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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吓神啊?”他惊魂甫定地抚着胸坎。
燕吹笛的两眼亮晶晶,“他说的是真的?”
“燕家小子,你该不会是……”藏冬不安地抬起一手,没想到他还真的在考虑黄泉的提议。
“老鬼。”被炸到有点怕的燕吹笛,一手抚着下颔认真地问:“你说,我该不该信那只人妖?”姓凤的没别的比皇甫迟强,独独就是炼丹这门学问在道上走路有风。
藏冬犹豫地皱着眉,“这个嘛……”该赌一赌吗?
他不断点头,“或许……这回那只人妖的话是真的可信。”以他对黄泉的了解,那个不爱招摇的家伙向来是不说大话的,搞不好黄泉真能帮他炼出他所想要的丹药也说不定。
不太相信黄泉的藏冬,思索了一会后,颇同情地瞧着燕吹笛病容上憔悴的模样。
“燕家小子。”他疲惫地揉揉眉心,“老实告诉我,你的命还剩几条?”炼丹能炼到这种程度,他也算古今第一人了。
“……半条。”勇于承认失败的燕吹笛,也很怀疑再这样下去,他下一回可能会陪着那具新丹炉一块炸上天。
“那就……赌赌看吧。”
第八章
“你肯定燕吹笛会把舍利拿出来?”
在黄泉的监视下乖乖喝完药,同时也听完他跑去天问台干了什么事后,从没想过他会有这种出人意表举动的凤书鸿,一脸诧异地瞧着这个坐在自己房里的表弟。
吃定燕吹笛的黄泉,眼眉间晾着一抹得意的神色。
“他没得选。”燕吹笛要是爱惜性命的话,最好是大方点把那玩意拿出来,不然,他就等着看姓燕的还有几条命可以不被炸得尸骨无存。
凤书鸿还是很怀疑,“确定要如此做?”以前打死他,他也不愿当只妖,现下志向却变得这么快,那只喝醉酒的妖类老阿姨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恩。”坐在椅里跷着脚的黄泉懒懒再应。
“但你——”
黄泉打断他的话,“你知道在追着碧落的这些年来,我都在想什么吗?”
“说来听听。”摸不清他心态的凤书鸿,很是期待一窥他那份总不让人知道的内心。
他不语惊人誓不休地开口,“我在想,逮到她后,我一定要监禁她、束缚她、独占她、强迫她!”
被吓白一张脸的凤书鸿,怔怔地看着这个性格其实很阴暗的表弟。
“当然,以上皆未实行过。”神情自若的黄泉,交握着十指,慢条斯理地补上这一句。
凤书鸿不断以袖拭着额上的冷汗,“幸好、幸好……”
“若不爱她,我怎会有那么多念头?”拿出袖中那张纸张的他,轻抚着上头的泪迹,“若不爱她,我又怎会想拥有永恒呢?”
