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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外面很不景气,很难找到像光晖福利这么好的公司,你是要继续任性,就回家吃自己。还是跟我好好配合让公司上轨道?想想你的五个孩子,我相信你会有明智的决定。”
金友吉火冒三丈,指著巫玛亚,飙出一大串不堪入耳的粗话,骂得惊天动地,全公司的人都跑来围观……金友吉爽快骂完,巫玛亚面不改色。
“听起来,你是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工作了,我明天就帮你办资遣。”
“你凭什么?你没这个权力!”
巫玛亚拿出手机,按几个号码。“喂?老板……金友吉对我很不爽,我管不动他,现在不是他走,就是我走,你做个决定……”
顿时,鸦雀无声。
巫玛亚点点头,挂电话,朝会计喊:“周美方,结算一下金友吉的薪水,顺便查一下资遣费,明天起他不用来上班了。”说完,转身走了。
金友吉愣住,回过神,追上去。“请等一等,等一等——”口气变了,低声下气地问:“老板他怎么说?”
巫玛亚停住脚步,回身看著他,又看了眼围观的同事们。“老板说,不认同我这个总监的,随时可以离开。”
说著,视线扫视在场每个人,锐利的目光,有强悍的意志,不苟言笑的表情,让人不敢造次。
巫玛亚问大家:“有人要跟进吗?”
没有,大家摸摸鼻子,悻幸然散去。
金友吉想到老婆还有五个还在念书的孩子,低头,颓背,嗓子软下去。“巫总监,我跟你道歉。你要我处理的事,我会马上解决,那个……”
“好,我们就当没发生刚刚那些事。”搞定,她回座位,跌坐椅子,心跳急促。手里握著的手机,因为紧张,握到发烫。
刚刚的越洋对话,是假的,她哪联络得到他?自从庞震宇去纽约,一个多月,没消没息。他也太放心了吧?
她憎他对她这样信任,几乎是赌她这个人的信用。偏偏她吃这套,傻得独守老板不在的公司,为他卖命,还要设法服众,处在水深火热中。
他呢?他连给她一通电话都吝啬。可恶!
有什么私事会需要这样搞失踪的?巫玛亚越来越怀疑,庞震宇根本是去跟纽约女友结婚的,也许她根本是被甩了。
正诅咒庞震宇,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电话。
“喂?”
“请问是巫小姐吗?”
“是。”
“你好,我姓柯,是庞震宇在纽约的好朋友。”
听到这,巫玛亚不知为什么,身体一阵麻,心头猝地抽紧。就像有人突然掐住她的心脏,她不敢呼吸,呆呆地听对方用很凝重的口气说——
“庞震宇因为脑瘤手术并发肺炎,目前状况危急,在加护病房观察中,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我……我是擅自作主……”她哽咽了。“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是他的支柱,也许你来看看他,跟他讲讲话,他可能会好转……医生是这样建议的……喂?你有在听吗?喂?”
手术?脑瘤?巫玛亚张著嘴,发现发不出声音,脑子嗡嗡作响,一些画面飞快闪过脑海。
他三不五时会消失几天,他固定每隔几个月出发到纽约,除夕夜,他倒在地上。散落的药丸,他的头痛。临行前,欲言又止,有口难言的模样……
“我……我不知道他动手术……他没说,我现在在工作,你说他在哪?对了,他去纽约……”
“你先冷静,听我说,他十几年前就诊断出有脑膜瘤,因为位置太深,所以没有医生敢开刀。一直到最近,肿瘤大到快压迫到脑干,才不得不动手术挖除……我知道他一直隐瞒你,我不知道你跟他的交情有多深,总之我知道你是他最重视的人。你要不要来探望他?他现在随时可能会……”
“给我地址,我马上去,立刻……”巫玛亚抄下医院地址,手发抖,心吊著。她逼自己冷静,快冷静。但没办法,她紧握地址,想到一个多月前,他们在床上,腻在一起,他说——
“为了跟你在一起时这么快乐的感觉,之后不管遇到什么痛苦,我都没关系了。”
那天离开,他坚持陪她回家,自己再搭计程车返家。那天,缠绵又缠绵,怎么也没想到,很快要跟那个人经历生离死别?
