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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没有再去,这段回忆在我的心目中,就像轻轻咬了一小口苹果,嚼在嘴巴里,微甜,也酸酸的。
我没有给他留过任何电话,我也没有任何他的联系方式,后来我们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没遇见过。
我跟朝晖说起这样的感觉的时候他说觉得这像初恋。
从酒吧离开的时候我们刚好唱了两个月的歌,从邓六那里拿到七八千块钱,后来这钱用来买了一把吉他,但在买吉他之前我们还是坚持着去大吃了一顿,叫民以食为天。
我和冯桥还有朝晖在巴国布邑吃了一顿川菜,听着里查克莱德门的钢琴曲,喝了两瓶九四年的长城干红。吃饱喝足了,朝晖就来劲儿了,要我和他玩两只小蜜蜂。我说去去去,我又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朝晖说就玩一把,无论如何也玩一把。于是我说那我给你出一脑筋急转弯儿,你答对了我就跟你玩。
朝晖说我还不信了,我猜了22年的脑筋急转弯了,还没人难倒过我呢。放马过来
三点水再加一个来字儿念什么?
〃涞〃呀,傻瓜。
那三点水再加一个去字儿呢?
这念溜达的溜呀。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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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里来来去去的不是溜是什么?
我和冯桥同时大笑了起来,我说朝晖,圣人,你找别人跟你玩小蜜蜂去吧,本小姐不奉陪了,没有心思跟一个智商等于二百五十的人玩。
朝晖沉思了半刻,突然懊恼地自拍脑门儿道:〃靠!真傻B,不就是一法字么?〃
笑过之后我们突然陷入了平静,一时间找不出话来说了。停顿了大概五分钟后,冯桥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其实生活没意思。〃
我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
有个晚上我们演出的时候,一打扮妖艳的中年女人走上台来,死活要冯桥和他喝酒,冯桥接过就喝了。她说要喝交杯酒,一瞬间把我们弄得挺尴尬,而台下那帮傻B则一个劲儿的欢呼〃要得要得〃。
冯桥接过酒,二话没说,跟那女的手挽着手喝了,台下又是一阵骚动。那女的下去了一会儿,让身边的小姑娘送来了三百块钱小费。
突然间觉得我们像一群可怜的小丑。
邓六说过,在这样的场合,顾客永远永远,都是上帝。
在那里,我眼睁睁的看着上帝对卖啤酒的小妞儿动手动脚,上帝把手伸进小妞的胸罩里边,小妞只是笑笑,陪笑着说你是我的上帝。
有一次有个客人喝醉了,告诉我说他是高级白领,月薪三万,让我下了班跟他走,他给我钱,一次两千。
我把酒泼到他身上,我说滚你丫的。
他挥起手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打得脸生生的疼。我操起啤酒瓶就给了他一下,当时就看着血从他额头上流出来。
后来邓六当中间人,我赔了医药费,才把此事了了。否则那孙子临走时还闹嚷嚷的要请我蹲监狱呢。为了这事,我们也觉得挺对不住邓六的,于是请他吃了一顿饭。他一个劲儿憨笑,说在这块地盘上,不会有他摆不平的事儿。让我们有什么事儿尽管找他。
尽管这样,尽管生活很没意思,我仍然很怀念那段日子,可惜从前的日子是一去不返了,过去的时光再也唤不回来。有些东西一生只能在某个人的身上出现一次,像童贞,像青春。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学校开招聘会的时候,已接近12月。
12月的成都的天空像个寡妇的脸,阴沉沉的,不苟言笑,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伤悲。
走在12月的成都大街上,除了觉得苍凉外,就是有些凄凉。我来到成都后,习惯了比较,在我的记忆中北京的冬天特寒冷,冷得接近于残酷,走在下过雪的大街上,脚底下喀嚓喀嚓的响,不过这样的感觉居然很快乐。
风飕飕的往脖子里边灌,却也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单纯,单纯得就一〃冷〃字儿。不像这个城市,有许多的多愁善感。
我换上了棉质的厚外套,我一向比较喜欢纯棉的东西,穿在身上舒适,贴心。
贴心的感觉真好,就像妈妈经常说我是她的小棉袄。
自从上次东窗事发后朝晖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拥有了良好的卫生习惯,还变得会体贴人起来,居然会知道在月初的时候给我买红枣补血。我问他:〃怎么着,讨好我呢?〃
他傻笑,不回答我。我想人都是会犯错的,只要在犯了错还知道改正,就还是一好青年。所以我也很少再提这事儿,省得大家都甭着脸过日子。
朝晖还是像以前一样,整天带着我东蹿西跳的,没有了自行车,我们干什么都得靠双腿。
我妈打来电话说,签工作的话一定要签北京的。实在找不着的话,也别着急,以后回去了再找,还来得及。
我们宿舍又乱成了一团糟,每人手中做的简历就不少于10份,按大伙儿的意见,遇到中意的单位都投一份,最后撞着哪家算哪家。不就诚心去撞运气么?说实话我们专业是比较空洞,给人一种眼高手低的感觉。小公司养不起我们,大公司又不要本科生,因此择业进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就像生活一样,有的时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朝晖他们家的意见和我们家的差不多,也就是不同意我们留在外面,还是建议回到北京去工作,说好歹那里是皇城根儿,天子脚下。我们宿舍有俩女孩居然勇敢地参加了援藏大军的队伍,让人特敬佩他们,又觉得特感动。看着她俩娇小的身子,我老想起天高云淡下面长着高原红的牧羊女孩。我把这事儿跟我爸说了,我说要哪天我对生活彻底失去信心了,我也去西藏,一去就不回来了。
我爸不仅不难过,反而特赞成,他还夸我思想道德情操高尚,并连着表扬了我们宿舍那俩女孩是新时代下党的好女儿。其实我没告诉我爸她们都还没入党呢!
