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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你用不着跟我这么说话,好像我有毛病一样。”阿尔丰索生气了。“我跟他一样,这你很清楚,因为你刚才对我这么说的。我既是老头,又是小孩。我既是天使,又是魔鬼。
也就是说:精神分裂症。“
她摸摸他的头发。乱蓬蓬、柔软的金色发卷滑过她的手指。卢克莱西娅太太克制住了把他抱在怀中,让他坐在裙子上和他说悄悄话的诱惑。
“你需要你妈妈吗?”她溜出这样一个问题。接着,极力重新造句:“我的意思是:你非常想念她吗?”
“差不多从来没有想过。”阿尔丰索非常平静地说道。“我几乎想不起她的模样了,除非着照片。母亲,我需要的是你。因此,我希望你赶快和我爸爸和好。”
“这事不大容易。你还不明白吗?有的伤口很难愈合。与利戈贝托发生的冲突就是这样一种伤口。他觉得自已被重重地伤害了,他是很有道理的。我干的疯事是不可原谅的。我不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越是思考,越是觉得不可思议。好像那不是我,仿佛身上有另外一个人替代了我。”
“那母亲,你也是精神分裂症了。”那孩子笑起来,脸上又一次露出抓住了她把柄的表情。
“有那么一点吧。不,还是比较多的。”她承认道。“最好别谈这些伤心事了。给我讲讲你的事吧!或者你爸爸的也成。”
“他也需要你。”阿尔丰索神情严肃而又郑重地说。“因此他给你写这封匿名信。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他想跟你和好。”
她没有情绪跟他争论。眼下,她觉得自已被惆怅和某种凄凉的东西给压倒了。
“利戈贝托好吗?还是像往常那样生活?”
“从办公室到家;从家到办公室,每天都是这样。”阿尔丰索承认道。“他总是往书房里一钻,听音乐,欣赏他那些版画。可这是个借口。他关在房间里不是读书、看画和听音乐,而是想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自言自语。”那孩子用肯定的口气说道,一面降低声音一面向内宅望了一眼,看看胡斯迪尼婀娜会不会出现。“我听见了。我悄悄靠近书房,耳朵贴在房门上。从来没有落空过。他自己在说话。每过一会儿就提到你的名字。我向你发誓!”
“撒谎,我不相信你。”
“母亲,你很清楚我不会拿这种事编瞎话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希望你回家呀!”
他说得是那样肯定,简直很难不被他那个世界所吸引:既非常有诱惑力又非常虚假,既有纯洁、善良的一面又有险恶的可能,既天真又肮脏,既自然又有算计。卢克莱西娅太太这时心里想:“自从发生这件事以后,我不会因为没有儿子而感到痛苦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那孩子此时此刻就蹲在她脚下,手里拿着打开的画册,眼睛却察看着她的神情。
“阿尔丰索,你知道吗?”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我非常喜欢你。”
“母亲,我也喜欢你啊!”
“别打断我的话。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就让我很担心了。你才长这么大,就失去了你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东西。如果是别人的话,最美妙的就是有你这个好年龄。可是你呢,你正在浪费大好时光。”
“母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尔丰索不耐烦地说道。“可你刚才还说我是世界上最正常的孩子呢!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
“没有,没有。”她安慰他说。“我的意思是:我愿意看见你踢足球,去体育场,跟居民区和学校里孩子上街去玩。要跟你同龄的孩子交朋友。办晚会,跳舞,跟女生谈恋爱。难道你对这些事情就没有丝毫兴趣?”
阿尔丰索耸耸肩膀,一副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些事情多没有意思!”他嘟嘟哝哝地说,丝毫不在意她说的话。“课间休息时踢踢足球就够了。有时我也跟居民区里的孩子出去玩。可是我讨厌他们喜欢的那些愚蠢的玩艺儿。
至于女孩嘛,那就更愚蠢了。你想想我能跟她们谈埃贡·希勒的画吗?我和我那些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跟你在一起刚好相反,我在抢回时间。在这里谈话,我一百个愿意,也绝对不去巴兰科的防波堤上跟那帮孩子一起吸烟。至于女孩子,既然我有了母亲你,干吗还要她们!“
她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她想笑一笑,可实在太假了。她确信:那孩子已经意识到她为难的处境。望着他那张前伸的小脸,由于兴奋而变形的特征,那用男人目光想把她吞下去的眼睛,她觉得他会扑过来跟她亲嘴。刚好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胡斯迪尼婀娜的身影出现了,于是松了一口气。可是这放松的时间很短暂,因为她看见那姑娘手中拿着一封信,她立刻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太太,有人从门下塞进来这封信。”
“我敢打赌:这是我爸爸写的又一封匿名信。”阿尔丰索鼓掌道。
