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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手指划过灵柩边沿,命:“长安君未过门的夫人,殉葬,后日一同葬东陵西室。”
令下,府里骤然静寂,所有下人都惶恐的看向嬴政,因为自古以来,有夫人殉葬,那么就代表一定有下人陪同,长安君尚未举行大婚仪式,所以之前下人们以为这一次一定不会有夫人殉葬,然而大王的一句命令,让所有人不得不惊恐万分,而至于哪些人将被选为夫人的陪同,也直到最后封土一刻才知晓,被活埋进泥土。
……
郑夷玉站在院子里,一群侍卫忽然从外面涌入,夷玉抬头看他们,为首的侍卫恭敬行礼,开门见山说:“夫人,大王令你后日殉葬,请你随我们回房,这两天不得再出门。”
一个人突然获悉自己将死,且以什么方式死,很无奈,夷玉是人,虽然性静,然而听到这样的命令,她的心中还是有一闪而逝的……惧……仅仅也是一闪而逝,秦王到底残忍,也罢,一口气而已,含在嘴里,殉葬的痛苦眨眼消亡吧!
无可奈何,夷玉仰天望空中的飞鸟,这一世要仓促结束,来世,能不能让她自由自在的……自由自在的奔走四方,看一看生命不息的河川,看一看冰雪素裹的北国,哪怕是荒漠贫瘠的匈奴,她也想亲眼看一看,中原之外,海河之外,又是怎样不同的世界,活过,总该留下痕迹的……
殉葬(6)
(四)
冬天的气候干燥,宫里原先准备大王婚典的喜庆被及时撤换,换上凄哀的素色。夷简感觉这些日子过得迅速,总是不知不觉一天结束,从早上太阳升起到傍晚夜幕,好像极短功夫,怪不得以前在新郑,母亲常感叹,光阴荏苒,记忆里还在自己未出嫁时,转瞬女儿们都一个个花般绽放。
回到王宫的第三天,下午,夷简见一群宫女聚在小宫门口晒太阳,听她们似提到长安君夫人,夷简叫来若,问她:“她们在门口谈论什么?”
若神色看起来有些怅然,说:“公子你记得上次在围场二殿下说要娶的夫人,刚才从雍地回来的侍卫传,大王昨天已经命她要为二殿下殉葬,明天早上吧,以前我们宫女都羡慕她能得到二殿下专宠,竟向上天发那样的誓……”
“你说什么?”打断她,夷简心跳陡然一停。
“你不记得吗,二殿下在天坛上说只娶她一个的,长安君府里将只有她一位夫人,大王是怕二殿下到地下孤单吧,所以要她去殉葬,听老宫女们说,以前先王崩,也有很多后宫夫人陪葬,宫人们都很害怕……”
若又继续说了什么,夷简忽然全听不见,眼里只看见她的嘴唇在一张一翕,脑子却一遍又一遍的兀自重复殉葬,殉葬……天旋地转,仿若天塌,数不清的树影与宫墙交错,半晌,若感觉不对,问:“公子,你怎么了?”