巫玛亚面色惨白,脑子飞快运转著,就是冷静不下来,他现在什么状况?她好担心啊!
黄明达走过来,跟她报告事情:“王导录音的时间,可能要延期……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巫玛亚抬起脸,神色茫然。
黄明达笑了。“哇,脸色发白,谁家死人啊?”
一句玩笑话,直击她的要害。
巫玛亚哇地突然崩溃大哭,她的哭声惊天动地,把黄明达跟整间公司的人都吓到了。
顿时大家撇下工作,奔来关切。那个向来面色冰冷,情感麻木的巫制片,那个神经大条,不轻易表露情绪的巫制片,现在竟当所有人面,哭到肝肠寸断,哭到快断气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家推挤黄明达。“你跟她说了什么?”
黄明达一脸无辜。“不就是王导录音时间要延期,这点小状况,不至于要哭成这样吧?”更大条的状况又不是没发生过,不了啊。
结果大家只是看她哭,也不知要安慰什么。有人暗暗得意,这个意气风发的巫玛亚,当总监神气没几天哭起来了,大概压力太大吧,活该啦!不必同情,没那个本事就不要担那个责任啊,哭死活该啦……
巫玛亚失控的崩溃痛哭足足十多分钟,大家这么议论纷纷欣赏她的失控,交头接耳,也耗了十多分钟。终于,巫玛亚睁著殷红浮肿的眼睛,看著大家。
“各位……”巫玛亚忽然跪下了,吓住大家。她啜泣,头一回,像小女生,将自己的脆弱,毫不隐藏地披露。“各位前辈……一同奋斗的好伙伴……我求大家……帮我,帮帮我……”
什么事那么严重?让能力超好,个性超强的巫玛亚哀求大家?众人面面相觑,被求得莫名其妙。
巫玛亚泣不成声。
“庞先生去纽约动脑部手术,情况很危险,我想去看他,可是公司的事,也需要处理。但我想立刻去见他,马上去……我没办法工作,真的没办法……”
脑部手术?大家傻住了,老板不是好好的吗?脑瘤?
巫玛亚急切地问:“我能信任你们吗?我跟庞先生能信任你们吗?”
她不争气,庞震宇将最重要的公司交给她,她却只想撇下公司,跑去见他。她极可能辜负他的请托,因为她要交出所有权力给所有员工。
“金友吉,你最资深,我把公司重要文件跟钥匙全交给你,我想信任你,我愿意信任你,请你代理总监的位置,我相信你的能力跟信用。”
金友吉站出来,看著刚刚才跟他争执,这会儿哭得像个小女孩的巫玛亚。他被这样的巫玛亚,刺激得男子气概全发出来了。
“本来这就是男人的工作啊,去去去,去纽约当看护照顾我们老板。巫玛亚,你哭成这样才像女人嘛……好啦,安啦,这里有我罩著啦!”
