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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在车上,庞震宇掏出怀表,看了看,不悦道。
“给你爸这么一闹,午餐都来不及吃了。”
“Sorry……”怪我就对了。唉。气虚,人家她也还没吃东西啊。
“马路口停一下。”
“嗄?”
“那里。”庞震宇指了指路旁。
“什么?”巫玛亚眯眼看,路旁有间迷你小铺,一位长相斯文的年轻老板正忙著烘焙面包,小招牌写著店名:“马、路、口、烘焙小铺?”
“我爱吃他们家的蔓越莓奶酥面包。”说著就下车去买。
巫玛亚喊他:“喂?快点,这里不能停车欸。”什么嘛,巫玛亚呆在车内等。
庞震宇跟老板讲没几句话,又回来拍车门。“下车等吧,蔓越莓奶酥还要十分钟才出炉。”
“十分钟?你开会不是快来不及了吗?吃别的吧?”
“我要吃蔓越莓奶酥。”他竟也有这么别扭的一面,巫玛亚笑出来。
“喂,就随便吃吃嘛,干么这么计较咧?”
“你不懂。”庞震宇绕过车子,拉开车门,将巫玛亚拖出车外,拖到小铺前,塞了店家名片到她手中,吩咐道:“记住这家店的地址,以后我要吃的时候会叫你买,不要买错了。”
什么?!巫玛亚掐著名片,哭笑不得。“是……你说了算。”仿彿公司没有一种伙计叫助理,仿佛她资深制片是为老板的蔓越莓奶酥而存在。他会不会太过分了!
结果,这两个大忙人,竟然耗在冷风中等著刚出炉的蔓越莓奶酥面包?超瞎的。
因为太愚蠢了,巫玛亚凛著脸,不吭声,站在老板身旁,从车窗玻璃,可以看见他们俩的身影。看见庞震宇倚著店铺柜台,翻阅柜上周刊。而她一脸肃杀僵在他身侧,双手抱胸,紧抿著嘴,姿态很僵硬,表情很冷酷。
冷风吹,枯叶飞,巫玛亚又气恼,又感到可笑。
搞不懂,巫玛亚越等越不爽。刚刚说赶著要开会的人是他,现在坚持要等面包出炉才去开会的也是他,她被他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儿说她老爸的事害他开会迟了,一会儿却又将她耗在这里陪他等面包,搞什么咚咚啊?莫名其妙,气死,好像她活该要为他活的……
“出炉了。”他笑道,甜腻的奶酥香气,扑鼻而来。庞震宇买了五个,结帐,才转身,发现巫玛亚已快步溜回车内,发动引擎,准备出发,就算不想陪老板,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庞震宇上车,巫玛亚咻地立刻飙车赶往目的地。
庞震宇拿面包出来吃。“嗯,太好吃了……你应该尝尝看。”
“谢了,我要开车。”
“他们家的奶酥,浓郁松软,面包是手工做的……”
“噢……啊……”巫玛亚冷不防被硬塞了一口面包到嘴里,差点噎著,瞪他。
“怎么样?很好吃吧?”他很乐,大口吃著,非常跳tone的在给她表演天真无邪。
红灯了,巫玛亚停车,拿出卫生纸,将那一口面包吐出来,丢了。
“难吃。”巫玛亚严肃道。讨厌他,讨厌他喂她面包的亲密举动,这算什么?可恶,害她皮肤起疙瘩,害她不争气心跳快半拍,她不要再为这男人动摇,因为他又不爱她。可是他却这么任性,想对她做什么就做,不管她怎么想。他好像忘了,曾经他怎样伤透她的心,当她那么纯真地爱慕著他时……
看她将面包吐出来了,庞震宇笑了笑,无所谓地说:“可惜,那么好吃的面包,真没口福。”
“这么甜腻的味道,我会想吐。”
“这样形容老板最爱吃的东西,勇气可嘉。”
“如果一定要我吃,还要假装很爱吃,你才开心,那我会吃。你是我的老板,你帮过我啊,我才不敢惹你生气呢!”