怨恨的激化和防御彼得·辛普龙,亲爱的朋友:如果辛普龙是您的名字,而不是报纸上的毒蛇为了更丑化您而阴险地编造出来的绰号,我从这个地球上的偏僻角落向您表达对您的声援和钦佩。自从今天早上我前往办公室的途中听到美洲广播电台的新闻里说到纽约州的锡拉丘兹市的法庭就因为您多次爬上女邻居的屋顶窥视如洗澡而判处您监禁三月以来,我就一分一秒八计算着下班人时间,为的是回家给您写这封信。我急于告诉您:这份对您的热烈感情已经在我胸膛中爆炸(这不是比喻,我的感觉是:一颗友谊的炸弹在我的胸腔里爆炸了),这不是在法庭宣判您有罪的时候,而是听到您对法官的答复时(这个倒霉的法官认为您的答复是罪上加罪),您说:“我窥视是因为女邻居的腋毛有着令人无法抵抗的诱惑力。”(播音员响尾蛇般的声音在播到这一段时使用了开玩笑式的甜蜜声音,使得听众明白俄比他职业造成的毛病还要愚蠢。)
有窥视癖的朋友:我从来没有到过锡拉丘兹,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仅仅听说冬天里暴风雪和严寒经常袭击它,但是这块土地内部一定具有某种特别的东西才能孕育出您这样的敏感力和想象力以及您表现出来的勇敢精神,而不怕什么声名狼藉,我可以想象出您的为太粗俗和对友谊的嘲弄以及为捍卫您那小小的古怪行为所做的陈述(我说是小小的古怪行为,当然是因为它无害、温和、健康和施恩惠于人;因为您和我都知道;任何爱好或者怨恨都不乏伟大之处,因为它们构成一个人的本性,是自主意识的最佳表达方式。)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避免误会,因此感到有责任让您明白:对于您是美味又东西,对我来说是垃圾;我还想让您知道:在欲望和梦想的丰富世界里,那女性腋毛花一般地绽开,您的视觉(我猜想还有味觉、触觉和嗅觉)会帮助您得到幸福的升华,而对我来说,如此的花开让我堕落,让我恶心,让我降低性欲。(一次欣赏里贝拉的《有胡子的女人》造成我三个月阳痿。因此,我亲爱的卢克莱西娅总是把腋毛处理干净,让腋下连一根毛刺都没有,那里的皮肤在我眼中和口舌之间总是如同小天使的光洁屁股一样。关于女性腋毛问题,只有顾客对我来说是有扭力的,只要他们修剪整齐,不过分浓密、蓬乱和肮脏以至于妨碍性茭,把一桩欢娱的事情变成冒着窒息的危险即可。
然而,为了模仿您的样子,我要说些心里话:软毛(这个词把情况弄得更糟,增加一个皮脂溢出和皮屑增加的问题)不仅弄黑了腋下,而且引起我对性欲的恐怖。只有下列情形可比:女人嚼口香糖或者故意炫耀上唇的汗毛;无论男女用那种名叫牙签的肮脏玩艺儿剔除牙垢;咬手指甲;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不知羞愧地吃芒果、柑橘、石榴、桃子、葡萄、南美番荔枝或者随便哪种可怕的硬果,只要一提硬果(还不说看到)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就会让我心里冒火、急着杀人,因为它们带着枝条、须根、籽、硬壳或者是薄皮。做为咱们在幻觉方面可以自豪的同志,如果我告诉您:每当我看到有人吃水果时从嘴里拿出或者吐出不能吃的废物时,我就感到恶心,甚至产生要杀死这家伙的欲望,这一点都不夸张。另外,我一向把那种吃饭时用叉子把食物送进口中的同时胳膊肘也高高抬起的家伙看做是野蛮人。
咱们就是这样的,用不着脸红,我非常钦佩那种敢于因为自己的癖好而冒着被诽谤的危险去蹲监狱的人。我本人不属于这种人。我秘密地安排自己的家庭生活,为了达到您在公众面前达到的道德高度。鉴于我的具体情况,一切都是在小心、谨慎中进行的,不冒险,不炫耀,用曲折的方式实施,为的是不让我周围的人、我不得不因为工作的原因、亲戚关系或者社会束缚的联系而共同生活的人们中间引起敌意和嘲弄。如果您认为我身上有很多胆小的成分——尤其是与您那面对世人无拘无束、我行我素的态度相比——那您真的打中了靶子。
如今,我比年轻时面对我的解好和怨恨是胆子大多了——我不喜欢任何这种由于带有贬义和与精神病学家或者心理分析学家有联系的提法,可是如果不伤害这些癖好和怨恨的内涵又如何称呼它们呢?叫做“怪诞”叫做“私人欲望”眼下,可以叫做“私人欲望”,因为害处较小。
那时,我是个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又是天主教行动组织的成员和领导人,是受雅克·马利丹那类思想家影响的结果;也就是说,是个社会乌托邦思想的崇拜者,因为我坚信:通过根据福音思想开展的强有力的宣传活动,可以认罪恶思想——那时我们称之为“罪孽”——的手中夺回人对历史的支配权,建设一个以精神世界为支撑点的整齐划一的社会。为了把这个集体主义精神的乌托邦、即基督教共和国的思想变成现实,我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投入到这个伟大事业中了,一面怀着改宗者的热情抵抗着一种人类现状对我和我的同志们不停的种种粗暴的否定,这个人类现状认定用团结和平均主义的方式建造一个具有不兼容特性的旋状结构即人类集体的全部努力是胡说人道。亲爱的彼得·辛普龙朋友,就是您在锡拉丘兹的那几年里,起初我怀着某种同情,接着是羞愧和难堪,发现了那些我区别于他人和把我变成一种标本的癖好。(后来又不得不度过许多时光和难以计数的体验方才明白: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是个性的人,个性使得我们具有创造性,个性使得我们的自由具有意义。)当我察觉到,只要看到那个一直是好朋友的人居然用手剥柑橘、把一块果肉放进口中、毫不在乎讨厌的果丝挂在嘴角上、四下乱吐那些无法下咽的白色果籽时,就足以让好感变成无法克制的不快了,不久后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同他中断了友谊,这时我对自己的变化感到非常吃惊。
我的仟侮神甫多兰托,一个老式学校里伊戈纳西奥教派中的老好人,平静地对待我的惊慌和疑虑,他认为:“这些小小的怪癖”是每个富家子弟、被父母过分娇惯的孩子身上不可避免的任性结果、可以原谅的小毛病。“利戈贝托,你这个了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