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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半夜,夷简看着她,看着她,头从端正的姿势到渐渐的垂落,垂落……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双眼无神的眯着,眯着,终于,还是不由自主的将整个身体靠上了身边的帷帐木柱,夷简看着她,有些感慨,这是属于奴人的无奈,想要生存,同样需要在夹缝的困劳中得以片刻的休息。
帐内,榻上,不经意,又是……一个翻身……
之所以说又是,那是因为从夷简听来,罗纱帐内的人,一直,都发出这样轻微的细响,好像他并没有睡熟,时间过的缓慢,殿内的光线昏黄,北面墙上的一扇窗,敞开着,可以看见远处宫墙的阴影,凉风,也透过这扇窗子晃了进来。
嘶——
又一道,绸被的摩擦声,却并不伴随该有的沉睡中均匀的呼吸。
终于忍不住,夷简走近高高垂落的帷帐边,尝试性的,轻声说道:“二殿下,您睡不着吗,奴才,会一些简单的指法推拿。”
半晌,内面没有反应,夷简心想,或许自己错了,他大概只是熟睡中好动,但是就在她低头准备转身到远一点的位置时,帐内的人,突然开口:“进来!”
进去,这是好事,是与他拉近距离的第一步。
夷简进去,榻上,二殿下成蛟依旧斜卧着身体,抬头看了夷简一眼,他问:“你会什么指法?”
残酷的相遇 (2)
夷简到床榻尾端跪坐,答:“二殿下睡不熟,那是因为身体的经脉不得畅通,上星||穴的血液滞留,可以捏拿足部。”这是燕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这会她拿出来照搬,说完,她谨慎的执起二殿下的单足,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凭着记忆中的印象,从轻到重,缓缓的捏拿,按摩,手指张弛有力。
这也是她曾经从燕身上享受到的独有的伺候。
成蛟半趴在床畔,有些惊讶的注视着她,脚底,突然传来一阵阵痛意,让他下意识就皱起眉头,然而片刻,这样的疼痛,酥麻,又让他的身体在不经意间舒展……
(二)
同一片昏黄的半夜,几十道宫墙之隔——
乾年宫殿后的巨大方池边,一排绿意盎然的杏树,扇子一般扁平的叶被风吹的沙沙轻响,清澈见底的水面波纹横动,载浮起残落的树叶,时间静逝,地上暗沉,空中青碧如一片海,略有浮云。
铺着青砖的池边窄道上,嬴政的身影倚树而立,水里的倒影风影绰姿,树枝盘随,前两场雨后快要入秋,此刻的空气带有一股湿润,已经稍显的冰凉。
又是失眠!
叫他痛恨的失眠,他不禁快要丧失深夜里睡觉的本能,他的失眠,逐渐到了病态的趋势,长年累月的戒备让他一到夜里,浑身的感官就异乎寻常的警觉,他疲于这样的劳累,疲于这样无休无止的精神乏力,二十一岁的年纪,却仿佛活到了不惑之年,眉头,竟有了点浅浅的印痕……
盯着碧波的清水,他想起夷简!
尉缭带了她的话,说护城河巷子深处的屋宅,他不得再去了,说去雍地,就几天,等回咸阳,会到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找他……第一次在咸阳遇见的地方,是湖边琼花的对岸,满簇花蕊围绕的五瓣玉蝶花,尘纷混淆,盈株蕊簇,袅玉枝叶,纯白的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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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到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找他……这一句,让他对她,不禁有了期待……
时辰如梭,昼夜交替。
隔天清晨,夷简在长安君成蛟的脚下醒来,其实也不过闭眼了个把钟头,成蛟动了一下身体,夷简就立即从床榻尾端爬起,成蛟睁开双眼,坐起身,讶然的看他睡意惺忪的眼,问:“你在帐内,替我捏了一夜的脚?”
