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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笑了起来。
绮璇娓娓述来:“我记得那时我与家骏订婚不久,比较经常过来大宅,有一次家卓不知为何同老爷子吵架,其间似乎提到他父亲,惹得老爷子勃然大怒,痛骂他不孝子。”
“家卓那时脾气可真是硬,年轻气盛,一直顶嘴。”
“老爷子拿来家里尺杖,把他打了一顿,扬言要将他赶出家门。”
“家卓倔犟得死都不肯认错,带着一身的伤走了。”
“他们两兄弟读书时为了方便都在大学附近买了公寓,家卓离开大宅后回公寓住,奶奶不放心,让郭叔跟着过去,郭叔回来说看到他如常去上课,一家人才放心下来。”
“老爷子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到他没事,更加放了狠话,命令谁也不准去管他。谁知道将近半个月过去未见他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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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有些不妥,就去央求奶奶,老太太也不放心,我一说她就直接召来郭叔去了他公寓——家卓那时,真是——人躺在床上已经不行了,他根本完全不管自己身体,身上的伤一直未痊愈,止痛药大把大把地吃。”
“那一次送到医院去,他心悸一直很严重,胃也不好,各种病一起来,人消瘦得脱了形,在医院养了大半年身体都没恢复。”
“老太太心疼得不得了,将老爷子狠狠骂了一顿。”
“就是那段时间,他性格变得很孤僻。”
我鼻头酸楚,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我没想到绮璇这么慷慨讲述旧时事,一时回神不过这样灰色往事。
绮璇握住我的手:“我只知道他父母亲去世对他打击很大,你也看到了,家骏有父母出头,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难得她这么中肯。
“映映,还好有你,”绮璇笑着:“你嫁进来后奶奶不知多满意。”
她朝我眨眨眼:“有你在,她也不会整天盯着我了。”
我心底有些感动:“绮璇,是我要多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
“好了,其实都过去了。” 绮璇说:“无论如何,家人都是最重要的。”
“他们男人的世界,”绮璇笑得甜蜜:“我们不用理会,映映,我上次在崇光看见一双靴子,你穿一定漂亮极了,来来来,我们一下去试试看。”
我明白她的信心,绮璇心无旁骛,她笃定老爷子会传权予家骏,是以如此轻松快活。
(二四)
深夜,白纱帘幕低垂,睁开眼入目有微微光线。
我睡眼惺忪爬起来,走廊深处的会议室还亮着明亮灯光。
坐在客厅喝了一杯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我穿了外套走过去,房间的门半掩,桌面叠放着文件,几个人对着手边的电脑,都熬得双眼通红。
为了应对银江的上市案,公司里的几个助理轮流带着报告和方案过来,家卓已经连续几天都几乎熬到通宵。
我轻轻敲了敲门。
家卓按着桌子站起来:“映映,怎么醒了?”
“嗯,”我笑笑:“还不休息?”
他的助理小姜正在收拾文件:“正要结束了。”
苏见对着我微笑,对家卓说:“presentation我带回去修改,戴总后天的飞机,我已联络他的秘书。”
家卓颔首:“你先陪他吃个饭,让他给戴勤传个话。”
苏见点点头,几人告别离去。
家卓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我们回房间去,他进去冲凉出来,我给他吹头发,还没干透,他倚在我肩上睡着了。
三天之后,银江公司一行人抵达,翌日开始会见本阜金融公司,家骏代表劳通亲自在皇都设宴接待,随后在劳通会议室做了融资和上市的方案陈述,戴勤步出劳通大楼时出来时,大方表示了对劳通的满意。三天后,戴勤本人接受了的家卓的约见。
家卓日日早出晚归,忙绿万分。
我取到设计师执照已经有一段时间,一天深夜,家卓回来时我跟他商量说我是否要出去找份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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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坐在书房沙发上,他这段时间工作得晚,夜里喝掉大量的咖啡提神,有时累得就在书房的椅子上睡了过去,我晚上熬到深宵服侍他,早上都是睡到日上三竿。
家卓柔声说:“映映,先等等,你如果做事早起上班太辛苦。”
他手抚摸我头发,爱怜地说:“连累你,等我忙过这一阵再说。”
我永远不会逆他的意,只顺从点点头。
我白天无事可做,陪着惠惠出去跑新闻,好在岁末娱乐圈热热闹闹,去了几个电影首映,看着形形□小大明星打扮得光鲜亮丽流转登台,这段时间萦绕在心中的担忧和愁绪被冲散了一些。
一日惠惠和我去电视台看一个新生代偶像歌手的演唱会宣传,我们持记者证洋洋得意地从大批歌迷丛中穿过,我乐得惬意地坐在台下看那个涂得面白唇红的有着精致脸孔的小男生大唱幼稚情歌。
忽然我大衣口袋中的电话响起。
我接起,说了几句,转头对正转着录音笔的惠惠低声说:“我有事要先走。”
我出去召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市区。
午后的咖啡座没什么人,绮璇站起来对我挥手:“映映,这边。”
我搁下手袋,点了一杯拿铁,才对着绮璇:“绮璇,么有空约我?”
绮璇淡淡笑笑:“奶奶和保姆在家,不用顾小哈。”
她穿一件雪白薄裘衣,淡淡的粉黛气色不错,但仔细看发现眼皮有些浮肿。
“嗯,”我点头:“我刚陪同学看演唱会,吵得要命。”
“真羡慕你,永远这么朝气蓬勃。”她搁下杯子望我。
我说:“哪里,下午好一点,早上困倦得要命。”
“怎么,睡不足吗?”
