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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师副师长张炎率全军仅剩的两个团,由竹园墩向敌侧背出击。
突然的反击大出植田意外,慌乱中忙命前线部队回缩,但为时已晚。中国守军三面夹击,敌溃退之时一部被截留在金家宅、大小麦家宅一带。残敌拼死顽抗拒不投降。血战至晚20时,枪炮声才渐渐平息下来,植田眼看着自己手下的这千余人被中国军队吃掉。
张治中临危决断,毅然于庙行反击,痛歼日军,一时引起国内外轰动。26日,蒋介石于南京统帅部向张治中发来贺电:“自经22日庙行镇一役,我国我军声誉在国际上顿增十倍。连日各国舆论莫不称颂我军精勇无敌,而日军声誉则一落千丈。望鼓励官兵,奋斗努力,并为我代为奖慰。”
张治中手握电报,亦喜亦悲。悲则,第5军忠勇官兵为痛歼劲敌也付出了沉重的伤亡代价,其中长官就达八九十人,士兵千余。更令他伤悲的是,88师262旅旅长钱伦体、副旅长陈普民双双阵亡。但望着战场上遍地的日军尸体,他也感到这些袍泽战友的血没有白流,他为这些可敬可爱的人而自豪。
日后,张治中在著《淞沪抗日作战所得之经验与教训》一书上端端正正地写道:“以我官兵作战之勇,牺牲之烈,斯书殆亦不啻滴滴鲜血所写成。”
而第19路军官兵的伤亡与第5军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中国军人的鲜血是炽热的,奔涌的黄浦江感到了融入自己怀抱的这股股热流。
何应钦严令不得增援淞沪战场
军政部长何应钦严令各地中国军队,不得增援淞沪战场。
2月28日,植田谦吉中将的全面攻势最终破产了。植田尽了最大的努力,只是他碰到了出乎整个日军意料的顽强抵抗。在他失败的最后一刻,东京再次临阵易帅,将几年前曾担任过日本陆军大臣的白川大将派到了上海。
东京几十年没吃过败仗了,他们更难以容忍无敌的皇军在上海、在世界的眼皮底下战败。白川大将赴沪的同时,又一个紧急动员的日本师团和200架战机飞临淞沪战场。这样,进攻上海的日军已达六七万之众,人数已略超中国第19路军和第5军总和。
但中国守军苦战月余,人员伤亡巨大、疲惫交加、武器匮乏,与援兵不断的日军相比,显然处于较大的劣势。
2月29日,白川调整部署后,集中兵力向闸北八字桥、天通庵发动猛攻。战斗惨烈至极,19路军在后续无望的情况下,每投入一个疲弱不堪的营、连,几乎就要全部消耗在阵地上。当日,双方形成拉锯战,阵地数得数失,守军予敌重创,并击毙日军大佐联队长一名。
但面临日军随时可能发动的新攻势,第19路军手中已无一兵一卒的援军,处境艰难。
第19路军指挥部,军长蔡廷锴中将眼窝深陷、表情沉重,不停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总指挥蒋光鼐上将也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坐着。自开虞来,1个月过去了,19路军数次致电军委会,请领弹药、请求援兵,甚至连军饷也在催请。自1931年10月起,第19路军已5个月没领到一份薪饷了,眼下全军官兵鏖战沪上,没人提薪饷的事,甚至有人殉国在战场上,中央却拖欠着他们那少得可怜的津贴。弟兄们不提,作长官的却于心不忍。
蔡廷锴军长亲临前线指挥
但所有的请示报告都如同泥牛入海,杳无回音。实在地说,蔡廷锴对这种局面的出现是有所预料的,也知道南京有不少人在背后骂他的娘。
早在大战爆发前的1月24日,上海滩上风云人物杜月笙和史量才来到了法租界金菊村蔡公馆,客气地邀请蔡将军到杜月笙的宅,说张静江有要事要面晤蔡廷锴。蔡廷锴知道张静江与溪口那位大人物的特殊关系,知道蒋介石又要隔山绕水地出面了,他也正好想摸摸底,便欣然赴约。
丰盛的午餐过后,众人在客厅刚落座,张静江开门见山地说:“第19路军素来军纪严明,革命战争有功。上海日军处处挑衅,如果不善于应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望你体念中央的意旨,最好撒退到后方南翔一带,以免与日军冲突。上海华洋杂处,繁华之区,如果战端一开,损失极大。倘能撤退,我可告蒋总司令。”
蔡廷锴听着听着,脸上挂不住了,当下也没再过多考虑张静江与蒋介石及上海黑帮的关系,正色道:“上海是我国领土,19路军是中国军队,有权驻兵上海,与日本帝国主义毫无关系。万一日军胆敢来犯,我军守土有责,决定迎头痛击。张先生也是中国人,应接纳我的意见,向蒋总司令报告。”
张静江碰了个钉子,一时窘得满脸通红。最后,会面不欢而散。蔡廷锴却也知道了蒋介石老调没变。几日后,当淞沪战火燃起,19路军向全国发出抗日通电,蒋介石是下野之人却也通电响应抗战。蔡廷锴当即对蒋光鼐说:“老蒋口是心非,又耍他那一套把戏了。不管怎么说,上海战事主要还得靠我们自己。”
一月血战,19路军所需军火、援兵始终没再来过,印证了蔡廷锴的判断。今日眼见手下部队的使用已达到极限,蔡廷锴不得已中只能采取下策。
“总指挥,正面防线已无兵可调了。欲继续支撑,唯浏河方向尚有2团兵力可调。”蔡廷锴盯着蒋光鼐,极不情愿地建议道。
“那浏河防务怎么办?日军登陆浏河,直抄我军后背,将使全线防御动摇。”蒋光鼐摇摇头,反问道。战争爆发后,蒋光鼐大权下放,基本上都是由前线敌总指挥蔡廷锴行权决策。但今日调浏河防兵事关全局,他不能不提出自己的疑虑。
“浏河部队是不宜调,可不调。正面被敌人冲垮了仗还是要败。既然到今日都不见中央援军,料他们也不会来了。上海民众虽热心支持,但市人何以能战。”