夷简微笑着答道:“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很高兴伺候二殿下。”
这是故意,故意的谄媚,于夷简还是第一次,不过第一次,她也并不生疏,说起来不仅顺其自然,还大言不惭,捏了一夜……当然不可能,他睡熟后,她就停止按摩,坐在床尾休息,直到一个时辰前才终于迷迷糊糊的趴在他腿边睡着。
残酷的相遇 (3)
盯着他的笑脸,成蛟竟忽然一阵恍惚,记忆深处的脸,再次与眼前的重叠,有那么一瞬,他想,若是她对他也是如此的微笑……足矣了吧……
嘴角勾起一撇怪异的笑,成蛟再次开口:“感谢上天吧,你居然能有机会与我同帐,选好主子,尽心的伺候,也算是保住你一条小命。”
“是!”夷简点头,点的认真。
听见帐内成蛟的声音,侯在外面的姜离立即在外面低声说道:“二殿下,起了吗,下人们都准备妥当,辰时就启程回雍地。”
“起了!”成蛟回应。
罗帐被拉开,高高的束回到寝宫内两侧的木柱,宫人们端着各类盥洗工具进殿,更衣伺候,这样的讲究工序夷简看的眼花缭乱,突然想起三姐,她如今是韩的太子妃,将来就是韩王的王后,住在宫里,她每天也会像这位二殿下一样,享受着群人簇拥的尊贵吧,或许比他更甚也不定。
辰时末,成蛟一行人终于出发,成蛟坐在半遮帘席的马车里,夷简随其他人一道跟在马车后面,经过第二道宫门的时候,没有看见尉缭,夷简心里有点失落。
到底是王室子弟!
出了宫,走上去雍地的官道,整支队伍的最后,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悄无声息的尾随着一排身着藏青色布衣的剑者,他们表情暗淡,手持几尺长的铜剑,像是随时准备一场进攻或防卫,他们,是成蛟的死士,亦是他重金购买于六国的刺客,他们在静寂中蛰伏,等待,听命于长安君成蛟的一声令下……
(三)
雍地——
这基本是一个诸侯小国,雍地有着几百年赢氏的繁华,迁都咸阳之前,这里是秦国最古老的都城,雍地的正中央是秦国最悠久的古宫殿,如今囚禁着大秦王的母后,赵姬,不过是个可悲的女人,年轻时和儿子一起做赵国的人质,受尽折磨屈辱,待到年轻不再,儿子做主天下,却又被幽禁在了这漫深祖殿,独守先王们的牌位,空耗时日,心中唯一的牵挂,是与一生中最后的一个男人,那段曾经逝去的岁月,那个她尚且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孩子。
那个,与他一样,有着一双冰灰色长眼的,孩子。
雍地,王宫的城墙,已经略显斑驳,街道,有了苍茫的痕迹,然而离雍地宫不远,几千米之外的长安君侯府,即使到了夜里,也难掩其奢华磅礴的气势,华阳夫人在世时,极尽的宠爱成蛟,以致嬴政登基后,她便命人早早的在祖居雍地建造了这座行府。
到达雍地长安君府,正是深夜,府上从门口到城墙,放眼四周,一派灯火辉煌,比起咸阳宫的冷清,夷简不禁震撼于这里的昼亮,侯府的地势从低到高,到最深处,竟有一半的屋宅几乎依山而造,一条长不见底的宽道从厚重的铜门口一直延伸进遥远处高高的一端。
残酷的相遇 (4)
飘渺的像半空中的神邸。
从马车上下来,成蛟的表情忽变,薄薄的嘴唇,有一些叫人感觉匪夷所思的抽搐,似乎是迫不及待的,他向宽道的深处走去,身后无人阻拦,更无人跟随,但是,在这刹那之间,站在马车一边的夷简,盯着他高挺的背影,突然产生一种奇妙的直觉。
夷玉……
这两个字始终在她的脑海里盘旋,让她不知不觉中感觉到彷徨,感觉到燥闷,焦急,甚至是雀跃,紧张,这样一种介于血缘之间的亲密直觉,让她的一颗心,也倏地提到了嗓子口,双脚完全不听使唤似的,跟着,抬步,向他留下的一抹影子里追去……
但是,她的双脚,也仅跨出去数步,一边的阉官姜离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叫道:“大胆,你要去哪,这里虽不是咸阳宫里,但也不是你能随便乱走的。”
“呃!”夷简一怔,反应过来,急忙答,“奴才跟二殿下去,贴身伺候。”
“用不着你来伺候,侯爷府里到处都是下人,你一边安顿去。”姜离指了指已经向其他角落里散去的随从们。
一种……长久的渴望,信念,想要如此急切的见一个人,感觉她近在咫尺,却又总被莫名的阻隔拦断,夷简的心情顿时升起了怒气,体内原本属于她贵族的地位,让她根本就不屑眼前的阉官,然而眯眼,环视周围属于长安君侯府的人群,少顷,她的表情倏然婉转,重新带回一种下人该有的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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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弯腰,轻声说:“姜总管,之前在咸阳宫里,二殿下特意吩咐奴才,以后每晚都要进帐里替他按摩捏拿,这会天这么黑了,二殿下一定去就寝了吧!”
