点歌,让我和刘歆唱。老K点了一首《康定情歌》,让我和刘歆合唱,我不适应唱民歌,唱唱通俗歌曲还差不多,我不唱,刘歆就一个人唱,用两种声段,刘歆的歌唱得不错,一听就是受过声乐训练的,唱完了,他有些得意,“怎么样?想当初,我吹拉弹唱,哪一样不是……啊……”
典型的官腔,我发现很多文化层次不高的小官僚,他们讲话,总是讲半头,然后“啊”一下,因为他们只能说半头话,他们的文化,决定了他们只能如此——啊。
我在心里笑,笑话他。
吃好喝好,唱好,老K说:“都安排好了,走吧?过去吧?”
一伙人鱼贯而出,鱼贯而入,然后,在各个“衣柜”和卡座里,消失无踪。
我和刘歆坐的还是昨晚的位子,陪老K的小姐也还是昨晚的那个,老K背地里叫人家“大嘴”。老K这人……听小姐们说,老K昨晚给了“大嘴”两百块小费。
刘歆告诉我,他为什么今晚又来。他说他在这里从来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从来不跟小姐说真话,而且他从来不让小姐陪他超过三次,怕小姐以后走在路上会认出他。他说,市体改委有两个主任,一把手和二把手,他们俩原本是对头,但他们俩个人的情人,却是好朋友。一把手的情人把他们之间的事,都讲给二把手的情人听,当然二把手的情人也把他们之间的事,讲给一把手的情人听,两个做情人的是好朋友,说话无遮无拦,这很正常。二把手的情人把她好朋友的事,又说给二把手听。这个二把手很有心计,他就以此为柄,检举一把手,结果硬是把一把手给弄倒了。
后来,这个二把手顺理成章地当上一把手,而一把手,却受到党纪处分,什么都没有了。
刘歆给我讲这故事,再三告诫我,嘴要紧,要小心,还婆婆妈妈的,说什么“大路上说话,草旁有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遇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好像他是我啥子,一遍一遍,谆谆教导,不厌其烦。
他非常后悔,他让我知道了,他是谁。
“你现在就像是埋在我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不知哪一会儿,我得罪你了,你就会把我掀出去,把我炸死……”
我没见过这么胆小这么谨慎的男人,想到昨晚他的举动,他说的话,我吓唬他:“是呀,你还敢得罪我!”
“昨天一上车,我就在说,完了,完了,他们都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把我的身份给那个小姐说了,老K一听,急得要命,哎呀,你怎么那么蠢,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平常那么小心……我也是呀,冤枉,开始一直都把握得怪好,可到了最后,都准备走了,鬼使神差地,又给你说……真是,烧了一辈子香,临末儿,吃了碗狗肉……”
“还说呢,你说的话,我根本就不信。”我是真的不信,工商局也好,某某局也好,我都不信。
“你信不信?你真的不信?”
“是啊。”
“哎呀,晓得还是不来了,我要是不见你,你是不是就会把我给忘记了。”
“当然了。”
“哎呀!”他跺脚,做出很懊悔的样子。
“你不晓得,昨天在车上我一说,大家都紧张得很,都说今晚无论如何要再来一趟,我们怕错过了你,专门叫老K在门口等着。”
我笑道:“哦,你今天就是专门来稳我的。”
“是呀,他们都说,一定要稳住那小姐,叫她莫乱说。”
“你们都很紧张?”我笑,看他确实紧张,就说:“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我说,我给谁说?你看我是那种长舌的女人吗?再说,我在这种场合遇到你,我说出去,让别人都知道我在做舞女,很光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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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是在这里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是一个方面,收获钱财也很重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化上这几年,穷得要死。”
“我知道,出生人死,我就是从文化上出来的。”
“我……就是出去,我也不见得生,我,命苦哇。”
他笑:“听你感叹,怎么老气横秋的。”
“本来就是嘛,二十五六岁,还不老气嘛?”想到昨晚他们说我“小”,我笑道:“你们以为我很小是吗?你昨晚怎么说我?小栖女士儿,喂,你老家是哪儿的?小栖娃儿,还怪亲切的。”
他也笑,问我:“怎么说?小女孩子?小姑娘?”
“是呀,”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烦你吗?我以为你是农村来的暴发户,为躲计划生育,在城里租个小摊子做生意,后来,生意做大了,就在水货一条街上搞批发,投机倒把,赚了点儿昧心钱,就来到这种地方,学人家潇洒。真的,你满口土话,肮话,粗话,我真的没有把你瞧起来哟。”
他听得直笑。我觉得我们之间,距离开始缩小。
最后,走的时候,他非要我坐他的车,我说我不坐,我们一起有两个人,他说,你管人家干啥子,你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再说,确实顺路,我又说,我骑车子,坐你们的车,我的自行车怎么办。“那还不好办,放在车后面就是了。”
老K就把我的自行车放进车后面,我觉得刘歆的这一做法有点儿太殷勤了,不太像他。
车身的造型,有点儿像卜一的本田王。坐进去,四个男人,加上我,不松不挤,刚好。
不知话题是怎么开始的,刘歆跟那三个人说:“你们别小看她,人家可不是为了钱来做小姐的,人家是作家,已经发了很多作品,还出了书,小小年纪,很有抱负的。”
“哟,真的吗?出的啥书,在哪儿?还能买到吗?”
“现在肯定买不到了,人家在九四年就出版了,现在只剩下很珍贵的几本,你们到哪儿买……”
我不知道刘歆出于什么动机要说我,我猜测他肯定是为了炫耀,有什么好炫耀的?
不知道我的真实处境有多难过,多尴尬,我用手偷偷捕他的腰,不让他说,他还说,我连忙打断他:“你们别理他,我只是个小姐,小姐就是小姐,哪有什么作家。”
但他们七嘴八舌的,根本就容不下我的话,“哎哟,王小姐,不简单哟……”
“小姐,那你到舞厅来,是不是就为了体验生活?”开车的这个“眼镜”,我发现他跟卜一长得很像,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像。
他旁边的先生,又问:“王小姐,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常在哪儿发表文章?“
“我没有发表文章,我是伴舞女郎……”
你们都怕暴露身份?难道我不怕暴露身份?我说话虽然带着笑,但心里头却确实有点儿恼火。
“刘冒儿,你好有福气呀,认识一个作家小姐……”“眼镜”说时,还回头看我一眼。
“好好开你的车!”我说。
“别担心,他是老师傅。”
一车人都笑,我不知他们笑什么,“眼镜”说:“那你们是乡长。”
他们又笑,笑得我莫名其妙。
刘歆换了话题,但说的还是我。
“王冒儿,你晓得人家晚上跟我说什么吗?人家说,我只欣赏那些干实业的,有钱的男人……”
开车的“眼镜”插了一句:“那我就是呀,王小姐欣不欣赏我?”
他的话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我倒是注意到,并且往心里去了。
“……她说他们是靠自己的真本事,靠个人奋斗,靠能力,才成功的,而那些当官的,人家就瞧不起,瞧不起我们那,说我们是靠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前倔后恭,阳奉阴违,什么什么……”
“欺上瞒下,弄虚作假。”
“对对对,欺上瞒下,弄虚作假,还有什么?哎呀,总之是说了一大串,尽是贬义词,把我们糟蹋得不成样子。”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我是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