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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有半晌的沉默,终於,他轻咳一声说:“想见你,方便吗?”
她诧异地扬扬眉,脑筋有些浑沌。
“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可以理解,是我对不起你……”
“学长这句话太严重了。”她截断他的话。“为什麽想见我?你未婚妻不在意吗?”她不想惹感情的麻烦。
“她没有跟我一起回国。”陈童伟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我这次回国是为了休养……顺便看看老朋友……”
她听出其中的不对劲。“休养?你生病了?”
“肝病,不是很严重,只是需要好好的休息……在国外的日子压力太大了……”他皱紧眉头。
凝秋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好吧!什麽时候?”
“明天可以吗?”“可以啊!”她大方的说。
“那……明天中午——”
“中午不行,我有事,一点半好吗?”她得先替雷浚煮中餐。
“好,一点半,老地方见。”
凝秋忽然笑出声。
“怎麽了?”陈童伟被笑得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
“已经没有老地方了,那里拆了,变成银行。”凝秋笑著回答道。
“是吗?”他微扯嘴角。“我太多年没回来了,这儿变了好多。”
“银行对面开了一间花茶店,就去那儿吧!”凝秋提议道。
“好……凝秋……”陈童伟欲言又止的开口。
“什麽?”
“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你的笑声。”
她微愣,但随即恢复正常。“明天见。”
“明天见。”
凝秋挂上电话,呆愣了几秒,没想到学长回来了……她以为他会一直待在国外……
她无意识地抓了一下头发让自己清醒些,他们有……她屈指算了一下……三年没见面了吧!
当初,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可没想到他才出国半年,两人的恋情就告吹了,虽然这样的事就像八点档那种洒狗血式的剧情般不断上演,她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可能是最後一个,不过想想,还是同样令人伤感。
现在,她不知道他想见她是为了什麽?
但两人好歹还是朋友……她记得这是当时他跟她分手时对她说的话,这样的对话,在那时听起来著实虚伪透顶,不过,当时因为她想著两人从此不会再见,所以也就应了一句——
“还是朋友吧!”
“虚伪、虚伪!”她大摇其头,当时她想说的其实是:见你的大头鬼,谁还跟你是朋友啊!
如今想想也真好笑,不过,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还生了病……
她的眼睛骨碌碌地溜转了一下。“不会是什麽不治之症吧?!”她心头一惊。
拜托!可不要在她身边上演这种悲情的戏码!
九点零二分。
凝秋趴在床上,眉头紧蹙,直盯著瘫在床上的稿纸看,纸上一片空白,四周则散了一些纸团。
“凝秋——雷先生来了。”叶母朝楼梯口喊。
“哦——”她自床上惊跳起来,瞄了一眼闹钟,九点多了。“哎呀!差点都忘了。”她赶忙下床,却一个不留神,踏到地上的盒子。“噢——”她吃痛地哀嚎一声,抱著脚乱跳。
“痛死人了!”她大叫一声,而後弯身拿起被她踩扁一角的拼图盒子往楼下一跳一跳地跑去。
“雷先生,坐啦!”叶奶奶笑开一张脸。“第一次看到你,你长得很英俊哩!”
雷浚没说话,很中规中矩地坐下。
“喝果汁。”叶母端了一杯柳橙汁给他。
“不用了,我就要走了。”他一本正经的浅浅地点个头。
“哎哟——不用这麽快啦!多坐一会儿。”叶奶奶坐到他身边,笑容可掬的说:“虽然第一次看到你,不过很有亲切感呢!因为刘婶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她说你在台北开了一间公司,是那个……盖房子的。”
“建筑公司。”他补充说明。“是我父亲的。”
“呵呵呵!哎哟——你怎麽那麽“古意”,爸爸、儿子,一样的啦!”叶奶奶笑得很开心。“啊你还没娶太太……”
“阿嬷——”凝秋刚好走进客厅,打断奶奶的话。“你不要跟人家做身家调查啦!”她走到鞋柜旁,拿出布鞋。
“什麽身家调查,问两句不行哟?”叶奶奶哼地一声说。
“没关系。”雷浚扯出一抹浅笑,她让他想起自己死去的奶奶。
“雷先生真有礼貌。”叶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啊——那个……你觉得我们家阿秋怎麽样?”她压低声音。
“阿嬷”凝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要问人家这种事啦!”
“哎呀!你别吵啦!”叶奶奶瞪她一眼。
凝秋大叹一声。“雷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可以走了。”
“再坐一会儿啦!”叶奶奶拉住雷浚的手。“我们家阿秋是很不错的啦……”
“阿嬷!”凝秋再次打断她的话,急忙拉起雷浚的手。“你再说下去的话,全世界都知道我嫁不出去了。”
雷浚微挑浓眉,嫁不出去?
“呸呸呸!说这个不吉利啦!”叶奶奶皱著眉头挥挥手,大摇其头。“你是不积极,所以才会这样,阿嬷帮你多留意,马上就可以嫁出去啦!”
叶母笑出声。“好了,你们先去看刘婶,一会儿回来再过来坐。”她站起身。
“对啦、对啦!”叶奶奶起身送他们两人到门口去。“雷先生要来坐喔!”她拉了一下雷浚的手臂。“我跟你很投缘哩!”她笑得眉毛眼角都弯了。
雷浚颔首。
“阿嬷,我们要出去了。”凝秋拉著雷浚往前走。“你不要十八相送啦!”
“什麽十八相送?”叶奶奶不赞同地应了一声,看著他们走出街道。“阿娟,雷先生不错,不多话、老实,又很有礼貌哩!”
