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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木恢复生机之后的第七天,羽皇临朝,半日内当殿定十三人死罪。宁州震动,再无一人敢于公众场合议论羽族高层。四姓家主暗中知会各自的势力队伍,严打一切流言。至此流言止息。而羽族高层的这番做法,让人们看到那个冷酷威严的羽皇又回来了。
第八日,蛮羽罢战止戈的协议在青都纵横宫签订,史称“珏霞之约”,这样的条约之名一改史官的下笔习惯,由羽皇钦定。“女子当真可欺否?”这是路然珏在签订停战协议后说的第一句话。
事情看似有了一个结束,然而当路然珏将信霞送出青都时,她拉着信霞的手,用带着笑容的脸凑到信霞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蛮族使节团终于离开了青都,信霞始终愁容不展。零卿三番五次询问路然珏到底说了什么,信霞受逼不过,苦笑着说:“女子不可欺,弱者可欺!”
停战只是一个暂时的过程,虽然协议上写着蛮羽十年不动刀兵,但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撕毁协议的事情,路然珏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当她认为蛮族足够弱了,她随时可以挥兵瀚州。
事情只是结束了一部分而已。
没有人知道羽化去了哪里,这个魔王不曾留下一个口信,也没有知会任何人,就连羽族大长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羽化就这么消失了。信霞带着满心的忧虑出发,零卿带着满肚子的火气出发,而思无邪已经决定护送蛮族使节团回到瀚州之后先回天山,然后再去寻找羽化,星辰笑的态度则是紧紧跟随。
就在所有人为羽化担心不已的时候,这个魔王又出现在青魈山,银羽族的禁忌之地。头发、衣服脏乱差,多日不曾洗漱,魔王看上去异常的落魄,身体在狂风里摇摇欲坠,随时可以倒下,他根本没有想过用魂器给自己治疗,或者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调养自己。
所以妖怪见到的完全是一个自暴自弃的流浪者,再无法和以前那个到处惹麻烦又随时一肚子坏水往外冒的家伙联系起来。
“你真是这么想死?”星落崖上,妖怪等到了羽化的回来,却等来了一个行尸走肉。
“想死却不能死,是不是最大的痛苦?”羽化从他身边走过,来到那迷雾之海前面。眼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变化的只是一个心情,他很不愿意再想过去的日子,可是内心滴血的痛苦总是在提醒他血色的事实已经发生。
“书岑怎么样了?”
“要我说实话么?”
“说吧,再来一次打击我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了,不过就是痛一点,这有什么呢?我已经够痛了。”
“法比尼奥的谷玄星辰秘术打散了书岑的精神,一般情况下就是书岑从此变成白痴。别着急了,龙渊阁里有一份典籍,记录的是医术,有一个分类是专门针对魅的游离精神力的,猫行上座说可以试着给书岑治疗。”
“是重塑精神么?”
“嗯,重塑精神,这里有个前提,治疗的时候需要‘大角’的血来过滤精神的杂质,不能让有负面情绪的精神力侵蚀书岑。”
羽化转了身,往回走,“我记得‘大角’这种动物在澜州。”
妖怪没有拦他,在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地说:“你现在的身体,只怕出不了宁州就会死了,到时候亲爱的和我要人,就只能给她一具尸体。”
然后羽化又转身朝崖头走,“龙渊阁肯免费给我治疗?”
“看实际情况吧,以我的判断,你的身体很长时间内不能复原,原因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不过是一个身体罢了。”羽化就地坐下来,“忘了问刑万里的事了。”
“刑万里已经被治好了,他离开了龙渊阁,好像还有任务没有做完,听说是去雷州找点资料。”
“他没事就好了,他救了默羽我还没有谢谢他。”
“他的武功被废了,秘术也毁了。”
羽化一愣,半天才呼了一口气,“我欠他的还不清了。”
“他临走前留了一句话给你。”
“什么?”
“人的一生,本来就是战斗的一生,但本质上就是跟自己战斗。”
羽化呵呵一笑,“可是我已经输了,输光了。”
“可是我没输,我现在要去赢回来。”
“你要去华尔兹?”
“嗯,亲爱的在那边,我不放心,现在指望不上你,我只好自己过去。”
“是么。。。。。。”
妖怪走了,羽化一直没有回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伙伴,更说不出什么道别的话。妖怪是带着愤怒离开的,他很清楚,这个凝聚了身体的魅越来越像个人了,可是他自己却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到底是不能去西陆的,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抛下书岑不管,默羽毕竟还活着,法比尼奥要从她的记忆里取出关于“北斗武库”的秘密,自然不会再去伤害她,可是书岑呢?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将书岑救回来,就像妖怪曾经说过的,“为了奥迪,也为了默羽”。
就这么在狂风中坐了许久,坐到身体快要麻木了他才站起来,一头栽下了星落崖。黑暗的世界又一次包围了他,他已经不害怕了,还有什么可以害怕呢?死都不怕了啊。
可是你们都要好好活着啊。。。。。。
第671章 魔王和白老鼠
跳下星落崖,走过星落峡,虽然没有遇到怪物来侵袭,身体还是支撑不住,这一路过来自己都感觉要散架了,羽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大湖边上的,一头栽下水去,任由湖水将自己包围。
穿过湖水到达龙渊阁的入口,引领他的是白虎和银狼。羽化索性赖在白虎身上动也不动,白虎挺不愿意的,可也只好驮着他走。
猫行上座亲自在龙渊阁门口接待羽化,虽然妖怪曾经说过现在的羽化没有精神,可她还是被惊吓了,眼前这人何止是没有精神,简直都感觉不到生气了。她皱着眉头伸出手指,一道光束将羽化从白虎身上扯了起来,慢慢拉到身前。
“上座大人好。”羽化勉强挤出笑容。
猫行上座颇是埋怨地瞪他一眼,“不想给我们打工就用这个法子?”说完伸手一搭他的脉门,眉毛立时便立了起来,想骂人却看到他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活了偌大年纪,她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年轻人已经心如死灰?想到此处也是无可奈何,她叹了一声,“年轻人总是想不开的,羽化,何苦呢?”