“听了真欣慰。”他苦笑。
这一路,没人再说话,气氛凝结,两人脸色都很难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存在著一股隐形的敌意。巫玛亚好像做了结界,存心将他摒除在外。只要他稍微靠近一些些,她的反应就很激烈,用一种敌意将他排除。
目的地到了,她停妥车子,让庞震宇下车。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著前方。
“怎么?”她问。“还有事?”
“你现在算高收入了,还搬新家,有了自己的地方,工作顺利,生活稳定。”他转过头,看著她,睿智的黑眼睛,闪烁著温暖的光。“满意你现在的生活吗?”
巫玛亚愣住,问这个干么?这家伙几时在乎她的私事了。
“我很满意。”OK,她了了,问这个是要她表现一下感激吗?她会。“所以我能有这些成就,都是你栽培出来的,庞先生,我真的很感激。”
“那么……你愤怒什么?”
“我愤怒?”
“你似乎对我很愤怒,充满敌意,我不明白。”
“我没有愤怒,我很感激你——”
庞震宇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提起,端详,低垂眼眸,目光专注得仿彿穿透她。“你可以对任何人愤怒,独独对我,你愤怒得没有道理。”
第一次,她听见他的嗓音,失去了平日里的平静和缓,而是沉重,挟带怒气的。
庞震宇松手,笑笑地,忽然出手,拔走她一根白发。
“喔。”那一下剌痛,令她怒目以对。
“不知好歹的家伙。”他笑,握住车门,推开,下车。砰,甩上车门。
什么嘛!巫玛亚僵在座位,瞪他,直到他走入商业大楼,她胸腔郁著一团怒火。
“可恶……过分。”瞧他得意的,骄傲的。多么享受她的恭维,她的低声下气卑躬屈膝。就因为帮过她,她就得在这男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吗?他就可以这么尽情地伤害她的自尊?
王八蛋!她还要忍这个混帐到什么地步?气死!现在光对他唯命是从,已不能满足他,干脆每次见面,都对他跪拜喊恩人万岁算了。为什么她得忍受这个?她恨他,恨透了。
庞震宇那无所谓的笑容,在转身背对她时,即刻消失,换上一张抑郁的面孔。
他走入大楼,搭乘电梯。挂在大楼外的透明电梯缓缓上升,透过玻璃帷幕,可以看见楼下,巫玛亚驾车离去。
看著那辆黑亮的休旅车,消失车流中,一股深深的疲倦,席卷他。
他越来越不能忍受她表面恭维,其实憎恶他的态度。他用心良苦,将她这颗悲伤种子,无依靠的种子,种入他的地盘,以丰沃的土地滋养她,将她养成花儿,让她可以散发出自己的芬芳,不再受制自己的出身。没想到,这花儿,连刺也一起长成,茁壮后,开始恣意地刺伤他……他有苦难言,她都不明白。
庞震宇,将额头,抵在透明玻璃面,好累……头好痛……最近越来越痛了,尤其是当她这样对他时……
电梯抵达楼层,身后,电梯门打开,又关上。
对于将参与的冗长会议,他提不起精神,心被她搅乱,情绪恶劣。她不知道,他曾感到了无生趣,而成功,是那么乏味。她不知道,他是因为她,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意义。她更不知道,他对她的爱,超越了一般男女那肤浅的情爱。她还不知道,一天一天,在表面冷漠的互动中,其实隐藏著,对她极深的关怀。
他也知道生她的气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将对她的感情,隐藏得那么好。好到最后只能怨命运无情,眼看喜爱的女子,却不能拥抱的痛,谁能懂得?背著苦衷,无限心酸,自己全扛,可是庞震宇啊……
他苦笑,笑看玻璃面自己的倒影。
历经风霜的你,难道还在乎这些心酸吗?
还在乎被误解吗?
你最终要的目的,不就是只要她好,你就好吗?
