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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大长公主瞪起眼睛,“你如今做什么都不方便,万不可轻举妄动。若出了差错被捉住把柄,只怕谁也保不住你。再说,这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秦王妃想起她方才说的本末倒置,不由得道:“那母亲所说的动摇根本是指什么?”
大长公主脸色冷肃,半晌才道:“这王位虽定下了,却也未必就无人能更改。”
“能更改的只有皇上啊。”秦王妃还是不明白,“但皇上又怎么会出尔反尔?”
“皇上,总是要退位的。”
一听这话,秦王妃脸上的神色更颓败:“母亲难道不知,老大跟太子的交情,跟太子妃和显国公府的交情……将来太子若登了基,他只会更得意。”
大长公主缓缓吐出一句话:“那就换个不会让他得意的人登基。”
一句话惊得秦王妃白了脸,惊惶不安地回头看了看外头:“母亲,您说什么!这,这若是被人听见……”
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太后死得蹊跷,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薨了?太后去了,对谁有好处?”
秦王妃心里愈发惊慌不安起来:“对——太子?”反正对齐王是最没好处的吧,“母亲难道怀疑……”
大长公主冷笑。从前她在宫中时就跟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关系好,那时候皇后的位置也不好坐,下头的宠妃颇有几个生了儿子的,且儿子们还都个个出息,好容易自己的儿子封了太子,最终还是死于非命,不得不将别人的儿子记在名下。这么多年过去,皇后成了太后,公主成了大长公主,这份交情却还在。
“太子、皇后,看咱们秦家是不顺眼的。”确实点说是看大长公主不顺眼,因为大长公主与太后交好,也就格外偏爱郑贵妃,“若是太子登基,秦家的爵位就真到头了,平儿也就永远没有机会得这王位。赵燕恒最大的成功,就是他选对了人。”大长公主目光冷锐,嘴角微微一弯,带起一个不似笑的笑,“自然,这人究竟对不对,也得到最后才能知道。”
秦王妃惊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觉得腿都有些发软:“母亲,这是谋逆,从前永顺伯……”
说到永顺伯,大长公主的眼神更冷:“当初先太子何尝谋反,永顺伯是太子的儿子,却不能继承王位,反而连枫儿都——”她沉默片刻,眼神又渐渐地淡下来,“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没经过什么事,只当没听见吧。”
秦王妃咬着嘴唇,反复地想了许久,终于低声道:“可是,齐王如何能——”
“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大长公主声音平平,“若他实在没有这个本事,秦家也好,你和平儿也好,也只能如此了。罢了,你且不必想这些事,倒是你如今连身边人都被禁足了,实在是不成。你不能出来,哪怕下头丫鬟们能走动走动也成。”
秦王妃眼泪又涌到眼圈里,拭泪道:“凡是我的丫头,都跟我一样禁着……”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有些无力地躺回床上:“你啊,就是太急躁了,磨磨性子也好。顺风顺水的时候你都做得不错,可是一到事情不顺,你就慌了。沉住气,总会有机会的。”
绮年自然不知道,在秦家曾经有过这一样一次谈话,因为她最近的日子过得太顺了。
“显国公府的亲事办得场面好生隆重,兄弟二人同日成亲,一个是榜眼一个是举人,大红花轿同时到门前……”特地替绮年去看热闹的如鹂眉飞色舞,“有人都说,一模一样的大红花轿,万一新娘子送错了可怎么办!”
