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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糊住了她的双眼,她跌跌撞撞爬上了楼梯,伸手将玩具熊抓起来紧贴在她胸口上,号啕恸哭起来--这就是她的一切了呀。
一个小时后,丽塔发现她躺在楼梯上。
除了与摩根的孩子们一起生活过外,莎拉生活过的家都不大,但也从未孤独地一个人生活过,在这幢古老的农舍里,她至少跟另外一个人生活在一起。
一直有人跟她一起过日子,直到刚才为止。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要不是有那些家禽家畜作伴,她会狂乱得发疯的。但是,现在不会比从前更多地去关照家禽家畜了,也不会有更多的活儿好干了。这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干活儿,另外天气又热又干燥。
由于酷热难当,母鸡肯定停止产蛋了,每年这个时候这是很正常的事。不平常的事是,鸡的饮水太热了,即使是在阴凉的地方水也热得烫手,因此必须每天给鸡换三次饮水。可怜的鸡们找到什么阴凉的地方,就往那里钻,伏在那儿张开口呼呼吐热气。再没有什么事比看见鸡们热得呼呼喘气更让人觉得可怜的了。
在如此暑热的高温中,奶牛要找到足够的阴凉地方,那就难了。清凉新鲜的饮水也不够。奶牛一连几天站在齐肚深的水塘里,水塘里的水在日渐减少,奶牛只好将湿泥浆糊得满身都是。莎拉每次挤奶前,必须先把奶牛全身洗得干干净净,以免泥浆掉进奶桶里。
酷热不仅只是煎熬着家禽家畜,而且同样煎熬着莎拉,将莎拉的精力一分一毫地熬干。她去到户外呆上十分钟,便感到四肢疲软,有如坠上了千斤重物一般。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挨过去,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
晚上更难熬。这幢巨大的房子,阒然无声,令人感到凄孤幽幽。她听不到孩子们欢乐的笑声,也听不到孩子的哭骂吵闹声。
愿上帝扶助她,她失去了摩根。在他俩快活非凡地在一起度过了短暂的几天之后,她就失去了他。在她饱含希望憧憬未来时,她失去了他。
现在,阴森森的未来向她通过来,有如巨大的黑黝黝空洞,一旦她放下武器,便立即将她吞噬掉。她不会放下武器的。不管怎样,她会熬过去的,她决不会举手投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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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走了,摩根走了。这些,是她无可奈何的客观事实。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去到了哪儿。也许他们回到华盛顿特区,这是她唯一能猜想到的地方了。在俄克拉荷马,摩根没有任何熟人关系,因此他不可能仍然留在这个州里。
因而,她只能听从丽塔的劝告,放宽心来,振奋起来,尽量找些有趣味的事做。
漫长的黑暗之夜似无止境地抖开,笼罩一切,无边无际,没有尽头。早上,接着而来的却又是火热的太阳炙烤大地,烤得一切都枯萎了。
菜园开始枯萎了。为了避免烫坏农作物,她只能在晚上浇水。凌晨还凉爽时,也是湿气最重时,她从仓库里搬出一箱复合肥料,把肥料堆在每一棵作物的根部,这样既可以保持水份,又可以降低土壤的温度。
周围城镇已经实行配水供应了。莎拉知道,她也要不得不小心节约用水了。