叶母笑了笑。“我没意见,凝秋“呷意”就好。”
叶奶奶笑咧著嘴。“一定的啦!这种事我老人家最敏感了。”
当两人走到外头後,凝秋才放松地吁了一口气,放开雷浚的手臂。“不好意思,我阿嬷喜欢问东问西的。”
“没关系。”他并不觉得困扰。“你不结婚很严重吗?”
她因他的问题而挑眉,严肃道:“比台湾股市崩盘还严重。”
他扯出一抹几不可辨的笑意。“那真的挺严重的。”
“这整条街。”她指了一下。“大家都知道叶家有个没嫁出去的老姑婆,也就是我。”
“阿秋。”斜对街的陈母唤了一声。“男朋友喔?”她笑看著雷浚,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
“男“的”朋友。”凝秋大声回应,随即压低嗓门对雷浚说:“知道了吧?就算你想抱独身主义,一人一句也够让你脑袋嗡嗡作响,失去判断力的随便找个人嫁了。”
他低头看著她。“可你没有。”
她露齿而笑。“因为我练的是最高深的功夫,左耳进、右耳出。”她笑问他,“你父母不会逼你吗?”
“不会。”他回答。“他们从来没提过。”
她拍拍他的手臂。“你是幸福的。”她露出一脸羡慕样。“对了,拼图。”她将手上的盒子递给他。“刚刚盒子被我踩了一下,凹进去了。”
他注视著盒上的图案,是一对吻别中的男女,女生站在火车上,男生仰头拉下她的脸亲吻。
“很久以前买的,很诗情画意吧?”她微微一笑。“以前的男友送的,送完後就分手了,本来想丢掉的,後来……”她耸耸肩没再说下去。
“为什麽分手?”他转头看向她。
她仍是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带过。“他跟别的女人跑了。”
他挑起眉。
见状,凝秋笑著说:“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已经不在意了。”她顿了一下,好奇地道:“你呢?你谈过恋爱吗?”
他摇摇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眉头纠结,虽然才早上九点多,可夏天的太阳仍是炽热。“没有。”他眯起眼,不太适应这样的炎热。
“为什麽?”她有些吃惊,随即冲口而出,“自闭症不能谈恋爱吗?”一说完,她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对不起,天啊!我不是有意的。”她急忙解释。
她是怎麽了?有话直说虽是她的个性,可她从来没这麽失礼过啊!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似乎有些懊恼。“为什麽道歉?”
“我不应该提……”她踌躇地顿了一下。
“自闭症?”他替她接下话,在瞧见她不好意思地点了一下头後,他说道:“为什麽不能提?这是事实。”他小时候的确是有自闭症。
凝秋看他一副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才安下心来。“没谈恋爱跟这个有关吗?”见他态度坦然,她也就不需要这样战战兢兢的了。
“或许吧!”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要了解别人的情绪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她颇有同感的微微一笑。“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谈恋爱不就是靠感觉的吗?”
“感觉?”他挑起眉。
“你不会对某个女人有特别的感觉吗?”她追问。
他歪著头思考了一下,老实回答,“我很少注意人。”
她停下脚步。“等一下。”她拉住往前走的他。“如果你很少注意人,那你怎麽会记得我们去年见过?”她一脸狐疑地瞅著他。
“我只是看到一个脸。”他回答。“每个人的脸都不一样,我只是记住,但没有去感觉。”
他的话让她不解的眨眨眼。“你的话有点深奥,不过,我大概懂一点点你在说什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至今没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特别的感觉。”
他与她走至对街,弯进另一条路。“什麽样特别的感觉?”他不懂她的问题。
“就是……嗯……”她停顿下来,思考著要怎麽说才好。“喜欢的感觉,欣赏她、喜欢跟她在一起,只要看到她就很高兴之类的。”
他想了一下,一会儿才道:“青少年的时候会对女人好奇,现在不会了。”
她微笑。“我懂了,你是说荷尔蒙旺盛时期。”
对於这一点,她倒是不讶异,毕竟她没听说过自闭症会让男人性无能,他或许有情绪上的理解及表达“障碍”,但她想,这不会因此而让他有“性障碍”吧!
“根据阿澈的说法是:原始的本能、野性的呼唤、滚烫的血液。”他像背书般正经的回答。
闻言,凝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雷浚不解的低头看她,再次讶异於她的直接与爽朗。
“我……”她笑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喜欢你的诚实,你……你是我见过最诚实的男人。”
“诚实是美德。”他顿了一下又说:“奶奶教导的。”
“你奶奶说得对。”她点点头。“不过,能做到的人不多。”
“做到很容易,不伤人很难。”他摇头。“有时,实话是很伤人的,虽然我一直很难理解这个观念,不过,我还在努力学习当中。”
“为什麽要学习?”她不解。
“我的母亲告诉我,不能说一个女人很胖、很丑,就算她真的长得很丑、很胖,这样还是很不礼貌。”他像在背书似的说著。“这跟说实话冲突,它叫做“善意的谎言”。”
她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一般人很容易理解,不过,我就必须学习,理解情绪跟表达情绪是一道很困难的习题,我必须靠眼睛观察跟学习。”他面无表情地说著。
凝秋望著他,忽然不知要说些什麽,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她想,她开始明白自闭症的问题在哪儿了。
她转个话题。“阿澈是谁?”
“我弟弟,双胞胎弟弟。”
“他小时候也有自闭症吗?”她轻声问。
“没有。”他摇摇头。
她在心里叹口气,发现自己好像换错话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