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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清点头,女大当嫁。
“前几年,说亲的也多,都让你爹给回了,说是一定要找个读书人,最好能嫁进巴郡城,以后也少吃点苦。”
巴清说:“咸阳要征兵,以后不管是读书人还是庄稼人,恐怕都要去赋兵。”
“一家也就一个吧,咱们家没有儿子。”父亲接话。
“听亭长说,征兵还不急,要缓几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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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郡世家(4)
女大当嫁,男大当婚,千年来亘古不变,然而巴府的公子棣谦,已年过二十五,却仍旧单身,身边甚至无一位侍妾,对于寻常百姓这太不寻常,最初到适婚年纪时,几乎每天有无数媒人上门,但是纵使说的口干舌燥,终归徒劳,渐渐的,媒人越来越少,对巴家不再抱有希望,直至无人登门。
不过,总有人不信邪,这天,又有私媒进府,见到巴府的巴夫人和巴老夫人,连忙摊开来几副画像,说:“这些都是巴郡城里的大户小姐,能配得上棣谦公子的,也只有她们喲,不过你们若是不中意,还有,还有,呵呵呵……”
巴夫人叹了口气,径直摇头:“有劳,不过棣谦……”
“不过什么?”巴老夫人一击拐杖,“你难道真要我们棣谦就这么一辈子?”
巴夫人沉默,媒人一听,忙转脸向巴老夫人,谄媚道:“说的是啊,看整个巴郡城,有哪家公子能比的过棣谦公子,挑确实该挑一些,老夫人你看这些小姐,哪一位不是娇俏贵气,纤影葱葱,她们也都是巴郡名流。”
巴老夫人挡开这些画像,枯花的老眼并不撇一眼,摇头:“不瞒你,咱们巴府只想要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身子骨结实强健些,能干有担待,将来能照管整个巴府。”
媒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有,有……”
“婆婆!”巴夫人开口,“棣谦不可能答应。”
“由不得他了。”老夫人无奈道,“我还有几年活头?巴府已经太久没有喜气,我不奢望还能看见抱重孙,好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份家业就这么败落。”
巴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媒人倒听得心慎。
日子迅速,一个月后,巴清傍晚到家,左邻右舍竟然都在,看到巴清回来,连忙都向她道喜,隔壁大婶说:“清啊,赶快把这些竹简都放下,以后再也不用做了。”巴清疑惑,巴母脸上也挂着浓浓的笑意,指条台下,“你的事成了,这是媒线先送来的礼钱。”
“瞧你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能合拢吗,换做是我,也得高兴的三天睡不着觉。”
“才三天?”
一屋子人笑起来,巴清看条台下,这才发现六只红色大箱,箱盖上结着火红色厚绸,“清啊,你命真好,这个村也就你找到这么个好人家,以后别忘了我们,啊?”大婶又道。
“是哪家?”巴清问。
“哎,你都想不到,是巴郡的世家公子棣谦。”
巴清怔,她确实想不到竟然是他,太意外。
巴郡世家(5)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日子就定在三月一十九,长长久久,直到上花轿,巴清都感觉有些恍惚,像做梦一样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棣谦那样的男人,女人应该多是喜欢的,上了花轿,以后就是他的人。
二十多里路,响亮的唢呐伴随着有力的鼓点,一路抛洒着碎币引得孩子们嬉笑争夺,送亲队伍到巴府,谁知,出来迎接的并不是新郎,有人迎巴清下轿,透过轻薄的红纱,她找不到他的身影。
进大门,跨火盆,巴府里少了一点喜庆,到大堂,巴夫人揭去巴清的红面纱,大堂内安静,所有仆人都退出堂外,巴清环顾四周,厅堂前只坐着一位年迈老妇人,巴夫人执起她的手,说:“孩子,不管拜堂不拜堂,你都已经是巴家新夫人。”
巴清点头。
“有些话,我们不隐瞒你。”
巴清再点头,心里却莫名不安。
“这门亲事,棣谦并不同意,不是不满意你,他是因为,因为患有病……”巴夫人注视她,看她表情依旧,便继续道,“是痨疾,他能活多久,我们都不知道,也许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明天,你看这座大宅,就像孤冷冷的一座活墓,你怕吗?会嫌弃他吗?”
巴清的心蓦地很沉,脑里又浮现出那天,他头顶扎满银针……痛苦吧,她谈不上怕,更谈不上嫌弃……
“他在哪?”她问。
巴夫人摇头:“有些天,没回来了。”
……
她的洞房花烛夜,一个人睡在陌生华丽的大卧房,辗转反侧,他患的是痨,她清楚这种病,好的情况能拖七八年,坏的时候不足几月,她先前就猜出他患有病,但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重,躺在床榻上,眼泪不知不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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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郡世家(6)
一夜天明,早晨,巴清换了衣裳出门,巴老夫人听见家仆来报,连忙颤巍巍追出来,被下人搀扶着,问巴清:“你这是要离开吗?你真嫌弃我们棣谦?”看她两行浊泪,巴清摇头,“我去找他。”
老夫人手指颤抖,用力拉住她的,感激。
街市喧哗的歌肆坊,早上没几个客人,显得冷清,独有一曲婉转的秦筝悠扬,歌舞伎们聚集在楼下谈笑,巴清进坊内,有熟识的说:“冬媛在楼上弹曲。”
沿着琴声上楼,白色帷幔内,她清瘦的身影隐隐绰绰,巴清掀帘,冬媛被打扰,抚琴的手指倏地停止,抬头看向巴清,诧异:“我没叫你来?”
