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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不累呢!你都坐了一整天,紫袖替你按摩。”元紫袖谄媚地在他脊椎骨轻揉细捏。
果真有诈。他顺口说:“左边颈子有点酸,不对,要上面一点,嗯……”
“舒服吗?大少爷?”
“还好。”他淡淡地说,事实上舒服到令他想发笑。
还好?!老爷都没这等福气。她抑下抱怨,好声好气地问:“紫袖有件事想请教大少爷。”
她终於开口了。“什么事?”段天愁等著看她说什么。
“你认为曲公子的为人如何?”
“休想。”他一口拒绝,居然是这件事,她想指望什么?
嗄?!他八成太舒服没听清楚。她再问一次。“我是说曲公子的人品不错吧?”
“休想。”他还是这一句。
他脑袋有问题呀!答非所问。“你大概没听仔细,我是问……”她打算再重复一次。
他打断她的问话,“我的回答是休想。”一再挑衅他的火气,她活得不耐烦了。
元紫袖也恼了,“你有毛病呀!我问的是曲公子,你休想个什么劲。”
“还是休想。”
“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直瞪著他,右一句休想,左一句休想,他想害她脑子打结?
“就是休想。”
“去你的休想,段天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元紫袖一火起来,什么主仆尊卑全抛地狠捶他一下。
“啧啧啧!你的脾气真坏,好歹我是叠影山庄的主子,你的大少爷。”段天愁没想到,看她小小娇躯,拳头倒是挺硬的。
“管你的大少爷小少爷,你若不说清楚,休想我会放过你。”咦!她怎么也说休想?真是的。她内心嘀咕了一声。
“说什么?”他爱逗得她脸色潮红。
“休想。”
笑得有点奸险的段天愁故作纳闷地问:“你要我休想什么?”
“不是你休想,是我休……”元紫袖发觉被摆了一道,马上平心静气下来。“大少爷,你好兴致!”
有些失望她理智太清明,他讪讪地说:“还好啦!”
“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不把他说“休想”的原因问出来,她誓不罢休。
“什么问题?”段天愁脑筋一时没转回来。
“你在装傻吗?大少爷。只要再让我听见“休想”两个字,你的书房可能得重新整修。”
元紫袖的语气虽然平淡如水,但饱含威胁的眼中燃起两簇火苗,颇有“你再兜著圈子走,我就让你提水救火”的意味在。
“喔!那件事。”他不太想记忆。
“对,就是那件事。”
“休……呃!你问这件事有何意义?”看她手拿火摺子,段天愁连忙将“休想”两字吞回腹内。
“当然有重大意义。”她可想赶紧出清存货,趁有人神智不清时,先把叠影山庄的“垃圾”倒出去,以免滞销。
重大?!“有多重要?”他有些好奇。
“事关一个姑娘家的终身大事,算不算重要呢?”元紫袖挑起一本易燃帐册把弄著。
段天愁讥诮的嘴角微勾,“你不会指自己吧!我的答案是甭想,你是我的。”他大言不惭地宣告著。
原来他会错意。对於他霸道的宣言,她的心暗自紊跳,一丝甜蜜泛开,惊讶他语气中的强烈占有欲。
“你大概没考虑到咱们庄里,有两个麻烦货物待清吗?”她语气平静,意有所指地暗示。
“你是说……”他这才了解自己会错意了,她指的原来是那两“只”米虫。
“你也了解我们能力有限,无法分心去照料两座活动善塔,只好拜托别人多费心。”
“难怪你要把主意打到少予身上,他很适合当“守塔人”。”段天愁同意把喜妹交给他很放心。
曲家兄妹自幼父母双亡,少予独自抚养稚妹,后来被路过的师父收为义子,与他成为同门师兄弟,感情融洽更胜手足。
师父病重时,将曲家兄妹交托与他,彼此以结拜之谊论长幼,曲家兄妹也跟著他大江南北地四处闯荡。直到师父去世后,他才遵照遗言,摒弃江湖凶险,做个世俗之人。
“我的识人眼光一向很准,他逃不掉了。”她准备挖个坑,把两人推进去,埋了。
“那你呢?”段天愁戏谑的目光专注地看她。
“我?!我有什么事?”元紫袖不解地偏著头,放下手中的帐册。
“你今年几岁了?”
