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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蝉猛地推开他。因为突然意识到了周旁的人,她又惊又羞又恨地直想挖个地洞躲进去。
该死!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那罪魁祸首倒像个没事儿人似,还对她露出狡猾一笑。
“你……”南蝉对他咬牙切齿了起来。
下一瞬,原非凡却已经恢复了沉静,只眼底残余一丝令人察觉不出的热度。
“她死了。”他突然开口,轻描淡写似的。
被原非凡变幻莫测的态度弄得思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南蝉钝钝地看着他。
“什……什么?”
“你不是要见那个使你差点没命的人?”冰也似的字句从原非凡嘴角溜出:“她死了!”
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南蝉几乎要惊跳起来。注意力也成功地被转开了。
“死了?你说青儿死了?!”她发出不相信的低呼。
南蝉的心乍寒还冷!方才在浪夫人那里,当她知道那一直尽心地服侍她、唠叨爱笑的青儿竟然是红梅谷派潜进来的奸细、竟然是令她中毒的人时,她还不肯相信,所以她才非亲自来这里看看不可──知道她中毒后没多久,青儿就事迹败露被发现了身分,她一直被关在刑堂的大牢里……可如今,她竟然死了?!
说不出对她有着恐惧、有着怆恻、有着心痛的复杂情绪,南蝉直直看着对她蹙眉而视的原非凡。
“她……她怎么会死的?”
“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能活着出黑翼宫也难逃一死。”原非凡冷冷地说。他会在这里也是因为奸细就在前一刻突然自尽的事;而他更没料到南蝉也刚巧出现。
当初没让她知道这奸细的事,一方面是不想让她的心绪受影响;一方面是不想让她对红梅谷的人投以不必要的同情──原非凡知道自己宠怜着这个女人。
交代了武越该处理的事,原非凡便将恍惚失神的南蝉带出了阴森森的刑堂。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总算使南蝉回过神,接着,她也发觉了自己已经离开刑堂。
南蝉偏头望向身畔的男人,而男人的神情过于冷峻、过于淡漠,一时间,她竟有种软弱得想哭的冲动。
屈从了这股冲动,她突然反身一把抱住了原非凡的臂膀,并且将头紧紧埋入。
乍然停住步伐,原非凡被她从未有过的奇特举动弄诧了一剎,然后他也感觉到了臂上传来的湿意,和从她身子传来的隐约颤抖。
低头,他紧凝着她黑色的螓首,目光乍如湖水般深沉了下来。
“你在哭。”他淡淡定定的声音含着温柔的叹息。
南蝉不肯抬起头来。
“我……不能……不能难过吗?……”她哽咽着。是因为青儿,也是因为这个男人。
原非凡用另一只臂膀环住了她。
“她要下毒的对象原本是我……”他透露了这个讯息。
猛地,南蝉从他的臂弯里抬起头,红肿带泪的眼睛不顾狼狈地看着原非凡。
“你……你说……青儿原本要害的人是……是你?”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急问。
原非凡坚实如石却又温柔似水的手掌在她热烫发红的脸上轻轻抹了一下。
“她在我要吃的东西上下毒,却因为被我差人送到你房里,才反而变成害到了你……”而差一点,他就失去这个女人了。
着迷他温柔的轻触,南蝉的胸口窒息了一下;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她羞赧地忙低下头,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原非凡冷不防地将她抱起来,放在曲桥的栏杆上,双手交叉拦在她身后,他的眼睛与她平视。
“你还在为那个差点害死你的女人难过?!”
这回她没反抗他,也不想反抗。
“她对我真的很好,我从来没怀疑过她的身分……”南蝉幽幽地叹了口气。
脑中似乎晃过一个模糊的景象,接着她想起来了──那是她喝醉酒的第二天在原非凡的房里醒来,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一抹灰色影子在她眼前闪过,而她那时就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原来那灰色的影子就是青儿!
她从不知道的,身手那样灵敏如幽魂的青儿!
那时候,青儿想到原非凡的屋里做什么?!
那时候,不管青儿想做什么,不管青儿是不是真心对她好,现在,她死了,咬舌自尽死了!
“就算我求你饶她不死,她还是会死?为什么?”如果当时让她看到了被关在大牢里的青儿,或许她真的会心软,会为她去求原非凡──难道这就是他不肯让她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她不知道,可她也突然想到他刚才在刑堂里说过的话。
原非凡莫测高深地凝着她。
“只要是红梅谷人,任务失败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南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怔愣了半晌。当她终于回过神来,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艳红梅……她真的有那么恨你?她恨你恨到非置你于死地不可?”她忆起了那些传闻,不知怎么的,心就是酸拧了起来。
原非凡冷酷、邪恶却又灼热的眼神,微微有抹饶富深意的笑。
“你不也是这么恨我?”
睁大眼睛,南蝉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忘记了身后正是一池碧波,她下意识向后仰又猛地忆起──而就在她慌张地伸出手抓住了什么的同时,她的腰际也被稳稳地箍紧。
惊魂未定地眨眨眼,她立刻对上原非凡带着揶揄谑笑的脸。
“你那么想玩水吗?”