巴清一眼瞥见帷幔厢阁深处背靠着软垫的棣谦,开口:“我来找棣谦。”
“找我?”棣谦的声音传来,有几分暗哑。
巴清走过去,直接走到他面前,他张开眼,双眼红肿,布满血丝,巴清说:“我接你回家。”
棣谦皱起眉:“你说什么?”
“昨天起,我是你妻子。”
沉默,棣谦盯着她,半晌,他突然爆出大笑:“想不到她们为我娶的竟然是你!”
“现在知道也不迟。”巴清给他一抹笑。
棣谦微愣,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巴清亦愣住,另一旁的歌伎冬媛站起身,低头走出这片妖娆的帷幔。
“你回去吧!”过了许久,他放开手。
巴清问:“这样的地方,你留恋吗?如果留恋,我陪你一起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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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郡世家(7)
巴府——
所有人不敢置信,新来的夫人将公子棣谦带回了家,巴夫人和巴老夫人欣慰,如果余生,她们先走,她们期望有人真心爱他,照顾他,巴清面善,他们看着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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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清端药到书房,揭开杯盖,呛鼻的药味直钻喉咙,棣谦站在书房里,抬头凝望随风摆动的树叶,巴清走过去,棣谦瞥了眼她手里的药杯,道:“端走。”
“这是大夫才煎的。”
“你喜欢管闲事?”棣谦不悦。
巴清摇头:“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闲事。”
“那么你喝!”棣谦勾起嘴角。
巴清不迟疑,杯到口边,喝下去一半,再递到他面前。
“有用吗!”棣谦淡漠一笑,仰头灌下,杯子见底,巴清接过,轻声说,“求一个心安。”让家人心安。
夜晚,巴清铺床,棣谦进屋,说:“你到隔壁书房睡。”
巴清便走开,不过片刻回卧房时怀里多了席被,淡定铺在床榻旁的竹地上,棣谦在床榻上躺下,闭目,沉沉开口:“我不保证我的肺痨不传染!”
巴清吹灭烛灯,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卧室里,很柔和,关窗,银色光线被挡在窗外,卧室里沉静,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黑暗里,躺在席地上,躺在他的床榻边,忽然竟觉得心定。
直到三更,她忽然被一阵压抑的咳嗽惊醒,起身,瞬时有凉风窜进她的脖颈,窗子敞开着,巴清急忙点灯,重新关窗,棣谦正趴在榻边剧烈喘气,面色白寥,巴清迅速过去,走到另一头床畔,想替他揉顺后背,然而当她的视线触及被褥上的一滩血……
巴清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眼泪跟着出来,女人毕竟是胆弱的,这一瞬间,她真的不知所措,该做什么?
“替我倒盆热水,别惊动下人。”他说话时,声音低的像吐气,牙齿和嘴唇都沾上血渍,巴清赤脚木然的跑出寝房,眼泪滴在地上,他咳嗽是因为吹到风,而他开窗是因为她吧,为了让卧室里空气流畅新鲜……
这样的男人,值得她用心爱!
这一夜过的漫长,她用热水擦干净他嘴上的暗血,抹掉被褥上的血迹,棣谦躺在床上,精疲力尽。
一夜之后,巴清把自己关进书房,她开始翻阅医书,她想救他,病痛面前,人有时候太可怜,太渺小,太微不足道,她并不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女人,她想像天下所有女人一样,女子有家便是嫁,有嫁,有丈夫,夫妻相敬,伺候公婆,持家生育孩子。
老天不可能让所有人遂愿。
再到晚上,巴清将席铺移到隔壁卧房,替他光严窗户理平褥被才离开,躺在床上睡不着,夜深人静时,她悄悄下榻,走进他的寝室,他睡着了,一只手臂垂在床外,巴清过去扶起他手,放回软褥上,视线盯着他的脸……
“你是打算一直这么看下去,还是干脆上来?”他突然出声,双眼赫然睁开。
巴清一惊,忙站起身,双颊不禁绯红。
“我来看看,看看你是不是,是……”
“给我倒杯水。”他打断她。
巴清转身去桌旁,倒一杯温水,过来,他只喝了一口,放下水杯,说:“把窗子打开。”
“这会外面有风。”三月的夜里还很冷。
“巴清!”他抬头看她,脸上扯出笑容,“我其实更想出府走走。”
巴清皱起眉,考虑片刻,替他披上深衣,再去推开木棱窗户,外面的光线射进来,异常璀璨,风也跟着窜进房,棣谦望向窗外,每到晚上,他其实舍不得睡,仅剩的日子虚度在久睡里,真的舍不得。
“你出去吧,以后半夜不要再进来,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巴清想不出能否则什么,走回到床榻边,说:“你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棣谦斜眉。
“我去厨房给你炖点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