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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嫂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窝心的话,她始终没应声。就这么呆了一会儿,刘嫂可能也觉得没意思,回头看了保镖一眼,从包里取出一个MP3,说:“我想给夫人听听歌,行吗?”
那保镖没吭声,只是冷着脸走过来,自己戴上听了听,检查了一下,确定没问题,这才点点头,再次站回原位。
刘嫂回身为她戴上耳机,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如家里长辈关爱孩子似的说:“你要是懒得搭理我这个老婆子,就听听歌吧。把心放宽,天大的事也会过去的。”然后,低头按下了播放键。
开始的确是舒缓的催眠曲,连惜微微闭眼听着,但就在一首歌即将结束的时候,音乐却突然停了。一阵嘎吱吱尖利到让人牙根发酸的声响过后,怪笑倏然响起!
“你真的想一辈子当个傻子吗?你就不想看看,当那个男人知道一切都是他错怪了你的时候,会多么痛不欲生?”
70袒护
刘嫂走了,也带走了连惜心底的最后一丝柔软。她忽然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世界了,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原来,一直在她身边亲如长辈的人,便是将她一步步拖入深渊的元凶。从服装盒夹信到午夜电话录音,不害死她便不罢休啊!
还有叶修泽……哈哈哈,叶修泽!天知道当初她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会以为叶修泽喜欢她!那只貌似温文尔雅的豺狼,打从第一次为她解围开始便在算计她了!或许……就连当初舍友污蔑她,也是受他一手指使?
连惜忽然感到一阵打从心里深处发出的寒冷。黑暗中,她情不自禁地曲起双膝,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着。
在这漫长的一年多里,她居然一直生活在一场谎言里,所有人都在欺她骗她,只除了……一个人。
叶文彰。
多么可笑,却是事实。一个亲手害死她孩儿的人,一个将她的美梦无情打碎的人,却是在这一年多来,在这个华丽的阴谋里,唯一对她付出过真心的人。
连惜恨他,但也可怜他。她只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家族争斗中浸染数日,便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那叶文彰呢?他又是如何熬过那久远的岁月的?
她闭了闭眼,握紧手中的MP3,以一种几乎要将它捏碎的力道死死攥着,奇异的是,她的面部表情竟然平静无比。没有人明白,她的心中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挣扎。
过了一会儿,那力气慢慢泄了,她松开手,心中已有了决断。
同情,犹豫,这些情绪早就不该属于她了。
血肉从体内剥离的痛楚,仿佛还在昨天,总要有人为她孩子的死付出代价。一个一个,谁都跑不了。
连惜缓缓张开眸子,盯着墙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好像在看一具死尸。
三日后的清晨,连惜沉默地在病房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便坐在床边等着。
昨天晚上,她已经与叶文彰通过电话,说自己要出院。男人嘴上没有说什么,可听得出来还是很高兴的。
尽管连惜此时已心如磐石,但想到等下就要以虚伪的姿态,来面对男人期待甚至是喜悦的神情,她还是觉得异常难过。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连惜趴下去,将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她做决定,就在她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门咔嚓一声被旋开,一名年轻女人风一般地扑过来,跪在了她的床边。
“你做什么?!”连惜一惊,倏然抬起身,下意识地想后退,可当那个女人将头抬起来时,她却完全呆在了当场,根本无法动弹了。
眼前的人,赫然便是消失已久的颜可!
“太太!谢天谢地您终于肯回家了!呜呜……您不知道,这段时间叶先生有多么难过,整天不肯说话,晚上也睡不踏实。现在……现在总算一切都过去了。”她抹着眼泪,喜极而泣的模样,注视向连惜的眼眸中带着无尽的关怀与欣慰,却不能让连惜感到一分一毫的暖意。
在她住院的日子里,在她因为流产被拘谨的日子里,难道就是颜可一直在叶文彰身边陪伴?!
连惜望着她,热浪般的激愤与羞辱从心头直冲向脑海,她握紧双手,整个身体都在颤动,突然倾身向前,一把擒住了颜可的肩膀!
“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自尊心?!我跟叶文彰已经结婚了!结婚了你明白吗?!”她咬牙切齿地大喝着,眉梢眼角犹如狂风暴雨刮过,好像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颜可在她猛烈的摇晃下不禁花容失色,只会拼命摇头,无助地哭泣。可是那些眼泪根本没法引起连惜的同情,她只觉得做作,觉得恶心!如果颜可是真的柔弱,真的关心,便不会在刚一进门就说出那样别有所指的话!
“你哭什么?!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少假惺惺了——”
“到底谁是第三者,你心里清楚。”吵闹间,门口蓦地响起一句冷凝的话。
连惜应声回头,就见叶夫人披着一块绿色的大披肩,神态漠然地站在那儿,当视线扫过她的时候,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叶母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缓步走进来,伸出保养得宜的手,细白、冰冷,强硬地掰开她的手,轻轻扶起颜可,低声安抚起来。直到颜可停止哭泣,才转过脸,对她一字一顿道,“可可与文彰相识在先,定情在先,她甚至还为叶家诞下了长子。而你,除了有一张结婚证,还有什么?”说完话,她也不去看连惜的反应,仿佛并不在乎连惜怎么想。
一位中年妇人抱着个婴孩走了进来,叶夫人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眼神里透出慈爱的光,哦哦的逗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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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是谁,不言而喻。
连惜死死瞪过去。
颜可马上一个箭步挡在孩子跟前,对连惜一个劲儿摆手,说:“太太,不是……我……其实孩子……”她磕磕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好像极为害怕连惜。
叶夫人不耐烦地轻蹙眉头,用手肘微微推开她,责怪道,“就算不是叶家正室,也是要入住主宅的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慌张,将来岂不被下人笑话?”