害怕寂寞、不希望他离开她,只要直接告诉他就成了,何苦在他面前兜那么大一圈?她就是这样,总是爱扮作若无其事,不肯在他人面前承认她其实也有想得到的东西,老是在镜里镜外自欺欺人,她知不知道,向他开口并没有那么困难的,无论她想要什么,她若说,他定做,因他可以代她勇敢,也可代她坚强。
至少他比她懂得诚实。
“对妖而言,永恒的生命是与生俱来的,因此就算他们想放弃也无法放弃。”明白碧落这些年来为何那么痛苦的他,淡淡说出那个会令她流泪的原因。
凤书鸿了解地接下他的话,“但对人而言,虽然生命短暂,却有追求永恒的机会。”
黄泉正色地颔首,“正因如此,既然她没有放弃的余地,那么就由我来放弃。”
“你有没有想过,放弃,是比拥有还更需要勇气的?”说是简单,但做起来又是一回事,毕竟他为了想当个人,已在人间努力了那么多。
“为了她,这点勇气我还拿得出来。”提得起也放得下的黄泉,决心就在碧落的身上,一劳永逸地解决人与妖这个捆扰他多年的烦恼。
“不再向往人间这个世界了?”他揶揄地问。
“为人间、为妖界,也为我的身份,我已为我自己证明得够多了。”黄泉笑着摇首,“现下,我只想为我自己赌一赌。”
当不成人,何妨?当只妖,又何妨?其实众生的界限并不在人们的眼光中,而是在他的心底,这个道理凤书鸿十多你那前就已告诉过他了,只可惜那时一心想在人间立足的他,并没有静下心来思考,以致这些年来他在人间走得辛苦,在妖界也无所适从。
“这场赌局,有没有胜算?”很高兴他终于想通的凤书鸿,忍不住想问问放手一搏的他,究竟有无法子对付那只妖类老阿姨。
他将两手一摊,“这就要看那只缩头乌龟怎么想了 。”以碧落的性格来看,酒醒后的她,通常都会翻脸不认帐,也许这回他真的得对她施行那些高压手段才行。
“对自己有点信心。”凤书鸿站起身一手拍着他的肩,“她并没有那么难打动的。”
黄泉揉揉眉心,“她只是很顽固而已。”打小追她追到大,她也从头闪到尾,再不能改善这等情况,他迟早可以去和愚公结拜做兄弟。
凤书鸿将眼一瞥,笑看着这个同样也是矢志不移得令人头疼的表弟,“是啊,就跟某某人一样。”
黄泉凉眼微瞪着这个损人功力一流的表兄,自椅中起身打算不留在这让人损,凤书鸿却将脸上的笑意一敛,神情严肃地拉住他。
“记得,当我再次轮回后,要来找我认亲。”往后,黄泉的生命将会如妖类一般无止境,但他这凡人,却得等到来世才能和这个表弟再相间。
“对了。”在他临走前,凤书鸿一手指着上方,“那只醉醒的乌龟还在我家屋顶上,在我爹赶妖之前把她拎下来吧。”
他朝天翻了个白眼,“一点长进也没有……”每回醉醒后就只会往屋顶爬。
醉了三日三夜终于清醒,饱受宿醉之苦的碧落,一如凤书鸿所言,此刻的确是蹲在他家屋顶上吹风兼醒酒。
“那对酒虫兄妹……”脑中金鼓齐鸣的她,可怜兮兮地捧着脑袋瓜,“居然专挑我的罩门……”早在书雁那小妮子邀她喝酒时她就该有警觉了,他们这些姓凤的个个都有着千杯不醉的海量,偏偏她以为书雁年纪小就不多加提防。
片段片段的记忆,浮光掠影地在她逐渐灵光的脑海里飞逝,不情不愿地忆起醉后曾干过什么事的她,万般哀怨地垂下脸。
“这下难看了。”很好,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八成都对黄泉实话实说了……这教她日后怎么有脸去面对他?就算她想再装疯卖傻,黄泉也一定不会再买她的帐了。
愈想头愈疼、心也愈乱的她,一屁股在屋顶上坐下,不意左掌却压到一块凸起的瓦檐。
“这是什么啊?”她微侧着身子揭开一片屋瓦,在额际又传来一阵抽痛时一手抚着额,“好痛……”
空了一片屋瓦的下头,有着一对令她神智猛然清醒的小小泥偶,她犹豫了一会,伸手小心将他们取出,低首看着掌心里有些残缺的泥偶,上头绑缚在两尊泥偶身上的红绳,虽经过岁月的冲蚀但仍在原位,她以指轻抚,回忆像条浅浅的小河,在她心头清亮地嘹唱着河歌……
在那年黄泉十四岁的夏日午后,她蹲在檐上看着黄泉掀开一面屋瓦,小心地将那一对他捏成的泥偶,用红绳绑在一块,在慎重地将它们藏进屋上的瓦缝里。
“那是什么?”她好奇的问。
“我和你。”盖好屋瓦后,黄泉在她身旁坐下,一手圈着她的腰将她拉近些。
“真想永远和我绑在一块?”她倚在他肩头小笑问。
“。”
那是什么……
是幸福啊,是曾经拥有过的幸福。
那年的艳夏,已随岁月埋没在时光的洪流中,至今她一直都记得,当她靠在黄泉的肩上所看见的那片蓝天,朗朗无艮,最蓝,也最耀眼。
手握着那对红绳紧紧绑在一块的泥偶,她不禁想起,数百年来,她常持镜问众生想不想知道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可她却从没问过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的答案是,她很想……将那时候的幸福一直延续下去。
小小的幸福。
随风而来的雪花,款款掠过她的眼前,在那一瞬间,她仿佛有看见了残雪那张诚挚的脸。
为什么你不更贪心一点?为什么你不完完全全的拥有他?
