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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夏是来求婚的。”
羽化听到书岑的一声嗤笑,“看他那傻样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他了?难怪叶知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相思月微微翘了嘴角,那表情却不知是不是在笑,“从我认识他们兄弟两人开始,他们的母亲就一直很不高兴,我也知道这叶氏的主母一定了然了我的身份。”说到这里她轻叹起来,“不管是魅,还是魅灵,总是不为世间接受的吧。可是作为一个母亲,这个女人的做法有些过分了,你们知道吗?她同意明夏向我求婚是有条件的,一个很恶毒的条件呵。”
“条件?”羽化使劲地想,灵光忽然闪现,忙问道:“是要你生孩子吗?三年抱俩?”刚说完这话,头上便被书岑敲了一记爆栗。
相思月莞尔失笑,“云中叶氏,千百年的名门望族,怎么会容许一个魅灵做他们家的媳妇呢?叶氏主母开出的条件就是在一个月圆之夜,我要当众做‘踏月’之舞。”
“踏月之舞?跳舞吗?”灵光又在闪现,羽化叫道:“难道你不会跳舞的吗?”随后又是一记爆栗被书岑伺候上了。
“踏月之舞,即是在明月光华最盛的夜晚,于清波水面之上,独自一人做红裙歌舞。”相思月淡然道,“这种舞蹈需要精通明月系术法的人才能演出,至关键处却是只有凝聚了实体的魅灵才能做到。”
这次没有瞎闹的灵光捣乱,羽化当即明了,“原来叶氏主母是想逼你自揭身份,然后以家族的名义让叶明夏放弃你?”
他身后的书岑习惯性地要去凿他爆栗,手伸到中途才发现这次他说到点子上了,可又不愿收回手去,仍是老老实实敲了他。
“我又说错了吗?”羽化恼怒地回头瞪她。
书岑笑嘻嘻地眨眼,“你说得很对。可我就是想打一下。”
“你给我老实点。”羽化从身后拽出她,使劲按到桌边坐下,双手死死压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偷偷脸红一下。书岑的银发亮如锦缎,幽幽流泻着淡香,直灌入他的鼻子中去,又惹得他一阵胡思乱想。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足够幼小的雏鹰成为吞天席地的王者,可人呢?旧时的少年如今已是青壮男子,旧时的少女也已明媚动人,却无法逃开世间俗例,被逼得要向现实低头。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们这样嬉笑打闹,却再不能回到过去了。相思月的眸子愈发幽深,亦愈发羡慕他们。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我,明夏,知秋,都在等着这一天。”她站起身来走上木桥,似在低语,似在沉吟,“我是不容于世的异类,可我从没想过伤害谁。”
羽化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好一阵迷惘,那方向是去寻找叶知秋的,这个时候她去找叶知秋又能说些什么?记忆中的女孩身影跳了出来,他也疑惑更深,若是再见到阿颖,他自己又能说些什么?
“感情是一种负累!”
羽化一楞,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书岑回头灿烂一笑,“华尔兹的教条,感情是一种负累!坚定不移的信仰才是力量!”
“华尔兹的黑暗理论!”
魅的声音忽然响起。
“哎?妖怪,刚才跑哪玩去了?”