“胡说八道!”绮年笑骂,“哪有这种事!”因为怀相不大好,吴知霏出嫁她不能去观礼了,只好派出如鹂看了热闹然后回来转述。
“是金大公子一个同年说的,然后被旁边人揍了一顿。”如鹂吃吃笑着。她已经换了小妇人的装束,性子似是比从前做姑娘的时候还要活泼了些。
绮年正听得开心,忽然就变了脸色,扭过头去干呕了一阵,白着脸抬起头来:“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能消停点。”
如鸳连忙过来替她抚着后背,又拿过桌上的腌梅来给她嘴里填了一粒:“等三少爷成了亲,分了家,世子妃就可以安心养胎了。”
“要叫王妃。”小雪从外头进来,抿着嘴笑,“如鸳还是改不过来。”
前天,宗人府那边终于颁下了金册,昀郡王升格为老王爷,赵燕恒升格为郡王,绮年自然夫荣妻贵,升格为王妃了。本来按说应该大大的庆祝一场,礼部那边按规矩还有个仪式呢,不过赵燕恒只嫌会累着绮年,借口家里正忙着办喜事,把庆祝的事儿先推过去了。如今家里上下已经开始改口叫王妃,但世子妃叫了这么久,一时半时的总还有人改不过来,就连绮年自己都不习惯呢。
绮年笑笑:“出去不叫错就无妨。人挑得怎样了?”最近小满和如鹂嫁人了,虽然还在她身边当差,但总归是有自己的家了,不能像从前一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围着她转,又走了一个白露,节气居里的大丫鬟就有点不够用了,小雪正忙着挑人补缺呢。
“从二等丫鬟里面挑了两个上来,”小雪把名册呈上来,“平日里还都算是勤快机灵的,跟她们讲了,若做得好自然留着,若做得不好,世子妃这里不养闲人,还下去做二等丫鬟去。”
“哎呀,小雪姐姐也叫错了!”如鹂拍着手笑。
绮年也笑了,接过册子看了一眼,一个叫谷雨,一个叫霜降:“那就先让她们当差看看。”
“王妃,”如菱从外头匆匆进来,“大姑奶奶回来了。”
“大姑奶奶?”绮年根本没反应过来,“谁?”
小雪连忙解释:“是魏侧太妃生的大姑娘,讳如字的,当初嫁给了汝阳侯的次子,是嫁到京外去的。”
“汝阳侯——”绮年仰头想了想,突然想起当初刚进京城时看见的十里红妆,“哦,当初她出嫁的时候我正好看见的。怎么忽然回来了呢?是汝阳侯进京了?”
这时候也没工夫去讨论,大小姑回来,绮年这个长嫂自然要出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前头去了。
赵燕如二十三四岁,穿着一件茜红色绉纱衫子,蛋青色绸裙,头上挽着端庄的螺髻,插着一枝沉甸甸的赤金嵌红宝牡丹花步摇,耳朵上垂着一对水滴般剔透的翡翠坠子,手上两对金玉镯子一动就轻轻地响。
绮年进去的时候魏侧妃已经得了消息先跑来了,拉着女儿的手又哭又笑,絮絮叨叨地问她过得好不好,儿子怎样女儿怎样。以至于绮年进去站了一会儿,还是魏侧妃身边的莲瓣看见了绮年才悄声提醒:“侧太妃,大姑奶奶,王妃来了。”
赵燕如转过眼睛来看:“王妃?”
绮年对她微微一笑:“大姑奶奶回来了?”本来应该叫一声大妹妹的,可是赵燕如比她大着三四岁,这一声大妹妹还真叫不出来。
魏侧妃听见“王妃”两个字,脸上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只顾说话了,都没看见——如儿,这就是你大嫂。”
赵燕如立刻堆起一脸的笑容行礼下去:“大嫂。”
“大姑奶奶快别客气,都是一家人。”绮年让了赵燕如坐下,目光转向站在她身后的小丫头,“这是外甥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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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是兰姐儿。”赵燕如含笑把小丫头拉出来,“快叫舅母好。”
兰姐儿身上的衣裳略短了一点点,杏红的颜色也有些不大鲜亮,不过四岁的小丫头,长得白净可爱,再梳两个小包包头,缠一串珊瑚珠子,看着就很讨喜了。绮年看着喜欢,招手哄她过来。兰姐儿却有点认生,连母亲的手都挣脱,直往旁边的嬷嬷身后缩。赵燕如略有些尴尬地笑:“这丫头没出过门,怕生。”
魏侧妃忙忙地问:“怎么没把璋哥儿带来?哥儿也三岁了,该带来的。”
赵燕如脸上就露出点真正欢悦的笑容:“他祖母说路上累了,就没让带出来。”
绮年的眼睛一直看着兰姐儿。赵燕如身上的衣裳料子并不算顶好,头上的步摇虽然份量足够样式也华丽,却不是今年时兴的样子,可见是拿出来顶门面的旧首饰,汝阳侯家的情况看来并不怎么很好,也就难怪兰姐儿身上这衣裳,一看就是去年的了。该不会,又是重男轻女吧?