站在她镜前的黄泉,眼中泛着始终没有改变的期待。
把小孩无畏的勇气拿出来,也把小孩的那份大胆找回来,幸福是需要赌一赌的。
仔细将泥偶放回原处覆上屋瓦后,感觉已经完完全全被击倒的碧落,一手抚着额,朝后躺在屋檐上仰天长叹。
“好吧,我彻底服输……”
特意来找她的黄泉,轻松跃上房顶,所见到的,就是碧落呈大字状不雅的躺平着。
他走至她的面前叹气,“下回你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躲?”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跟个孩子没两样。
碧落微眯着眼,看着居高临下的黄泉,在叹息过后弯下身子伸手欲拉她起身。
“碧落?”见她一动也未动,他担心地拍着她微冷的面颊。
“黄泉。”她拉来他的掌心,一根一根地数起他的手指头,“在你心中,我比任何人都重要是不是?”
他扬起眉峰,“你还没酒醒?”
“是不是?”她摇着他的手,以柔柔的语气再问。
黄泉没有回答,兀自在心头掂量着她这莫名的问话所为何来,依他所猜,她若不是醉昏了头,就是她定记起了她曾在酒后说过些什么后,而想通了些什么,或是想借此掩盖些他不知的心事。
她执着地要得到他的亲口回答,“哪,是不是?”
一语未发的黄泉,只是低首在她的唇上印下轻轻一吻,随后即起身步向屋檐处,但走不过两步,他又绕回她的面前,一把将她拉起坐正后,双手捧起她的脸蛋,温存慵懒地在吻她一回。
“好。”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样诚意多了。”
这……算那门子的答案?
唇上犹有余温,环绕在胸口那份甜蜜的气息,久久不肯随着黄泉的脚步离去,脑际一片空白的碧落怔坐在屋檐上,许久过后,她忍不住掩嘴笑出声。
其实,答案很简单的,而作决定,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暖上心头的春风,轻掠过湖畔十里绿柳,在湖面上拂出一圈又一圈荡漾的涟漪,在划过宫廊穿堂而过,轻叩着摇动的窗扇。
坐在窗畔小桌,陶醉得闭上眼的碧落,深吸了口带着花儿香味的熟悉空气,享受地感觉着晒在脸旁的日光,是多么地温柔和煦,在这刻她早遗忘了在人间时,她是如何一路被黄泉拖着挨冷受冻的四处乱跑,现下的她,只想闭上眼好好大睡一场,待醒后再去解决那些还等在她身后的问题。
“振作。”坐在她身旁的无音再次摇了摇满面睡意的她,“为何你每次回到妖界就是这副懒洋洋的德行?”
半趴在桌上的碧落,不掩困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春天到了嘛……”在那座冷冰冰的人间冻那么久了,回到四季如春的妖界后,一时还不能适应的她,成天眼皮就是直直往下掉。
“黄泉拎你回来可不是让你来这当只睡虫的。”无音皱眉地看着她那没什么形象的模样。
她懒懒抬眼,“不然呢?”
无音暗示地扬手指向窗外近处的小湖,“近来湖边总是很热闹。”每日坐在这,都可看见湖畔聚满了临湖照影的众妖,在悉心地打扮或交换着各自的爱美心得。
“赛仙会快到了,正常的。”又打了一个呵欠的碧落受不了地摇摇手,“别告诉我你也要我去参加那无聊至极的比美大会。”前两回她是被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