她的那些宝贵的水,当然不会浪费在诸如洗车和游泳池之类的无价值的事情上。院子里的那些花圃也只得遭点罪了,莎拉不会把水浪费在装饰点缀上的。她的唯一水源就是她那口井,要是井水干了,便什么水也没有了。她不可能给城市打电话诉苦求援,也不可能给她所在选区的议员写信--她的用水问题,是无法从政治上得到解决的。水是来自大地的恩赐,来自大自然母亲的||乳汁。莎拉决不会滥用水的,决不会用个精光的。
水塘里的水可以给家禽家畜喝--它们一向是喝那里面的水的。水塘的水面浮满了水藻,鲜红鲜红的。即使是把水塘的水烧开了,她也无法喝,也不能用这些水煮吃,也不能用这样的水洗澡。
院子的草木变得一片枯黄,那两只德国牧犬一点也不在乎。它们只管在地上刨坑坑,躲荫凉。它们沿屋子刨来刨去,在每棵树下刨坑坑找凉爽。
在这样的酷暑中,唯一活得有滋有味的东西是蝗虫、马蝇、牛蛙、番瓜虫和黄蜂。番瓜虫躲在根部的覆盖层下,从番瓜的根茎里吸吮宝贵的||乳汁。如果没有这些覆盖层,番瓜会死去的。
那些个牛蛙,大多数比她的拇指指甲还长,在酷热中生气勃勃,快活惬意。牛蛙没有太多地打搅埃德娜奶牛--它浑身覆盖着泥浆,牛蛙叮咬不到它。可是,那些马儿就不同了。她很不喜欢化学药品,但这时她不得不给马儿身上喷洒了许多驱虫剂--马儿拚命甩动尾巴,也无法把邪恶的马蝇赶走,不来叮咬它们。
平时在鸡和鸭控制下的蝗虫,如今兴旺发达起来了。鸡和鸭一心只想躲荫凉,没有精力去啄食它们。莎拉在户外每走一步,便要惊飞起十多个大块头的蝗虫来,其中多数蝗虫飞落在她身上,停歇下来。她用手将蝗虫扫掉,才又继续往前走。
酷热、绝望和孤独,这一切难道没有尽头吗?
根据电视上气象预报员的预报,干旱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
白色的狗尾云飘过天空,嘲弄焦裂的大地。莎拉一天天越来越嫉妒那些白云,高空气流吹得白云飘飞翻滚,而在下面的地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儿。
这就是俄克拉荷马气候的一大怪:气温高达华氏一百度时,没有一丝风儿;冬天,狂风劲刮。人们渴望企盼,哪怕是有一丝丝儿微风也好呀。
冬天,寒暑表降到冰点以下,狂风肆虐,吹个不停,呼啸着吹过烟囱,扫过光秃秃的树梢。
丽塔提出挨过暑热的办法:天气太热,她俩不能去小山散步了,只能坐在家里,一边啜饮冰冻茶,一边闲聊。莎拉很高兴丽塔的这个主意。这使莎拉振作起了一点精神,但不多,仅是一点儿。
两个星期后,丽塔朝上举起了双手。“我算服你了,”她说。“看来,你并不想振作起精神来。你一门心思在这个空荡荡的又大又旧的屋子里苦挨时日,闷闷不乐。愤愤不平,想不通,解不开。我想了解的事情是,你究竟在苦苦思念谁--孩子们还是他们的父亲?”
对最要好的朋友的气恼,莎拉只是眨了眨眼睛。感到忿忿不平?想不通?
当然,这正是你的感受,你这个傻瓜。
“哦,”莎拉说。
“就是啵,哦。你甚至都不想过日子了,你心里知道这一点的。”
莎拉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你说得对。可是,对此我该怎么办呢?”
“找点事情做做,”丽塔决然说。“去买东西,买件新衣服。见鬼,你有钱买一辆新车。你知道,花钱买开心有着良好的心理治疗作用的。你不敢花钱买有用的东西呀。想想买点琐屑的小东西嘛。”
莎拉的脸上绽出了一点笑意:“心理治疗作用?”
“对,这有心理治疗作用。相信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上次巴里和我干了一仗,我一气之下买了一百二十美元的内衣内裤。这使我感到像个百万富翁似地乐了好一阵子。”
莎拉勉强笑了一半又抑制住了笑。她,莎拉穿新的内衣内裤没有人看。紧跟着,她咬了一下舌头--你又来了,又忿忿不平了。
“好的,”她决然点了一下头,说:“明天我就去买东西。我们去哪儿买?”