“谢谢你。”巫玛亚很感动,虽然他讲话很杀猪,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在他不屑的言语中,藏有要她尽管放心去的意思。
“好啦,我们不会让公司出乱子啦,我也会帮著友吉哥,霸气 书库 提供你快点去。”黄明达也跳出来讲话,其他人纷纷跟进,在非常时期力挺光晖。
“我们也会帮著维持好公司的营运状况。”
“是啊,希望老板没事。”
“虽然老板有时候还满令人倒弹的。”
“但这些年给我们的福利都没少……”
“是啊,比起外面的,还是有人性多了……”
庞震宇命危,大家才纷纷想起他的好,平常骂老板骂得凶,等这个人可能消失,才猛然想起他的重要。
就这样,巫玛亚丢下庞震宇要她守住的公司,办好签证,订机票,收行李,以最快时间飞去纽约,奔到医院找他。
她想守护的——
只有他。
历经十四小时飞行,抵达纽约纽华克机场。
在黑夜里,见到传说中庞震宇的女朋友,柯芬琪。她踩著高跟鞋,行动俐落快速,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巫玛亚。
“走,马上去医院。”柯芬琪领了行李,拖住巫玛亚就走。
很快地,到了停车场,柯芬琪将她推入跑车,发动引擎,咻地狂飙上路。
巫玛亚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柯芬琪驾车,眼神超杀的。“拜托,这么多年,听庞震宇说你都说到烂了,我们也算间接认识了。上个月他才说你剪了刘海,配上齐肩直发,加上冷冰冰的眼神,看起来很顾人怨。还说你一紧张就皱眉,爱抿嘴,一脸讨人厌的样子。爱穿牛仔裤,超级瘦,屁股都没肉。”说著掐巫玛亚臀部。
“啊!”巫玛亚惊呼。
柯芬琪笑了。“你看你看,全吻合,肯定是你……你干么?”她瞠问,这个巫玛亚,竟趴向一边的车窗哭了。“喂喂喂,还没到医院就先哭,等一下看到他不就要哭死了。”柯芬琪抽面纸给她。“奇怪了,他说你是很冷静的家伙,不像啊,眼泪说掉就掉。”
是啊,是不像那个自己啊。
从陌生人口中,听见庞震宇说了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而他本人,却在跟死神搏斗。他长年被她敌视,甚至开部落格骂他,但其实他那么看重她。巫玛亚怎不惭愧,不伤心?
“他会没事吧?”巫玛亚问。
“唉,谁知道,问神吧……”说著,柯芬琪边开车边抱怨起来。“那家伙超爱逞强的,我说你开刀,干么请看护顾,应该要找你心爱的女人来顾吧?他坚持不跟你说他的事,他从以前就这样,有什么事,都不跟人说。你知道他的背景吧?他跟我一样在仁爱育幼院长大的……是弃婴。别看我现在好像在美国混得很好,当年,我们两个可惨的咧,他去混黑道,我跑去当大哥情妇,唉,总之不堪回首啦!幸好我们都走出来了,没一直堕落下去……”
巫玛亚瞅著暗黑的大马路,在高速驰骋的汽车中,听柯芬琪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关于庞震宇的事。那都是她不知道的一面,她越听,心越疼。
柯芬琪又说:“以前你们公司不是有个大姊叫萧奕贤的吗?那女人爱慕庞震宇,爱到后来发现他都没回应,就开始手脚不干净,到处收回扣。后来你来公司了,庞震宇担心再不弄走萧奕贤,以后她会一直找你的麻烦,所以干脆想办法把她弄走。”
“他是为我赶走她?”
“对啊。”柯芬琪点点头。“不然以萧奕贤的老资格,虽然会收点回扣,但他还可以忍受的啦!只是萧奕贤走掉那段时间,因为萧奕贤四处搞鬼,害他超累的,我真怕他身体会受不了,还好后来都有进入状况……”
“还有,那个脑膜瘤,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因为不是恶性的,其实开刀清干净就好了,偏偏长的位置太深,没办法动刀,怕伤到神经,下半身就瘫痪了,要不然就是大出血……我在纽约有认识的脑神经医生,固定帮他追踪脑瘤的生长状况,头痛时,都靠吃药控制。可是今年脑瘤实在大到不能不处理了,已经快压迫到他的视神经,动这个刀,很冒险……”
说著,柯芬琪单手操控方向盘,从皮包掏出一叠文件,塞给巫玛亚。
“喏,既然当事人来了,顺便跟你说清楚。这些是他的遗嘱影本,那家伙都想好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公司给你,房子给你,车子给你,存款给你,通通都给你,连遗产税都事先托我保管了,怕到时候你拿不出钱继承他的财产。”柯芬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