不知道怎么的,一提到西藏,我爸就特兴奋,跟他是打那儿出来的似的。他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的跟我说西藏如何如何,并说要是我去援藏他会很高兴很骄傲,其实他也特别想去,只是老了,没机会了,所以觉得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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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说这话儿的时候我妈肯定买菜去了,否则要我妈在,肯定觉得我爸是在误导我,那肯定在我爸诉完衷肠之前就生生把电话线掐掉了,说不准以后还严格限制我跟我爸的通话。兴许还一怒之下,把我跟他一块儿赶到西藏放羊去。
也奇怪,听到我爸特真诚的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居然有些许感动。
冯桥他爸回来了,到四川开会的时候来学校看了冯桥,请我们吃了顿丰盛的晚餐,我们又跟过年似的活蹦乱跳了大半天。他爸看到冯桥的时候眼泪从眼睛框底下浸出来了,隔着厚厚的眼镜片我读到他内心的伤悲。冯桥一句话也没说,他爸走的时候告诉他别的先甭想,注意身体。
招聘会上人山人海,几千家企业,密密麻麻的占据着风雨操场上的每一小块地盘。我进去转了一圈,找了几家像样点的公司投了几份简历,心里也没多大底儿,就跟完成了差事似的松了口气。反而被挤得够呛,无数学生黑压压的一大片,有的还故做成熟,死活要把一件件宽大而廉价的西装生生往自个儿身上套。一个个竟是张略显成熟,又还带着纯真的笑脸。
我想这就是我的大学。我四年的生活,我的青春时代,我的青瑟时光。
张囡签了广东的一家中日合资的企业,他男朋友签到了南京,从此俩人便开始忙着分别,为了分别,做好一切准备。比如张囡签了工作后就变得多愁善感多了,大冬天的晚上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忙着给男朋友织围巾,她流着眼泪说这是织给他明年冬天戴的。
晓晓顺利通过了建设银行的公务员笔试,正焦急地等待着面试结果。
从此我们宿舍的电脑里就尽放些离别的歌曲,跟那个年代有点像,就是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有点像。那会儿是宿舍里的录音机也天天放着爱你爱你,我们这会儿是宿舍的电脑也天天放着爱你爱你,恨你恨你,舍不得离开你。
我在这个时候又听起张学友的歌来,我自从小学六年级疯狂喜欢过一阵他的歌后,就很少再听他的歌。我都不明白,这些年我都在干什么?我都干什么去了?有时候恍恍惚惚,竟然像过足了一生。
先是来到了成都,告别了北京。最后是又要告别成都,回到北京去。他妈的生活不是一直在兜圈子么?
第二部分 生活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第15节 你们整天都无聊啥呀
〃我收拾行李,准备离去,为了理想我什么都愿意,在没有人了解我的城市里,我明白从今以后都要靠自己;我伤心地往机场离去,我告别了我最爱的city,喔,亲爱的朋友,请别为我担心,我已学会怎么照顾自己。〃
张学友这歌儿像哭泣着唱的,听得我怪难受。让我想起了很多我们的日子,像梦一样的那些日子。
冬天的风很大,我老是忘记随身携带唇膏,所以我的嘴唇总是干裂着的。轻轻一拉,便会流出血来。常常夜里醒来,觉得嘴唇上都有股血的腥味儿。
大四学生的宿舍,像个不折不扣的疯人院。我们宿舍六个女生一瞬间就有四个会织围巾,我也连夜给朝晖织了条粗线的米色长条围巾,给他套在脖子上的那天,我傻笑着说:套住你了。
我又织了一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是织给冯桥的,我把他的名字绣在围巾上,送给他的那天我内心激动,我说哥们,戴上吧,别冻着了!他立马就把围巾戴在脖子上了,围巾把脸托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温暖。
我们的老师在毕业前加紧念经,告诉我们败金主义不是良好的人生观,但是挣钱的梦想是值得赞扬的世界观。
于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的脑海里又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梦了,我就问朝晖有没有什么梦想,朝晖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他有很多梦,但是都很难实现。比如高尚一点的梦是他想去西藏,在那里成就一个艺术家的梦想;低俗一点的就是不缺钱花,有个肥臀大奶的老婆身边还美女不断;年轻一点的梦就是想做中国的第二个张朝阳……
我说你的梦是够多的。
他问我有什么样的梦?
我说我这人特容易满足,就想毕业后当个小白领儿得了,那样我妈满足,我也满足。
在充满着梦想的时候最现实的时刻到来了。期末考试像一场瘟疫扫过校园,没人能躲得过去。我们一共要考五门课,基本上都是选修课,所以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和负担。朝晖和冯桥就很惨,每人三四门的必修专业课,直到考试的前一个晚上,朝晖还一口气喝了两杯咖啡准备提起精神连夜激战,我帮他把咖啡兑得像非典期间吃板蓝根那么浓,他一口喝下去舌头上还有很多咖啡粉,后来他直接叫我:林朝,拿包咖啡来!
干嘛?
嚼着吃。
朝晖在考试之前不喝酒也不写诗,日子过得十分安分。他们班的张立还整天苦苦遨游与麻将与神仙之亲吻的世界里,始终不肯接受现实,突然有一天早上跑到朝晖这里来敲门,我开了门看他冻得直哆嗦,跟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于是让他进来。给他倒了杯热水,又给他煮了碗面条外加一个煎鸡蛋,等他全身暖和后他才吞了口气,问朝晖:哥们能不能借我条牛仔裤,过几天穿着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