“我去接亲爱的了。她正看着你们呢。”
羽化立时觉得周身不自在,立刻找到了这感觉的源头。芦苇荡进入大湖的入口处,一个清雅的人儿长杆在侧、停舟伫立,眼波如湖水一般静柔,宛若临波仙子也似。羽化偷偷将手从书岑的肩上移走,朝那少女做个鬼脸。他却不知道,书岑正怒目而视那少女。
“知秋果然藏起来了。有他在,族里总是有些非议,明夏的位子也不安稳。那位皇室的五殿下竟然还背着我去见了知秋,更增了变数,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午夜的叶氏府邸,灯火数点,与其他望族在深夜的灯火通明颇为不同,然而中州之内谁又能认为此宅寒酸?雇请万千护院家丁又如何?谁又敢在这里放肆?深沉如海的叶家府邸,每到深夜便自然流泻*出刀兵的寒光、凝练的意志,将一宅之地变成铁桶防卫。
深夜挑灯者,叶氏主母的内阁厅堂。
千机阴森一笑,“主母放心,明日晚间,凌风堂为主母除去心头之患!”言罢拱手,傲然去了。
叶氏主母暗暗冷笑,“如今落魄至此,还要强撑面子么?”她轻轻抖了抖紫金洒线流云轻袄,眼神驻留在袄上暗红的云彩间,仿佛是血的颜色。
第78章 幻像
叶氏主母的内阁是主宅内最气派的,云中叶氏军人门风,向来不事奢华,但为了和富甲云中的周氏联姻,例外地为当时待字闺中的周家小姐修建了这座内阁,是以除了卧室之外,内阁中才有此偌大的厅堂。
苏砖地面光滑如镜,黄纱流锦轻柔似水,堂内左右的云纹鎏金熏炉内细细地游弋了茉*莉*花香,沁心舒缓,在堂内悄悄抹过,自在地钻入了叶氏主母的鼻中。这中年的美妇软靠在雕花锦榻上,侧脸瞧着院内树木如龙蛇盘卷的枝桠暗影,目光空洞无神。
很想就这般什么都不思考,让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少年时在花园内扑蝶弄猫,那时候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叶氏主母轻叹一声,长长吸了茉*莉花的香气,精神勉强振作了一些,既然今时今日做了叶家媳妇,少不得要为亲生孩子把命运安排好,哪怕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值得了。
“凌风堂今非昔比,主母仍要用他,当真令我很是意外。”
略略低沉的声音穿堂过户,引得熏香一阵扭曲,似有了躁动的气息。叶氏主母撑着锦榻慢慢坐起,随手理理鬓发,眸中锋利复起。
“所以我让他成为一颗弃子,只用来探路。”
那声音忽的失笑,“不愧是叶氏的主母,此举深和兵家诡道。那么主母叫我来此,想必也是有所交代了。”
“明晚请首领大人好好安排了。”叶氏主母直身站起,长袖一甩,径自走向了内室。
“主母请放心。”
叶氏主母在转角处停步,回头看了一眼,一角白衣从门边掠过,心里莫名多了几许不安。自从数日前与此人接触,至此已是第二回,却是不曾看到这人的容貌,有时候想一想,总觉得置身在无路可走的环境之中。
暗夜凄迷,明月的辉光吝啬地在芦苇荡上洒落,泛起蒙蒙的青色。风里有细密的芦苇相互摩擦的响声,四下里簌簌的声音强化着暗夜的清冷,平添了诡异的寂然。千机在芦苇荡边站定,极目处茫茫一片,隐约有雾气流窜在芦苇之上,异样的气息静静腾起。
难道今晚有什么变故么?千机沉思着。常年在江湖上行走,掌控黑暗势力的他的确有非同一般的危机感应力,这让他避过了无数次的危险。然而这一次,他动用了全身的精、气、神去寻找不安的源头,却没有任何发现,可是前方似有什么东西在等候着他,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误闯了蜘蛛网的飞虫。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尽早离开,千机狠下心去,越是不能掌握的局面,越是危险,这是他身为黑暗使者的觉悟。
这时,芦苇岸边水声哗啦,一个穿着贴身鲨鱼皮水靠的人钻了出来,犹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千机的面前。千机略一挑眉,静等此人的回话。
“当家的,有情况。”
“说吧。”
“在湖中居所内发现灭我凌风堂的三个少年。。。。。。”
话未说完,千机已是一掌拍出,将他打翻几个跟头,“好胆!我凌风堂何时被人灭了?”强自平复心情,二度喝道:“那三人可还留在那里?”