她现在,不想多加耽搁。
“二殿下,真如此吩咐?”姜离疑惑,毕竟之前每次去她那里,他都绝不允许任何人跟随。
“奴才也不敢胡乱瞎说啊!”
姜离看他,炫目的墙灯下,这个叫甘橖的下人,和他一样,都只能算是半个男人,除了一张干净清丽的脸,他和普通的下人毫无分别,也正是这张脸吧,长的有几分神似那个让二殿下疯狂的女人……
“你去吧!”姜离叹了口气,点头,“谨慎点,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准多舌。”
……
(四)
夷简答应着向宽道深处跑去,这种感觉有些像近人情怯,二殿下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于宽道半空中的某间屋宅,全部都是宛如白昼的亮,夜色被笼罩在远远的星空之下,碧波晴朗的天气,紫微星煞是通明。
夷简跑的步履匆匆,在宽道的深处遇见婢女,她问:“二殿下在哪个屋室?”
婢女们伸手一指,说:“在雕栏尽头,露台后的侧府里。”
残酷的相遇 (5)
露台后的侧府,不远,即将走到玉砌的雕栏尽头,她放慢脚步,这里灯火依旧通明,只是人烟不再,从露台向栏杆下眺望,人是置身于半空中的,下面,是宽广平坦的方石院落,以及威严耸立的屋檐,绕过露台,与之连接的,是一条悠长的走廊。
……
半夜,寝房内的烛火远离着床榻,略显暗淡,床上,成蛟身着一层白色的丝绸,在床榻外侧而卧,内面,和以往的每次一样,她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墙壁,生硬的,不愿意靠近他丝毫。
“不要背对着我!”面对她僵直的背影,成蛟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拖过她的手臂,微愠道,“如果睡不着,我可以做别的。”
没有理会他,也不想理会他,她从他的手里,默不作声的抽回自己的手臂,表情是一层不变的淡漠,就是她这样冰冷的淡漠,将他逼的,几次三番的近乎丧失了理智,眼睁睁看着她又恢复了蜷缩的姿势,不屑一顾的仍旧背转过身体……
这几天,他是如此的想着她,然而从他一跨进这间寝房,她的表情,就不曾动过,她连一个皱眉,都吝啬给他,哪怕是每次他强行的男女欢愉,她都是,一脸的冷淡,像是忍受着某种厌恶的酷刑。
他想,真的想温柔的对她,但是她的表情,她从他手里抽回手臂的决绝,她对他永远无声无息的沉默,终于让他的怒火再一次崩溃,既然她不说话,她不屑跟他说话,那么,他也没有理由多说,再一次从墙角拽过她的身体,这一次,成蛟的力道,极其的粗鲁。
压抑了几天的男性欲望,连同着对她的恼怒,使得他板正她身体的同时,也一股脑儿的撕去她的亵衣,多少次了,每一次却都是如此开始,如此结束,成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