“兰姐儿要不要吃点心?”绮年笑眯眯地拿起桌上的玫瑰糕逗着小丫头。小丫头眼睛盯着那碟糕,一手牵着嬷嬷的衣角,终于慢慢地蹭了出来:“要吃……”
“那过来坐在这里吃好不好?”绮年示意如鸳端个小杌子来,摆在自己身边。
赵燕如连忙想要拦阻:“大嫂,她没什么规矩——”
绮年微笑着摆摆手:“我看着兰姐儿就喜欢,哪里像没规矩的样子。”
兰姐儿小心翼翼地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玫瑰糕,回头看了看赵燕如:“娘吃。”
“娘不吃,你吃吧。”赵燕如随便摆了摆手,“小心些,莫弄脏了衣裳。”
兰姐儿又想了想:“弟弟吃。”
“弟弟有,你就自己吃吧。”赵燕如不怎么在意,转头又跟魏侧妃说话去了。
“兰姐儿真懂事。”绮年笑着夸奖,把玫瑰糕的碟子摆在她面前的小几上,“慢慢地吃,还有别的。”
兰姐儿弯起眼睛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绮年心里微微一紧,轻轻摸了摸小丫头稍稍有点发黄的头发:“大姑奶奶留下来用饭罢,我去吩咐厨房准备。父亲回来看见你和兰姐儿,一定很高兴。”
179汝阳侯一府乱账
昀郡王看见远嫁的女儿回来自然也是欢喜的;除了秦王妃不能露面;一家人也算欢欢喜喜用了一顿饭。饭后,赵燕如就跟着魏侧妃去了兰园;一坐下脸上的笑容就没了。赵燕和问道:“妹妹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赵燕如叹了口气;眼圈微微红了。汝阳侯家中儿女众多;花费自然大。且不论嫁出去的四个女儿陪了多少嫁妆,单说五个嫡庶子就生了十几个孙儿女;又得买丫鬟小厮伺候,却总共只有庶出的两个儿子有个半大不小的官职,俸禄是杯水车薪。家里原有些产业,却敌不过日渐增长的人口,如今日子已经过得有点紧巴了。
“二哥;这次公公说来京城;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谋些差事做做,再这样坐吃山空——”赵燕如红着眼圈指指兰姐儿,“你看兰姐儿穿的衣裳还是去年做的,做的时候特意往大里裁的,今年又小了。我这头上手上插戴的东西,还都是前几年的样子,都不好出门……”
魏侧妃不由得皱起了眉:“你的嫁妆呢?当时是我瞧着置办的,公中足足有一万两银子,怎日子就过成这样?”
赵燕如苦笑道:“快别提嫁妆了,这些年我手头能动的银子也贴补得差不多了,剩下那那些笨重东西怎么好动的。再不成,恐怕就要卖几亩田土了。”
“你傻呢!拿着嫁妆贴补谁了?”魏侧妃一听就急了。
赵燕如笑容更苦:“也不只是我,大嫂的嫁妆贴补得比我更甚。”嫡长媳,家计不够的时候拿出嫁妆来养家简直是天经地义的。
魏侧妃连声叹气,把女儿埋怨一通,最后道:“来京里也好,京里总是门路多,汝阳侯这些年总还有些亲朋故旧罢,姑爷可有些朋友?”
“他哪有什么得用的朋友!”赵燕如忍不住想拭泪,“两个兄弟都在外任上,又是庶出的,半点帮不上忙。他大哥仗着将来有爵位,凭什么也不做还要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