“十七。”
他这才发现她好小,整整小了他十岁。“小姐若出了阁,下一个该轮到你这个丫鬟吧!”
元紫袖脸一热,转身假意擦拭金榕叶片。“小姐出阁了,还有两位少爷的婚事得忙呢。”
段天愁站起身,从背后揽著她,“有谁听过新娘子得自个打点婚事。”他语带轻柔地兜著圈说。
“少……少胡扯了,你们的婚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紫袖只是个丫鬟罢了。”她的身子因他的亲昵碰触而僵直。
“试问苏州有几名大牌丫鬟,叠影山庄又有谁敢得罪你元紫袖。”段天愁笑著轻啄她酡红的粉颊。
“大少爷,你不要寻紫袖开心,小心我会当真。”她警告他别得寸进尺地转拧他手臂肌肉。
好狠的丫鬟,还没进门就想谋杀亲夫,还口口声声道主仆有别,根本是睁眼说瞎话。段天愁面不改色地任由她蹂躏。
“我就要你当真。”他把头枕在她小小肩头细语,“以你的聪慧伶俐,难道猜不中我的心意?”
“心是包在肉里头,外面又罩著一层厚实的皮,谁看得见。”她又不是茅山道士,可以窥其心智。
段天愁眉一挑,惊讶地轻呼,“你要我把心剖开吗?太残忍了吧!”
“去你的,心剖开还能活吗?少说蠢话。”元紫袖恼怒地手肘往后一拐,撞上他硬梆梆的小腹。虽然目标正确地往他胸口一击,可惜人矮手短,估错位置。
“哎呀!好痛,你打中我的要害。”段天愁捉住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装可怜。
她可没被他唬去,“少来了,你是习武之人,这点痛算什么。”想唬她?早得很呢!
他故意将嘴压在她耳后低喃,“喜妹骂我无情,但你才是真正无情的人。”
“没……没事干么多情,闲……闲著……”元紫袖浑身起了燥热,讨厌啦!害人家全身麻酥酥的。
“闲著也是闲著,不如考虑一下。”他用著低沉嗓音蛊惑她。
“考……考虑什么?”他这样抱著她说话,教她的思考能力全放假去了。
“嫁给我。”段天愁温柔地贴著她的红颊。
嫁给……嫁……他?!元紫袖猛然地推开他,诧异地连连倒退数步,脸上一片苍白,无措地不知将手往哪摆,睁著一双失措的大眼睛。
她嗫嚅地问:“你……你说……什么?”心想,他在说笑吧!
段天愁炯炯有神的目光锁住她,“我不会说好听的话,更学不会乐弟的巧舌蜜言,我只有一句话,我爱你。”
爱,不知何时已钻进他的骨血之中,软化他强硬的心,令他不时地牵挂著她。
原本他以为只是单纯地和她对冲,忍不住想灭灭她高炽气焰,谁知长时期相处下来,他反而被她内蕴的娇柔、慧黠所吸引,而不自觉地爱上她。
他嫉妒她与少予的亲近,羡慕少梅与她交心,这些他都自私地想全部占有,不愿与人分享。
“你……你爱……我?”她知道他多少对她有好感,可是爱似乎太沉重。
她喜欢他,也许也有点心动,但是论及婚姻太早了点,她根本连想都没想过,一心想将肩上的责任卸下,好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他是叠影山庄的支柱,段家的未来全仰仗他,他将无法陪她共徜美丽的浩瀚山河。
“是的,我爱你。”段天愁毫不迟疑地向前跨两步,挽起她耳鬓的细发,大胆地说出心中话。
“你确定?也许你搞错了。”她的心摇摆不定,矛盾不已,担心他会不会一时被庞大压力给逼疯了头。
他自信地一笑,将她拉至胸前,“你在害怕,害怕爱上我是吧?”段天愁十分得意地将她的犹豫看在眼底。
“胡……胡说。”元紫袖心虚地眼直眨,“我是苏州有名的大牌丫鬟,连老太爷都不怕。”但她知道,她怕的是自己的心。
“那么,嫁给我,证明你不怕我。”他要用激将法来请将,想用婚姻来锁住她那颗捉摸不定的心。
“哪有人用这种事来证明,我又不是天喜小姐。”元紫袖扁扁嘴,他当她脑中装泥吗?
