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着说:“快拆快拆,拆了这房就零干了,咱一家该着谢承你子霖叔哩……”随后才
拉着孝武进后院去了。”鹿子霖从街门口踱回厅房祭桌跟前,重新装上一袋水烟,
吹燃火纸的时候,绷紧的心里有点泄气,难道我没尿到他的脸上尿到空沟里去了?
白嘉轩家的反区实际很难揣摩,白嘉轩的厅房上屋里聚着白赵氏白吴氏以及孝
武和他媳妇二姐儿.更多的是本族近门的弟兄和侄儿们,他们义愤填气恨难平,众
口一词再三反覆强调着同一个意思:鹿子霖不是买房是揭族长的脸皮!鹿于霖揭掉
的不单是族长的脸皮是在白姓人脸上尿尿!白嘉轩只顾咂着水烟袋。白赵氏说:“
孝文使唤了他多少钱咱还多少,房子不能拆。”仙草悲愤他说:“我咋么要下这个
踢地卖房的败家子!”孝武说:“爸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族人侄儿们随着孝武哄
哄起来:挡了他看他要咋?叫鹿乡约出来说话看他咋说?砸断他的腿拐儿再说!白
嘉轩赐住众人:“你们生的哪路子气煽的哪门子火?子霖买房掏了钱立了契约合理
合法:再说是孝文箍住人家要卖房你们怪人家子霖的啥错儿呢?回去回去快都回去。
”他毫不留情地斥退下众人,只留下自家人在周围时才说:“我难道连这事的轻重
也掂不来吗?揭我脸皮我还不知道疼不觉得羞吗?”大家都不言语了。白嘉轩问孝
武:“除了拦挡除了打架,你看还有啥好办法呢?”孝武闷头不语半响,猜摸父亲
的心意,说:“爸爸!他今日拆房,我明日个搭手准备盖房,把门房再盖起来,还
要盖得更体面,”白嘉轩在桌于上拍了一巴掌:“这就对了!一拆一盖,人就分清
了谁是孝文谁是孝武,祖宗神灵也看见谁是白家的孽子谁是顶梁柱!”白嘉轩扫视
一眼白赵氏仙草二姐儿最后盯住孝武说:“人说宰相肚里能行船。我说嘛……要想
在咱原上活人,心上就得插得住刀!”
陡到满仓领着人把木料砖头瓦片全部拆光送走,又挖下了木格窗子和门板,白
()好看的txt电子书
嘉轩恰当此时走到前院,瞅一眼残垣断壁和满地狼藉的土坯碎砖,把正在殿后查巡
的满仓叫住,客客气气朗声问着“满仓你们拆完了?”满仓不好意思地笑答:“完
了完了……伯。”白嘉轩说:“你再看看还有啥东西没拿完?”满仓依然笑容可掬
地答:“没咧没咧啥也没咧……伯。”白喜轩却认真地说:“有哩!你细看看。”
满仓干笑起来:“伯你耍笑侄儿哩!不用细看……”白嘉轩加重声色喝住转身欲走
的满仓:“你甭走。你把东西没有拿完不能走。你蹲下仔细想想,啥时候想起来再
走。”说着双手拄着拐杖,紧紧盯住满仓。满仓怯着族长伯伯真的蹲下来不敢走了。
街巷里不一会使聚集起来一伙儿看蹊跷的事。白嘉轩心里却道:“我看你鹿子霖还
不闪面儿?”
鹿子霖来了。听到满仓被白嘉轩扣留的消息就赶来了,双手打着躬抱歉的说:
“嘉轩哥我本该早来说给你说一声,保障所来了上头的我脱不开身……满仓你咋搞
的?说啥冲撞你伯的话啦?还不赶快赂礼……”白嘉轩把拐杖靠在肩头,腾出手来
抱拳还礼:“子霖呀我真该谢承你哩!这三间门房撑在院子楦着我的眼,人早都想
一脚把它踢倒。这下好了你替我把眼里的楦头挖了,把那个败家子撵出去了,算是
取掉了我心里的圪塔!”鹿子霖原以为白嘉轩抓满仓的什么把柄儿寻隙闹事,完全
料想不及白嘉轩这一番话,悻悻地笑笑说:“孝文实在箍得我没……”白嘉轩打断
他的话:“孝文箍住你踢地卖房我知道……我叫满仓甭走,是他给你把事没办完哩!