羽化苦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累,很想睡觉,可又睡不着,就是这样了。我知道我是没救了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自己不解开,没有人能帮得上你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魔王啊,本来还能救治的身体硬是被你自己拖垮了。你才多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万古。。。。。。如长夜。。。。。。”
听到这般悲绝的话,猫行上座也只有摇头长叹,“罢了,随我去见个人吧。”她说完转身入阁,羽化就被那光束拖着,双脚离地漂浮在她的身后。
穿过那些流动的书架之山,猫行上座停在一个平台上。前方像是一个山洞,里面有萤石的光芒透出,温温柔柔,走到里面才知道这真是一个山洞,不过这是一个非常宽广的山洞,放置着乱七八糟的药草罐子药草架子,浓郁的药味竟然不怎么难闻,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一个金色的光茧在半空里悬浮着,隐约可以看到有个人躲在里面,在这光茧的正下方,地面上绘制着一个小小的法阵,法阵的光芒丝丝缕缕地升起,托着这个光茧。
“日轮先生是太阳星辰的秘道家,专修医术的。现在是他的午睡时间,还是等一会儿吧。”猫行上座说完就寻了张椅子坐了。
羽化懒得动,就地坐下,看着那个光茧有点好笑,不过这人的秘术明显比星辰笑高不少了,至少星辰笑不能这么睡觉。可是他也睡不着,躺在地上闭了眼睛,心里又在翻江倒海。
羽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一个闷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是谁啊?一颗心千疮百孔的,整个精神乱七八糟,猫行,你带来的不是病人啊,这应该算是死人了吧?”
猫行上座笑道:“所以才来找你啊,你可是号称龙渊阁第一大夫的,我总不能随便找个人让你来看。”
那声音显得很是无奈,“还不都是你给逼出来的,什么走火入魔的,什么半死不活的,什么难你给我什么,我想好好地活着也不行?”
“行,没问题,我从来没说不行,可是龙渊阁里没有闲人啊,你总得做点事情才好,这么好的学术氛围产生懒虫了,我怎么对得起龙渊阁?”
“那我走?”
“也行,我从来也没拦你,可当初是你自己赖死赖活地留下来的,说什么看不得外面到处都是痛苦的人。你要隐居直接找个深山老林不就好了?”
“我寂寞了几百年啊,好不容易决定凝出身体了又回到孤零零的状态去?那我干嘛要变成人?”
“没错,你干嘛要变成人呢?好好地当你个魅不是挺好?”
“是你勾引我的!要不是为了你,我干嘛要变成人?”
“不如说你自己修行不够哈。”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你把这人带来想干什么?我可治不好他。”
猫行上座端正了表情,“他是一个星魂使者,是难得的异类,要是就这么死了挺可惜的。你看看能不能让他复原?”
光茧发出“啪”的一声,一分为二,里面飘下了一个须发皆黑的男子,羽化看他那个样子横竖不超过四十岁,可听他们刚才的说话似乎还是情侣关系,现在一看,倒是啼笑皆非,那猫行上座看上去更像这个秘道家的妈。
这男子一步就跨到了羽化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边看一边啧啧连声,羽化被他看得浑身发毛,那目光竟然有如此的穿透力,羽化觉得自己和裸体没区别,被他看得干干净净。
“你自己不要活了,还治什么治?”日轮撇着嘴。
羽化站起来,仰脸问:“有吃了以后就失忆的药吗?”
“你当我是江湖郎中?我看你这样子是一定不肯失忆的,小子,有什么放不开的?”
“那你有什么放不开的?”
日轮一愣,面色当即黯然,一会儿之后大笑道:“果然不是寻常人,你说的没错,总有放不下的事情,放不下的人。好吧,我给你治。”不等羽化有所表示,他转身又和猫行上座说:“这小子的身体和精神都油尽灯枯了,短期内想完全复原是不可能的,你去找些人来帮我。”
之后羽化开始后悔了。他被安置在一张长台上,长台上刻着太阳星辰,刚一躺上去就觉得身体发烫,他瞬间就想起了铁板烧茄子。这还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要面对那么多的目光,一个个秘道家把长台围个水泄不通,一双双眼睛里都流出那么急切的渴望,这种渴望的热度比长台的热度不知高了多少倍。最最难熬的,是他现在赤身露体,一丝不挂。
难道我掉进陷阱了?这些人都是食人族?他们到底多久没吃过饭了?还是说他们已经好几百年没吃过人肉了?
羽化兀自胡思乱想时,日轮从人群外挤了进来,轻轻咳嗽一下将周围的杂音停了下来,“大家都看到了?这可是难得的标本,从来没碰上过这么棘手的标本吧?此人生机断绝,精神紊乱,要想让他复原过来,依我看少说也要十年二十年的。大家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让他复原。”
“精神方面挺难的,这人是心病,除非让他失忆。”
“那就从身体方面入手吧,我用裂章星辰的秘术刺激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先维持住必要的血液通畅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