“好吧!你不嫁给我,那我委屈点娶你好了。”反正今生他绝不放开她的手,打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娇嗔地轻斥,“你这不是换汤不换药的说法,我才十七岁耶!”什么嫁呀娶的,她才不信呢!
“十七岁抱奶娃的娘满街都是,你认为呢!”他用轻佻的语气逗弄她。
“可是……可是……”她困窘地不敢直视他取笑的眼神,蓦然灵光一现,“我们好像把话题扯偏了吧!”
“有吗?我是在谈正事呀!”段天愁自认是很认真地在谈他的婚姻大事。
“小姐一日未出阁,丫鬟就得尽责地服侍她。”她这才想到,这是多好的籍口,怎么没早点开窍。
段天愁胸有成竹地接招,“好。”
“好?”这么好打发?元紫袖有些不敢置信,但就是心口闷闷的,似压著千个大石,不太高兴他这么快就放弃,连努力说服她点头的魄力都掉落棉絮中,半句声响也没有。
“对呀!”他早就设计好一套逼婚法。“等办完喜妹的婚事,咱们再完婚。”
“嗄?你……你好诈。”元紫袖发觉他比她更奸险。
段天愁迅速地吻住她怔住的唇片,乘机吸吮粉红色舌尖,以一偿数日来的渴念,并略解满腔爱欲。
“我是主子,你是丫鬟,我娶定你了。”这次,他要把主子威仪拿出来。
她强自挣扎地说:“我……我没签卖身契,随时可以离开。”就是因为放不下段家老少,她才把自己逼得进退不能。
“你签了,现在。”
他俯身又是一吻,深深地倾注一生爱恋,藉由唇舌交缠将爱意传送入口,强逼她接下满腔深情。
※※※
一碗喉头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一壶清香馥鼻的荼,在屋内袅然散播香气,年过半白的段正捻著鼻下微翘,小指般长度的黑胡,自在优闲地品茶闻香,好不快活。
“咦?怎么碧螺春和普洱茶都空了,龙井和白牡丹存量也告罄,怎么回事?”
记得上个月,元丫头才从云海老和尚手中拐了不少上等茶叶,怎么才泡没几天,茶叶剩没半片,茶渣倒是洒得满地馀香,养俊了娘子的千乌兰。
都怪自己没记性,忘了提醒元丫头去紫云观找云海老和尚下棋,顺便摸几把好茶叶回来“进贡”。
“唉,老骨头不动不成了,元丫头现在应该在书房吧。”他埋怨前人没事盖座大宅院干么,连累他得走个老远。
饮尽最后一口茶,段正舔舔齿舌,意犹未尽地感受残留的香馥,拖著不情愿的笨重身子,慢慢走向好几年不曾涉足的书房。
“啊!”他见到书房里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哎呀!这些死小孩,什么时候长大了?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下。而且要相好门也记得锁一下嘛,害他老人家心脉差点停摆,待会记得洗洗眼,免得长针眼。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真大胆,在书房就温存起来,简直带坏底下那两个小的,说不定哪天他们也照本宣科来一下,叠影山庄不就春色淹庄了。到时,老人家可找不到一处清静地“避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