丽塔心怀歉意地告诉她,她和巴里明天要动身到塔尔萨城去,在她的双亲家里住上一夜。“可是,你别因为这个就不去买东西了。以前,你从不愿一个人去买东西,这次你就不要我作伴一个人去吧。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尽情地买吧,买到你不愿买为止’。”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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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的高大植物……大多数是向日葵和漆树,枝叶上全落满了一层红土。沿路的景色全都是清一色的色调,而且是干巴巴的。莎拉知道,即使是刮风,也刮不掉枝叶上的那些尘土。除非是久久地下一场大雨,才能把枝叶洗净,恢复翠绿的颜色。然而天气预报无雨。
莎拉决定放过附近的肖里镇商业区,到更远的地方作一次购物旅行。今天,她要跑得远一些,去俄克拉荷马城。她没有朝南走州内公路去那儿,而是朝北开车走旧的美国六十六号公路。这条双车道的老路连接州内的公路,若干年前曾是“美国的通衢大道”,如今已失去这个荣耀的地位了,但她还是爱走这条公路。
路上的弯路,往来车辆,穿过小镇的限速区,统统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行。这有助于她不要去想放在后排座位的那个箱子。
昨晚,她把孩子们收拾行装时遗留下的东西,统统归集拢来。福思特在什么地方,她全然不知,但她希望汤姆?卡特莱特能有办法把东西转交给他们。
在她的钱包里,有几本她为孩子们开立的存折,每个孩子一本。州政府支付的每一分钱收养费,全都存入了这些存折里。由于有加利遗留给她的投资资产,她用不着动用别的钱来供养孩子们穿衣吃饭。
离开家,开车一个半钟头,行驶八十英里后,她终于进入俄克拉荷马城,将车停在魁尔斯普林斯商业区的巨大停车常她之所以选中这个商业区,只是因为这儿离她的农场距离最远。也许,离开农场一段时间,会有助于她坚定把日子过下去的信心。
离开温度高达华氏一百度令人汗流浃背的八月酷热,进入凉爽的空调大商场,她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户外的酷热与商场橱窗摆着的秋冬服装极不协调。
她到这里来做什么?穿上新衣服她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的。
尽情地买吧,买到你不愿买为止。
嗯,她想,她可以浏览浏览商店橱窗。根据丽塔的说法,买东西这件事本身并不是必不可少的心理治疗。这只是花钱来清洗清洗一下精神,给生活注入一些新的含义而已。无重大价值的花钱。
莎拉转了一下眼睛,将肩背式提包甩到更舒服的位置,东溜西逛,看看有什么值得她花钱买的东西。也许,她会发现一个新颖的钱包。她可以买一双新的水胶靴,好在鸡场落满鸡屎的地上走动工作。不过她知道,能买到她喜爱的那种水胶靴的唯一地方,是米克镇的饲料店。
钱包?水胶鞋?你不是在想买琐屑的小东西,莎拉。想想琐碎的小东西吧。
“嗯,”她心里暗自说,“我不需要新牙刷,如果我买了一把的话,那就是非常非常琐碎的东西了,是吧?”
天哪!她一路走一路想,半小时后不知不觉来到好莱坞商店的费雷德里克服装柜。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一个人体模型穿着又薄又短又透明的黑色网眼针织衣服,衣服上饰有流苏--我的上帝,在衣服的那些最……令人惊异的部位开着叉缝,摆在成百上千的购物者面前!
莎拉难为情地摆了摆头,继续朝前走。她究竟来这儿干什么呀?
吃中饭,就她冰箱里的大量食物而言,中饭这点食物就微不足道了。她要买份午餐。
作出这个决定,她从人流中走出来,感到心里好受些了。她来到一个摆着儿童服装的陈列橱窗,心情又变了。
她的心格登一下,被戳了一刀似的疼痛。那件翠绿色的灯芯绒儿童反穿衫,带有白色小孔的褶裥饰边,好像是专为安吉做的。
泪水浮上了莎拉的眼睛,她赶快眨了眨眼睛,一颗泪珠滚落到她的脸颊上。极力忍住哭泣,她撩起衣襟,将眼泪擦掉。
午饭,她该吃午饭了。现在,这更是小事的小事了。她一点也不饿。她乘电梯到下一层楼,走过一排排食物摊,最后决定吃炖牛肉烤马铃薯。
与她的菜园种出的马铃薯相比,食物摊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