“我要……出宫……”意识反应过来,夷简倏地往小宫门外跑,若忙在后面叫,“没有大王的准许,你不能出宫。”夷简不理,沿着长巷拼命的往后宫入口去,一路有宫人看见也仅诧异,不清楚事情始末没人会阻拦,对后宫夷简已经熟悉,她奋力奔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到雍地,跑到中门,终于有侍卫把她拦下。
“尉缭呢?缭都尉,我找缭都尉。”夷简焦急。
片刻,尉缭至,夷简不等他开口便径自说:“尉缭,我要去雍地见政,秦王,我必须现在就走,你替我备马,替我备马,行吗?”看天色,接近午后未时。
尉缭注视她,少顷点头,叫部下备马,夷简感激。
又是漫漫官道,马背上夷简想哭,想起陵墓谷底的深吻,他极尽温柔,长安君薨,他叫她好好的活,可是才几天而已,他下令别人殉葬,都是真实存在的生命,他难道无谓吗。茫然策马,马蹄无意踢翻集市滩头农菜,背后商贩大骂,夷简不觉,冷风钻进她的头发也不觉得冷,血液似乎奔腾。
天黑透,高空昏沉,月亮隐没到云层后,马儿不禁降慢了速度,驰程过半,经过那口石块砌成的水井,好像依稀还能看见他一身暗纹黑衣,远远的向她缓步走来,她送他的那几粒绿色种子,还散发出独特的荷叶异香,“你就送我如此廉价的嫁妆!”这句话犹如在耳,他的声音,味道,早已经融进她的心里。
殉葬(7)
一夜,她神情恍惚,很想就干脆这么倒下来大睡,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她停,时辰不会停,它从来不为任何人停,在寂无声息中慢慢流走,悄悄的偷走人世间的岁月,光阴,在人的脸上刻下印痕,风霜,等年迈,乍一回头,已然老矣。
天,终渐亮……
清晨——
长安君的灵柩被抬往东陵,千人送葬队伍慢行,白色的冥钱在半空中一路飘洒,抬棺的扛夫身穿孝服,所有人面色凝重,秦王和室宗赢氏子孙的车轿位灵柩后连绵。
队仗中间,夷玉一身大红色的绸嫁衣,宽紧的丝带高束起腰腹,显得妖娆美艳,厚重的黄金头饰寓明她高贵的身份,手腕一双金色手镯,这是长安君殿下的信礼,被红绸围绕,夷玉着淡妆,坐在素纱垂落的马车里,被风吹起的容颜无不让路人惊叹。
浩荡的人群最末,是百名山中修道的方士,他们身穿道服,手执法器,一路口里始终念念有词,吹奏敲击手里的器物,诵文,为死者送魂……
晌午到东陵,棺椁抬进西室,亲人告别,方士在棺头覆上黄金太阳,月亮,北斗图案,在内室整齐堆放华贵葬品,时辰到,嬴政宣:“入室,安土!”
长安君母妃伤情,紧抱着儿子的棺椁不放,哭不出声音,泪流满面,有女眷们看得心酸,跟着一同落泪,然而时辰耽搁不得,侍卫将她拉开,搀扶到一边,棺椁静静入室,长安君从此永隔。
嬴政蹲下身,掬一把泥土轻轻放在棺盖顶,起身,神情淡漠,向身后侍卫们摆手,尔后缓步走出长陵,冬天的太阳从头顶射过来,阳光止步于陵墓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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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玉和衣躺进为她准备的紫檀木棺,一个活人,就这样被残忍的入殓,她的脸色惨白,没有人为她悲伤,这是她的荣耀,到地下永世的陪伴长安君,棺木盖严一霎,她的世界彻底黑暗,没有一点光线,瞬间对死灵的恐惧,人性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手抓棺顶,抓出划痕,厚重的紫檀木发出燥心般的刺声,紧接而来的是喘息,黑暗里呼吸一点一滴被抽空,喉咙口的气出不来,闷在胸口,腿无力的抖动,扭曲。
只期盼,下一世的人生,女人不再作为一个男人的附庸,天底下不再有惨绝人寰的殉葬,闭气前,她多想再看一眼韩非,不知道下一世,她是否还能记得他的脸……黑暗里,她的眼角终流出泪来,就这么结束了吧!
土,一块一块的铲落在棺盖上。
殉葬(8)
(五)
夷简策马匆忙的停在长安君府前,大声问门前侍卫:“大王呢?大王在什么地方?还有长安君夫人在府里吗?”
侍卫认识她,回答:“大王和室宗们早就去东陵,长安君夫人也在东陵,该入殓了吧……”
夷简心里一凛,挥鞭就跌跌撞撞的向东陵奔驰,脑子一片空白,腿却不由自主的抖动,一时间浑身好像不听使唤,提不出力气,沿着一路的冥纸,夷简的马蹄片步不止,抓着缰绳的手指通红,勒出血痕……
一个时辰,太阳移到头顶,正午时分,东陵尽头,夷简终于看见丧衣列仗的人群,并不下马,就这么直指的冲了过去,马速太快,完全犯上的横冲直撞,王宫侍卫骤然戒备,提剑包围,马儿受惊,仰天嘶鸣,夷简手未抓紧,重重一声从马背上滚落。
从地上爬起身,夷简叫:“我找大王,我要找大王……”
周围有侍卫认出她,知道她是王宫里的贵族人质,匠人郑国的儿子,将她团团围聚在中间,有侍卫去上报。夷简焦躁,拉住一个侍卫的手臂急问:“长安君夫人在哪里?”