转身,按开电梯门,他走出去,将孤寂,狠狠抛在身后。
第七章
巫玛亚终于找到治疗失眠症的办法了。
西医无效,透过朋友介绍,认识身体按摩师,一位来自尼泊尔,长相很孩子气的年轻女孩,花露露。
第一次看诊,巫玛亚就被花露露诡异的疗法惊骇到。然而人的缘分好奇妙,花露露的治疗,竟让她不需吃药,就可以好好睡觉。于是巫玛亚发挥制片的缠功,将花露露这家伙包下来,养进家里了,为她一人服务。反正她现在有的是钱,只要好睡,一切好谈。
于是,这个冬天啊,每天早上,巫玛亚一醒来,就会闻到尼泊尔奶茶香浓的甜味。每晚返家,巫玛亚不再需要亲自开灯驱散黑夜,一进门,客厅灯就是亮著的。花露露会做简单料理,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整个人像洒了糖粉的甜甜圈,纯真开朗,简直成为巫玛亚家中,最赏心悦目的一件家具了。
“如果你是男的,我会爱上你的,花露露,你太棒了,我真想把你娶回家。”巫玛亚这样跟她玩笑道,也只有这来自遥远国度的女孩,跟她在现实生活中完全不相干的单纯女孩,可以让巫玛亚不设防,没戒心,敞开心扉。
“你这样讲,好好笑咧。”花露露弹奏西塔琴,琴声袅袅,对她笑,笑容甜得像朵花。“巫姊姊啊,你是太寂寞了,所以才觉得我好。将来,你会遇到你的另一半。”
“哈!”巫玛亚嗤之以鼻。“去哪遇?我身边全是些混帐,有的一天到晚把妹,有的结婚还到处骗女人,有的一天到晚想拐女人的钱,有的为了工作上的方便所以假情假爱,没一个好东西。”
“真的吗?你工作的场所有那么恐怖啊?”花露露撇下西塔琴,跳上沙发,按摩巫姊姊疲惫的肩膀,好僵硬的肩,压力很大喔。
“唉。”巫玛亚躺平,舒服的叹息了。“反正都是些势利的家伙,我才不会上当咧,我看得很清楚,想骗我的感情,门儿都没有。”
“说不定,会有一、两个例外,你这么漂亮,又很会工作,你处理事情时,哗,整个人闪闪发亮,应该很多男人会迷上你吧?”
“哈哈。”巫玛亚不觉得。“总之,我很清楚我不是讨人喜欢的家伙,所以懒得取悦谁,也绝不会让人来利用我。”
花露露停住按摩动作,俯望躺著的巫玛亚。
巫玛亚睁开眼睛。“怎么了?”干么?忽然这么悲伤的看著她?
“你好像……很讨厌你自己。”
巫玛亚眼神回避,别扭了。“哪有,我就是太爱自己,才不许别人来利用我,我也不会像那些愚蠢的女人,因为男人花言巧语,就整个身心都赔上去,搞到人财两失,够愚蠢的。告诉你,我精得很。”
“可是你把自己防御得这么好,‘爱’要怎么流到你心里呢?”
巫玛亚震住,倔强道:“并不是人人都希罕爱,爱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要它做什么?不能拿来吃,不能拿来穿,不能拿来缴帐单。认真说起来,一点实质利益都没有,爱太虚幻了。”
“胡说。”啪嗒~~花露露一巴掌巴下去。
“唉。”巫玛亚捣头痛呼。“干么巴我的头?”臭女生,没想到力道这么大,想巴人就巴人,过分。
花露露双手合握,一脸梦幻地仰望落地窗外,天上闪耀的星星,陶醉地说:“你没听人说过吗?食物是身体的粮食,爱是灵魂的粮食。没有爱的滋润,你虽不会死,但是会活得像枯木,像死水。唉呀呀,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睡不好,又常焦虑紧张,身体硬邦邦,我知道你的病要怎么根治了。”
“那最好,要怎么按才能根治?快按按看。”巫玛亚马上躺平。
花露露摇摇头。“我不会再帮你按摩了。”
“什么?!”
花露露异常严肃,重复道:“我不会再帮你按摩了。”
“为什么?”好眠离她而去?不!巫玛亚慌了。“我可以加薪。”
“再没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