这人忍了疼痛走近,“回当家的,半个时辰之前,那两个女孩已经离开,目下只有叶知秋、相思月和那个男孩在,据兄弟们传递的消息,那个男孩未能破解君野先生的秘法,仍不能使用武功。”
千机一阵大笑,“好!就先解决了他们!再守株待兔!”怒火已将方才的不安冲毁,他登上一条小舟,舟上从者撑起长杆,驶入芦苇水道。
小居在月色下朦胧,四围蔓延的水汽如雾如丝,飘渺出静谧的优美。一点灯火映上纱窗,投出一个曼妙女子的剪影,偶有低声细语,间或几次笑声,不多时便有清雅瑟音轻轻飞扬。
小舟停在芦苇荡的尽处,千机仔细观察着四周,但见了碧湖青光隐约,小居安然独立,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然而这般悠然景象落到他的眼里,更增心里迷惑,先前的不安再度袭来,千机锁死了眉头暗咬牙关。瑟音在这时淡了下去,随之那灯火便灭了,四下里重新回到暗夜的怀抱中。
找不到内心不安的缘由,千机狠下决心,右臂高高挥起。
天空中闪出了光,四十道火光在苍穹下划出艳丽的轨迹,如同掌管太阳的神祗驾动了金色马车肆意飞驰。小居在火光的阴影中战栗,凶猛的火焰箭矢燃烧了空气,“嗤嗤”的响声化作死亡的啸叫,热烈而无情地宣泄着凌风堂首领压抑许久的愤怒。
木制的居所在干燥的天气里迅速升腾了火焰,张牙舞爪向着天空示威,木材在颤抖中发出呻吟,在狂暴的统治下屈服。浓浓的黑烟在清冷的月华中似挣脱了枷锁的龙,兴奋地冲了上去,然后以更加兴奋的姿态俯瞰着燃烧的土地。愤怒在烈焰与黑烟中宣泄,得意的豪迈涤荡了所有的不安,男子的脸庞在火光中上演着狰狞的表情,嗜血的喜悦让他再也无法控制适才绷紧的肌肉,他的大笑在暗夜中变成鬼神的咆哮。
芦苇丛中,潜藏多时的小舟陆续展现,两轮的火焰箭矢要烧毁这么小的屋子绰绰有余,他们同样在随着自己的首领狂笑,却没有人注意到居所内并没有人的惨叫。
围绕千机的不安源头在这时迸发。
风声骤变,身前空气忽然冰寒如箭锋,一只凤凰从空气中探出头来。千机的笑声顿时停滞,就在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一只银色的箭,箭头铸就凤凰。而同一时间,猛烈燃烧的场景仿佛被人一把抽去,人们的嚎叫之声仿佛被人一刀斩破,重归静寂。
“噗”的一声,银箭透臂而过,凌风堂首领在危机迫在眉睫的刹那猛拧腰肢,堪堪避过要害。身后从者惨叫一声,重重摔入水中,去势未竭的箭矢将他射穿。
鲜血激起,千机捂住受伤的左臂,瞳孔内再度闪现怒火,狠狠扫视着箭矢来源的方向。他的眼神掠过前方,却听到近在五尺之内水声哗啦成响,一道红色的身影破水而出,两片蓝莹莹的光急速在眼前扩张。来不及细想,千机猛踏小舟,朝岸边扑去,期盼着躲过杀身之祸。然而下一刻又魂飞天外,脚未踏足实地,一线银光从旁袭至,直射他的胸膛。
能够在九州黑道占据一席之地,千机实有着惊人的实力,便是这一刻,全身劲气攀上巅峰,强吸一口内气,落地前的身子微微停滞,待得落到岸边,那银箭早已击空。可就是这一刻,不等他调匀气息,脑后金铁破风之声呼啸,千机的冷汗湿透重衫,百忙中侧过身去。
鲜血重临,千机痛哼一声,右肩已被一刀砍伤,却与此同时飞起左脚踢出。那红色的身影也不退避,直闯到他的身前,展开贴身近战。
均是以快对快,从舟上到陆地,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仍在芦苇荡内的凌风堂杀手们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了一团蓝光裹紧了千机不离不弃,间中听到他的怒吼之声。数息过后,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撑出小舟迫向交战处,不等他们着陆,淡然的话音随着一个窈窕修长的身段自空落下,传达出冰冷的气息。
“真要与我天山为敌么?”紫发的少女持弓在手,静静端详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