”鹿子霖说:“还有啥事你跟我说,兄弟我来办。”白嘉轩说:“你把木料砖瓦都
拿走了,这四都墙还没拆哩!你买房也就买了墙嘛!你的墙你得拆下来运走,我不
要一块土坯。”鹿子霖心里一沉,拆除搬走四面墙比不得揭椽溜瓦,这十来个人少
说也得干三天,这些饿臭虫似的侄儿们三天得吃多少粮食?他瞅一眼街巷里看热闹
的人,强撑着脸说:“那当然当然……”白嘉轩仍然豁朗他说,“你明天甭停,接
着就拆墙,越早越快弄完越好!咋哩!门户不紧沉喀!再说……我也搭手想重盖房
哩!”
第十九章
鹿子霖刚走进保障所的小院,白鹿中医堂抓药的相公就跟进来说:“先生请你
过去有话,甭耽搁。”鹿子霖在走向中医堂的街道上盘算着如何向冷先生解释买来
拆掉白家门房的举动,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到还有什么紧要事会促使冷先生一大早
就着人来叫他。走进中医堂,冷先生把他引到后边的寝室,开口时一脸的惊慌:“
你知道不知道?兆鹏给田总乡约逮往!”鹿子霖大惊:“你听谁说的?啥时候出的
()好看的txt电子书
事?我一点儿也不知晓!”冷先生说:“早起一开门来了南原上一个病人,说是昨
晚夕在学校里给逮住的,”鹿子霖惊诧不已:“他还在原上?我的天老爷!通缉告
示贴得满原上都是,他居然还没离原……”冷先生说:“听说他刚刚从城里回到原
上,想煽动饥民起来闹事,倒没料想他的一个共产党兄弟儿给田总乡约告密了。再
问旁的我也说不仔细,事倒是实事,田总乡约连夜押送到县上去了……你说咋办?”
鹿子霖说:“活该!死得!把这孽子拗种处治了,我倒好说话好活人了!”冷先生
说:“你说的是气。你我现在这年岁,还有多少话好说还有多少人好活呢?没有多
少了,你我而今都活儿女的人哩!”鹿子霖咳了一声竟落泪了,泣不成声地说:“
我一家好端端的日子全坏在这龟孙子身上。他参加共产党跟着背亏带灾且莫说起,
单是婚事……教我总也觉得对不住你老哥哥呀!我说的不是气话是实心话,把他龟
孙处治了倒好!仓里县里再不疑心我鹿子霖通共的事了;家里的事也好办了。让人
家名正言顺再嫁去,我在你老哥面前不就好说话好活人啦吗?”冷先生说:“我今
日叫你来可不是说这话的。我知道你想救他说不出口。”鹿子霖仍然坚持说:“我
不救。”冷先生说:“你不救我救。我的女婿呀!”鹿子霖说:“你救也是白救。
他把田总乡约押到铡刀下你也知道,田总能饶他?上边现在对共产党是‘宁错杀一
千决不轻放一个’。他完了他兆鹏龟孙这回完了!你也甭劳神了,白劳神又折财…
…”冷先生说:“我准备倾家荡产,只要能救回我的女婿!”鹿子霖连忙接上说:
“你是真个把他救下了,他就不敢再拧拗了。他也明白他的命是你给拾回来的。”
冷先生说:“你今日个留神一下,田总乡约一回来你就给我说一声。事不宜迟。听
说对共产党现时是快刀斩乱麻,审也不审就填了井了!”