侍卫遥手指墓室:“听见哭声了吗,都是陪葬的下人,正在封土。”
夷简的眼泪顿时泛滥,想到二姐竟然在里面,她的心就抑制不住的闷,就像有无数个细小脓蛆在体内啃她的心脏,毛孔一根根张开。嬴政至,习惯的皱起眉,道:“夷简!”
听到他的声音,夷简猛的抬头,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说:“政,你放了我二姐,求你放了我二姐,放了长安君夫人……”
嬴政浅灰色的眼里微起波澜,许久,他沉声:“已经,安土!”
“你……”夷简怔住,远方哭喊声刺耳,东陵石门尚未封土,目光触及他身后侍卫的长剑,想也不想,她是孤注一掷了,趁所有人不备,瞬即上前,伸手抓住侍卫手里的长剑,手背碰到剑锋,倏地血溅,侍卫一愣,不敢伤害她,下意识松手,夷简握起,毫不迟疑的架上嬴政的后颈,所有人震惊。
“你想杀我吗?”嬴政表情不变,眼眸却有异样一闪而逝。
“我不想杀你,我只想要你快,快把长安君夫人放出来,她是我二姐。”夷简吼。
“大胆!”一道高喝,是王叔子成,“你不想活了吗,殉葬是对长安君夫人的恩典,大秦会立碑歌德,让后人祭拜。”
“既然是恩典,你为什么不去!”夷简怒视。
“一个小小的人质,真是胆大包天,来人,把他拿下,一同为长安君陪葬。”王叔下令,侍卫们不敢轻举妄动,齐齐看向大王。
嬴政眼角瞥见不远处已经架起的弓箭,叹气:“夷简,把剑拿开,否则侍卫们箭出,你必死。”
殉葬(9)
“政,如果二姐就这么死了,你叫我怎么办,怎么办?”眼眶又湿,无奈丢掉长剑,夷简转身向陵墓入口石门处跑去,四周近千人愣愣的看她,嬴政下令:“都随她去!”令下,所有人惊惑,有人如此在他面前放肆,他竟一点不见震怒。
王叔子成也下意识眯起了眼,举剑威吓大王,这是死罪,可以灭九族的死罪。
夷简跑进石门,穿过长长的墓道,人群聚集的地方,惨不忍睹,巨大的石坑内,百名陪葬下人已经掩埋一半泥土,或头顶或手臂挣扎在土外,奄奄一息没了声音,望向内室,两座刚刚垒砌的棺塚,新土封严,没有一丝可以透气的缝隙……
原来,早已经来不及……
夷简紧紧的捂住下巴,她不敢想象这样一点一滴的咽气是怎样的痛苦,她不敢想象二姐死前最后是带着怎样的表情,扭曲吗,也努力撑开了手臂挣扎吧……瘫软的趴在棺塚上,大恨已经酿成,二姐真的就这么死了,她没见到她死前的凄惨,每次都是这样,就好像她被韩王进贡给大秦,她是那么的想送她一程,跟父亲一路追,一路追,追到半夜起风,可是眼前出了漫天的沙尘,她怎么也不见她的身影……
她都是这么孤孤单单的,永远孤孤单单的,让她追不上……
封陵,夷简被侍卫拉出墓室,恍恍惚惚的到嬴政面前,夷简低语:“今天,我看到了你残酷,你冷漠,二姐死了,我很怕死,很恐惧,但是你杀了她,我不想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要去陪她……”
说着,夷简继续向前。
嬴政在她身后,展臂,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夷简闷哼一声,倒向身后。
“回宫!”他抱起她,沉步走上车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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