“家卓夜夜晚归,”我似真似假抱怨:“每夜空等他回来。”
绮璇没有似以往一样取笑我,只有些哀愁地望着我:“映映,听说家卓亦在极力争取银江的上市案。”
我有些斟酌:“他们的公事我不是很了解。”
绮璇低着头,好一会都未见抬起头来。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看到桌面上有点点水滴落下,她双肩开始颤动。
我急忙站起坐到她身旁:“绮璇,发生什么事了?”
她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你没有听家卓说过?”
我抽出纸巾给她,摇头表示不解。
她按住脸颊,呜咽出声:“家骏前段时间去澳门,多次豪赌,输了很大的一笔钱。”
“他并未用真实身份入场,不知道家卓怎么会调查到此事,他已说预备直接跟老爷子汇报……”
绮璇饮泣:“家骏真是疯了,竟然拿公司的资金去赌,钱且不算,他竟然做出这么荒唐的事——要是传出去了,别说继承劳通了,爷爷只怕要打死他。”
她惊惶失措,抓着我的胳膊:“映映,我害怕得要命……”
眼前的人发丝微乱,双眼红肿,她是一贯活在糖罐中的女子,遭此变化,似乎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我安慰着道:“绮璇,你先别慌,只要爷爷不知道,这事我们好好解决就行了。”
“对——”她痉挛地握住我手腕,彷佛抓到海中唯一浮木:“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去求家卓,让他千万别告知爷爷……”
我一时语结,有几分迟疑:“我……”
她望我神情,怔住摇摇头,泪眼又落下来:“对不起,局势已经如此,这是家卓最好的机会……”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好轻轻地拍她肩膀。
好一会,绮璇止住了哭泣,低低地说:“他们两兄弟这一次竟闹得不可开交,不知道最后会如何。”
我们坐了许久,两个人都满怀心事,很多事不知道当不当说,又都难免心有戚戚焉。
一直到将近傍晚,我扶着绮璇走出咖啡店,她含着泪笑:“映映,我只是不知道该和谁说,多谢你。”
司机将车驶过来,她跨进了车内。
我站在咖啡店门口,对着她挥挥手。
晚上家卓回到家,我在二楼客厅,他解下领带,坐到我身旁来。
我闻到他衬衣领口寒冷的空气,混着一股酒气。
“晚上有应酬?”我问。
家卓冷得脸色发白,掩着嘴低咳点了点头。
我起身给他倒热水。
家卓接过水杯喝了几口,脸上稍稍放松,他动手解开袖扣。
我伸手过去,他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我身前,将头倚在沙发背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我低下头摆弄他手腕边上的那枚镶嵌在铂金暗蓝扣子:“家卓。”
“嗯?”他依旧闭着眼,轻轻应我。
我小心地开口:“最近这么忙,上市案顺利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略微张开眼,有些探究地望了一眼我:“映映,你一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我说:“家卓,无论你或者大哥,都是劳通的项目,谁做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手撑在沙发上,略微坐直了身体:“你想说什么?”
我索性单刀直入:“你握有大哥在澳门输钱的消息?”
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平静的声音:“你哪里听来的风声?”
我只问:“回答我,是不是?”
家卓声音有些冷:“你问这个做什么?”
“既然是家人的事,不能在家里解决吗?”
他看我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映映,不要理会,这些不关你的事。”
我说:“家卓,你一定要夺得劳通,即使不惜兄弟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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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来如此念头?”家卓面色微变:“不至这般严重。”
我心头闪过一丝战栗:“爷爷不是说要各凭本事吗,这样不够磊落。”
他骤然转过身来,低微幽冷:“你这样看我?”
我恍惚张口:“没有,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
“不要怎样?”家卓截住我的话,冷冷地说:“不要不择手段?还是不要卑鄙无耻?”
他依然疲懒地坐在沙发上,姿势未有纹丝改变,浑身却缓缓散出一种冷漠锋芒。
家卓声音低微没有什么力气,却带了沉如雷霆的压迫:“你后悔现在才知我是这样一个人?”
他素来待我温和溺爱,我是以不明为何他身旁下属对他的态度,恭敬到甚至带着一丝害怕,原来他身上那种冷静到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声音低幽得彷佛是从时间深处传来:“你是我身畔的人,那里听来外面的风言风语,回家来质问我?映映,够了。”
我被他训得面无人色,小声地道:“可是——家骏要是怎样,绮璇和小哈,他们怎么办?”
他面容冷如薄薄冰峭,似乎将我阻隔在千里之外:“劳家饿不死两个妇孺。”
我觉得浑身发冷。
我欲同他辩解:“家卓!”
他站起身来:“江意映,我的事你少管!”
这句话真真令我生气。
我砰地一声丢下手中的杂志走出客厅。
他自己取了睡衣进浴室。
屋内气氛莫名的冷淡。
夜里我搽完脸,进去睡房躺倒床上,家卓倚在床头用手机看电邮。
他细长手指按着屏幕,指尖有些发白,皱着眉头一直轻轻低咳。
我拉过被子,闷声说:“我要睡觉了。”
他一言不发,抬手熄灭了床头灯。
我躺在宽敞大床的另一侧,离他远远的,闭着眼专心睡觉。
一会家卓睡下,我听到他他在床那一头蜷缩着低低咳嗽。
我绞着自己的手指听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