“嗯。如此看来只能如此了。但不管怎样,还需向军政部再发一电,告之浏河防御已空虚,如若中央再按兵不动,那上海的未来应由他们负责。”蒋光鼐心里咒着,看来是不愿替那些南京当权者背战败之罪。
3月1日,白川再次发起攻击。设防浏河的最后1个团也被调到正面防线,浏河只剩下一点儿象征性的正规军和苏北大刀队200多人警戒,19路军向中央请调两个师的电报发出后又如过去一样毫无音信。
19路军苦战1个多月,已成强弩之末了。
钱门塘第5军军部,张治中将军也有些感到吃力了。
2月下旬,在部队连续挫败日军攻势后,第5军也遭受到惨重的伤亡损失。本来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仗,日军有海、空军助战,实施的是陆、海、空联合立体进攻。其火力之凶猛,87、88两个杀遍中国各地的中央军部队也从未见过。而中国军却仅凭血肉之躯和火一般的抗战热情,这虽能挫敌锋芒,却无法减少部队的伤亡。面对部队兵员锐减,地电请军政部,甚至给蒋介石亲自拍去电报,请南京速调附近部队增援上海。但一连数日,中央对援兵事只字未提。起初他不理解,张治中赴沪上作战,蒋介石答应的可是极爽快的。
那还是蒋介石由洛阳到达南京时的事儿。当时,张治中身为中央军校教育长,到机场接校长自然是份内的事儿。见蒋介石由机舱步入南京冬日湿冷的空气中,张治中急步迎上前,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他肩上,关切地问:
“委座,近日来身体可好?”
“还好。文白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军校的事多劳你了。近来南京怎样?”
“上海吃紧,战火愈急,南京人心不定,流言不少。”张治中谨慎地说道。
“嗯,都说了些什么?说说,说说看。”
“第19路军单独支撑沪战,终难持久,此尽人皆知之理。因而有传言:本党中央和军政部是要看着第19路军被打光,是要人借日本人之手排斥异己。”
“娘希匹。无端生此谣言者,意在中伤我党国。至中正个人,磊落坦荡,有数日前之通电为证。与诸将赴国难、共生死亦中正所愿,勿容他人非议。”蒋介石气愤中忙不迭地表白心迹,但脸色阴沉得厉害。
张治中在一旁看得明白,心中暗忖:“下野之人,以个人名义通电表示抗日决心,换了别人也许是有心抗战。但话从善于见风使舵的老蒋嘴里出来,也许就不是那回事。”但这些话他未便明说。
事实上,他倒是有心率中央军支援上海作战,这倒不是他贪恋指挥实权,而是感到国家养兵多年,危难之际不建寸功实在心里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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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他抓住机会进言道:“委座,以职之意,为堵塞流言蜚语,我们中央的部队必须参加淞沪战斗才好。”见蒋介石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毛遂自荐道:“如果现在没有别人可以去,治中愿意前往!”
蒋介石转过身,盯了张治中一眼,态度极爽快:“文白,好,好啊。”
这一瞬间,蒋介石出乎意料的痛快竟使张治中觉得自己也许错看了蒋介石。
没几日,京沪、京杭两线上的第87、88军被紧急征调南京,组成第5军,由张治中任军长兼87师师长,准备赴沪参战。
2月4日上午,军政部。部长何应钦将第5军军长的大委任状交给张治中,意味深长地说道:“文白啊,委座将这两个精锐师都交给你了,你可要珍惜它哟。”
“部长放心,治中明白使命。”张治中接过委任状,像是没明白何应钦的意思。
“第5军到沪以后,归蒋光鼐指挥。部队6月出发前往淞沪。”何应钦最后交待道。
现在张治中开始明白了,自己当初对蒋介石的判断还是正确的。老蒋毕竟是个政客,而且是个在上海交易所混过的政客,对他的态度,应该每日都有一个尺度表,否则他是说变就变的。
此刻,张治中虽认识到了南京对沪战的消极态度,认识到了第5军出兵上海仅仅是南京做给国人看的一幕戏,但他并未认识到刚刚“出山”的蒋介石对第19路军的敌意。
由于有了蒋介石的撑腰,军政部不但不再给淞沪战场增加一兵一弹,反在南京四处放风诋毁第19路军,斥责其擅自还击日军,拒不服从中央的命令,致使沪局无法收拾。
面对第19路军的一份份求援电,军政部甚至丧心病狂地向各地军队通令道:“第19军有3个师16个团,无须援兵,尽可支持。各军将士非得军政部命令而自由行动者,虽意出爱国,亦须受抗命处分。”
淞沪战场又出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一方面,日军援兵渡过日本海,源源不断地投入沪战,而距上海近在咫尺的中国军,如无锡、苏州的上官云湘1个师、驻浙江的戴岳1个旅及在杭州、赣东的中央军嫡系数十个师却按兵不动,像是在看外国人打仗似的。
第5军军长张治中见状痛心疾首,第19路军蒋、蔡两将军更是咬牙切齿,痛骂南京误国。
第19路军始终没有等到援兵。浏河的空虚终于被日本人发现,无法打开局面的白川大喜过望。当即给正在渡海的援兵下达命令,直接抢渡浏河,包抄中国军侧翼。
3月1日,大批登陆日军突破浏河防线,直接威胁中国军后路。3月1日夜,第19路军、第5军忍痛放弃坚守了1个多月而没被日军突破的第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