西安当权的国民革命政府对共产党整治的手段简截了当,不作正经审讯也不屑
张罗声势示众游街也很少公开枪崩,逮住后先打后问问不出什么就装进麻袋扔进废
弃的苦水井里,打得问出了什么而又觉得此人不宜存留于世也同样干脆地扔进井去。
鹿子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日去了三次白鹿仓,直到晚夕才看见田福贤骑着马从
县上回来,他抢在田福贤前头说:“我已经听说了。逮住那个龟孙为国家除了害,
也为我挖了眼中钉!总乡约你知道我的脾性,我不在乎心平时吃四个馍现在还吃两
双。”田福贤却更富人情味儿他说:“再咋说总是你的儿嘛!他要是共党的小毛猴
分子好办,让他写一张悔过自新书,我再给岳书记说说情也就算了;你知道他属大
案要犯,甭说我,岳书记也不敢擅自处治,在县上只打个过身就直接送城里了……
”鹿子霖表白了一番于兆鹏被捕乃至被镣都闭眼不理的话,回来却急忙告诉冷先生:
“田总乡约回来了。”
冷先生立即实施营救女婿兆鹏的谋略。他吩咐鹿子霖回家去把大车套好吆来,
和相公一起动手把十只装中草药的麻包抬上大车,声言要把这些积压的药材送到城
里去卖掉,饥荒年月人命如纸没有来看病抓药了。他辞退了刘谋儿要鹿子霖亲自掌
鞭吆车。他吩咐鹿子霖绕道走过白鹿仓门口“子霖你去叫一下田总乡约,他女人病
了让他跟我一路走,顺路给他女人看看病。”田福贤失急慌忙跑出仓门,深信不疑
地爬上大车,连声询问他女人得啥病要紧不要紧。冷先生一如往常的简洁:“早起
你的一个亲戚来叫我我抽不开身去,大体问了一下病情给抓了两服药拿走了,你甭
急也甭问,问多了我也说不上来,咱们顺路去看看,我还到城里送药哩!”青骡拉
着大车在乡村间的官路上咯吱咯吱叫着,一直西进,终于停在一幢高大的门楼下,
冷先生打了个哈欠从车上下来。
进入田家的深宅大院,田福贤把睡意正酣的女人间得莫名其妙,自己也莫名其
妙地问冷先生:“内人没有病呀!也没有让谁去请先生呀?”冷先生却说:“我又
给人骗了,那人冒充总乡约的亲戚,骗了我两服药……小事一桩……”说着就往门
外走,鹿子霖从大车轮下钻出来丧气地说:“糟了糟了!轴颠断了走不了了!”于
是十只捆扎严密的麻包从车上卸下来送进屋里,田福贤爽气地说:“明日让车木匠
换外轴就是了。倒好倒好!咱兄弟仨难得聚在一起喝一盅。”酒过三巡之后,冷先
生解开了堆在台阶上的麻包,又擎着灯台让田福贤看他的“宝药”。田福贤看了看
麻包瞪起眼来,鹿子霖惊诧得差点叫出来,伪装药包的麻袋心里包裹着一堆硬洋,
十只麻包一个不空。田福贤说:“先生你这算做啥?”转过身厉声斥责鹿子霖,“
你这样弄法儿,你得跟兆鹏同罪!”鹿子霖吓得面如黄表:“田大哥我真的不晓得
先生葫芦里装啥药……”冷先生说:“你想法子放人。我救兆鹏只认得他是我的女
婿。我的女子从一而终这是门风。我再没办法就逼你想办法。”田福贤急头慌脑摊
开双手:“好我的先生哥哩!你这是逼着兄弟跳华山嘛!”冷先生说:“你想想办
法,你能想下办法。我知道你有办法可想。“田福贤苦笑:“我一个小小白鹿仓总
乡约,还不就是占着一道缝的臭虱!我能有个屁办法!”冷先生说:“实在没法子
了也就算了嘛!这点子银货扔到你这儿,咱们得空儿来喝酒就是了。”田福贤坚持
不允:“你把麻包封严装到车上拉回去,我尽量想办法;你不拉走我就不管了!”
冷先住说:“我一辈子还没弄过二回头的事。”
重新上路驶出村庄以后,鹿子霖大声嘘叹起来:“啊呀呀先生哥你真是个冷先
生!你事先也该给我亮个底儿嘛!吓我一跳……先生哥,麻包里装了多少硬洋?”
冷先生坐在车厢里淡淡他说:“我没点数儿。我向来不数钱。这几年攒的货全端出
来了。让田总乡约慢慢儿点去。”鹿子霖叹惋起来:“恐怕你这十麻包银元撂不响
!”冷先生说:“撂响也罢不响也罢,反正撂出手我就不管它了。”
田福贤当夜把麻包里装的银元腾出来,埋到院子西墙根那棵合抱粗的香椿树底
下。他也没有数数儿,用竹条担笼象揽拾石头瓦碴一样把银元倒进香椿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