他竟取笑她。
南蝉捉住他胸前衣襟的手改捶他──第一次,两人之间出现如此轻松的场面。
“我一点也不想掉下去!”她俏脸含嗔。
握住她的手,原非凡墨黑的眼陡然专注凝视着她,而他的嘴角仍余一丝浅笑未褪。
“我捉住你了,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更不会放手……”
南蝉的心一松又一紧。她不由垂下眼,视线在他握住她的手上停驻。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遇上令人畏惧的黑翼宫主;更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被他紧紧地抓住不放手……”
蓦地,原非凡的手指深深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使得她迅速地扬起睫毛来,看他。
“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他的眼睛固执而鸷猛。
那半刻间的平和又消失了。
他的霸道轻易激挑起南蝉的抗邈。
“你知道我一向只想着什么!”
“看来,你还是没学乖……”原非凡神情变得异常柔和,而他的声音却低冷如幽魅。
看着他,南蝉已经升起了警戒心。可一转眼,突然地,脑子疾速闪过某种大胆的、危险的念头……
她的心跳得急促而猛烈。
“你说过……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杀了你,你就让我走?”南蝉的眼里闪着两小簇奇异的光焰。
原非凡没错过她燃亮的眼眸和极力想掩藏兴奋的表情。
“你已经想到方法了?”他的嘴角逸出笑。
“再怎么说,你也是间接帮我们南家庄报了血海深仇的恩人,我不能真的杀了你……”而真正下不了手的原因,南蝉深埋在心里绝不肯说出。她直视着眼前的男人,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现在,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公平的方法──比剑!”她说出了这个或许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我赢了,你必须放我走;我若是输了,任你处置!”最后几句,她豪气万千。
原非凡挑起眉,一对锐利无比、并且充满慑人力量的眼,直盯着她。
被他逼人的视线看得渐渐不安起来,南蝉却不以为他真的能看出什么。
“怎么?难道你不敢跟我比?”她突然有些发恼地出声。
冷不防地,原非凡的喉咙逸出了笑声,笑声低沉而愉笑,南蝉却不由得一怔,心也不听使唤地乱跳着。因为,她还不曾见过这样笑着的原非凡,笑得这样豪迈爽朗的原非凡!
等到他终于止住了笑,他的脸庞已经倾近了她;近得让她看见他眼瞳中有她的影像,近得让她被蛊惑似的不想逃了……
“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他的脸上还是有着笑,很愉快的笑。
※※※
墨楼前的小庭。金鸣剑击。两条倏分乍合的人影。
青衫女子锐剑凌厉,招招向对方刺去;而黑衣男子冷剑无情,却又下手藏情地只守未攻。
青衫女子的武功不低;黑衣男子却是绝顶高手。
照理说,青衫女子早该输了,却没输。因为她知道该怎么让自己赢,就算是使诈,她也要赢;所以她拚了命地向黑衣男子进攻,而且真的是只攻不守。
黑衣男子的剑,有多次的机会可以刺中她要害,可是每次在他的剑锋几乎在要接近她身体时,却又巧妙地收回或转向,所以,他赢不了。
青衫女子懂得利用黑衣男子的承诺。所以她懂得在快输了时,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他的剑。
连一旁状似护卫的黑衣汉子也对青衫女子这种危险、不要命的打法大皱眉头。
就在这时──青衫女子趁黑衣男子的剑锋又从她身侧滑开,她猛地向他递出一剑……
时间似乎就在此刻乍地停止运转,两条人影也突然一动不动着。
青衫女子惊慌地瞪着她手中的剑。剑尖,正刺进黑衣男子的右肩。
黑衣男子像大海一样深无止尽的眼睛静静看着她,静静地开口。
“你赢了!”
忽然之间意识到了她做的事──南蝉赶紧将剑拔出、丢开。她看到了迅速沁出他衣衫的血。
一旁的裁判浪不平,也忙大步奔过来了。
白着脸色,南蝉想也不想掏出身上的帕子,便上前压住原非凡肩头上的伤口。
而浪不平则已经呼声要下人将大夫带过来。
原非凡和南蝉之间的比剑胜负已定!
南蝉赢了;而原非凡的身上则多了一道伤口。
即使南蝉赢得并不光明,可是依照约定,她已经可以离开黑翼宫。
她终于赢了,她终于可以离开了!这是南蝉打从被禁锢在这里就不曾放弃的渴望,可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她却又有种迷惘而失落的感觉……
怎么回事?她明明赢了原非凡,却有着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的感觉。
夜里,南蝉躺在床上,脑中的思绪一直围在稍早之前和原非凡比剑的事上打转,她停不下来。
即使她一心想求胜,甚至使诡计,可是在她刺出最后那一剑时,她根本没想到真的会刺中他,而他一点也没有闪不过她那一剑的道理呀!
瞪着头顶上的轻纱白帐,南蝉心乱如麻。
原非凡为什么故意让自己输?为什么故意让她刺那一剑?他知道他输了的后果就是她的离开,可是他却……
该死!
南蝉猛地翻了一个身,将自己的头完全埋进枕头里,快被自己如万马奔腾的念头烦死。
好了,好了!不管原非凡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都不能再防碍她大步走开黑翼宫,离开他的决意了!她应该要高高兴兴才对……可是她竟发现自己一点高兴的情绪也没有,心头反而像被什么千斤重担压住了似的不舒坦。
那个男人……她随时可以离开那男人……
※※※
深夜。起风。
一抹黑影如魅地潜入伴墨园。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用厚重大衣掩着的物体;而下一剎,黑影无声无息地在另一边的墨楼消失。
※※※
不知道被什么惊蛰了睡眠,她突然醒来。
张开眼睛醒来,黑夜中,南蝉一时之间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某种诡异的直觉猛地袭向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她莫名其妙地寒毛直竖起来,身子同时一僵──不是!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不是她的床!她不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才有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