教训完颜可,她径自抱着孩子走到浑身颤抖的连惜身前,俯下腰,轻笑道,“你要不要抱抱他?好歹这孩子以后要叫你一声大娘的。”
看连惜不动也不说话,叶夫人也不生气,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抱着孩子在屋里踱起步来。淡淡的声音就如绵里针一样,根根扎在连惜的心上:“我知道你心里不喜欢可可,我也不喜欢你,但是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形成了,你与可可势必要共存。”
她停下脚步,看向连惜,“虽然你占了名分,但将来文彰的产业还是要长子继承,希望你对可可和孩子多少尊重些。”
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黑压压的团云聚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连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男婴,耳边听着叶夫人那些所谓“二妻共存”的屁话,脑子里好像无意识地浮现起一个个可怕的念头。
她想要狠狠地把那柔软脆弱的脖子轻轻扼断,想要那个曾经跟他亲密得没有半丝缝隙的女人从世上消失……她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她控制不了自己。他们是不该存在的,她只是想要把错误抹去,把污点自他的心上除去,对的,她只是想修正错误而已……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一道雪白凄厉之光骤然从窗沿闪过,照得连惜的面容无比狰狞扭曲。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连惜便已猛地冲下了地,将孩子从叶母手中劈然夺下,高高举起!
“不要——我的孩子!”颜可大惊失色,凄厉的嘶喊在医院内回荡,显得骇人至极。她的手在空中痉挛一般伸缩着,最终也没敢上去抢,噗通一下跪到地上,不要命似的对连惜磕起头来。
“太太仁慈,您放过我的孩子吧!我保证……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晓得自己身份卑贱,从来不敢对叶先生起一丝妄念,您才是叶家的女主人,是他的妻子!”
“您已经拥有一切了,请不要毁掉我人生最后的希望!若您心里有怨,尽管冲着我来吧!您……您打我吧,扇我吧!我下贱,我无耻……”
她祈求地扬着脸,哭着对连惜说道,忽然左右开弓地打开自己的耳光来,眼泪混着血水源源不断地流下。
颜可眼中的绝望,与她当初痛失爱子时的神态何其相似,连惜咬紧牙关地望着,不过十来斤重的婴儿,却让她有些无力负荷,手臂都哆嗦起来。无论颜可有千错万错,可她此时表现出母爱依然叫人震撼。
颜可仿若看出她的迟疑,眼中顿时亮起了比火焰还明艳的色彩:“太太您是菩萨心肠,我愿意让这个孩子认您为母,侍奉您孝敬您,只要您饶多多一命啊!”她深深叩首。
连惜望着她的头顶,再也无法将手落下。
多多……是这个男婴的名字吗?在她听到这两个字之前,手中的物体只有一个定义,那便是颜可的孩子,是威胁她婚姻的定时炸弹。所以,她可以狠下心肠,迁怒无辜稚子。
可如今,这个孩子在她心里已经不只是一个符号了。他有了自己的名字——多多,一个有血有肉会痛会哭的孩子。
而她,真的用这个孩子的命,来抚慰自己的愤怒吗?不,她做不到……
就在连惜忍不住内心的煎熬,预备将婴儿放下的一瞬,门外蓦地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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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莫飞一马当先踹门进屋,门板打到墙上,又迅速弹了回去。紧接着,叶文彰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他幽深的目光在屋内一转而过,最终落在她身上,噢不,或许是落在她手中的孩子身上。
连惜停下动作,继续举着婴儿,面容平淡地与他对视着。她忽然想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丈夫,会在她与多多之间如何选择。
“把孩子放下。”叶文彰沉声道。
“如果我说不呢?”连惜微笑着问,但那笑容却让人心惊。
颜可惊惧地爬起身,流着泪抓住叶文彰的肩膀,哭道,“救我们的孩子……救我们的孩子……”
那一幕,刺痛了连惜的眼睛,她狠狠地别过了脸。可也就在她转头的一瞬,错过了叶文彰厌烦推开颜可的情景。
男人沉了沉气,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继续劝道,“听话,把孩子给我。”他看了莫飞一眼,蹙眉道,“别让我难做。”
连惜默默地与他对视着,男人面沉如水、神情坚定。钟表滴答滴答走过,时光流逝中,他伸出的手始终没有移动半分。
这就是他的选择吗?连惜的眼皮颤了颤,心凉的就像数九寒冬光着身体站在冰天雪地里一般。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突然心如死灰,慢慢地放下手,麻木道,“……好,我成全你。”
叶文彰早在她的手有下垂趋势的一霎那,便上前抓住了孩子,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看得连惜忍不住又嗤笑了一下。
颜可更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扑到叶文彰跟前,笑着流泪。
连惜冷眼看着颜可与叶文彰的样子,只觉得讽刺可笑,这就是她的丈夫啊,她曾以为是此生最大依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