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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琪微笑道:“不是不信曹管事,而是这事儿,您不知情,日后那些个混子想耍赖,您也有借口好脱身。”
如此这般那般安排定,三日后,春花、秋月与曹富春,带着名薄单到八叔公府。朱王公府早年显赫无比,后人经营不善,如今已然没落。
曹富春上前,说如今这钱都交由上头管,拨钱也要这位秋管事审核,八太爷,以后小春子想帮您也帮不上忙了。
这事儿是秦家堡当家定的新规矩,八叔公明白闹也没用,他能做的就是在定养老价前,给自己多多地捞钱。
秋月抱拳,向八叔公问过礼,道她要先点名,确认人数。
“八太爷,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办事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胡闹。”秋月看向在场男女老少,不软不硬地说道,“诸位想必也知道,秋某手上这根笔杆子将决定你们得多少养老钱,最好不要让我不痛快。”
八叔公敲敲烟杆子,道中,点名吧,谁敢闹事,他吃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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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把十分卷抄后的印刷名册送给八叔公,确认无误后,请他签字画押。八叔公不痛快,也得照做;为防止虚领冒认,这责任是要有人担负的。
接着,伙计们唱名,问姓名籍贯年龄事迹,特别是要和八叔公编造递上来的功绩做对照,牛驴不对马嘴的,全部喀嚓。
八叔公坐不住,他跳起来叫闹,道不作数,不行,不能这样。
秋月叫停,冷眼看八叔公,道:“八太爷,断没有用秦家的钱,养不相干的人的理。”
八叔公噗哧噗哧深深吞吸烟,苦闷地摆摆手,不吭声了。
圆九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牛刀小试
半个时辰点名结束,春花检对名册后,刷掉近四百人。这些人不满,群起哄闹,秋月打了个响指,乐安府捕快持明刀进入,围住这群人,举刀喝止,再闹,以不事生产游手好闲勒索城中勤勉商户之罪,将他们逮捕,不是蹲班房,而是流放边野。
秦家堡有这样的势力与实力。
这些依附朱王公府的三教九流,静下声。
秋月上前,道:“这些年,诸位无功无劳,却从秦家商号支领无数银钱,这种不劳而获的好事,放在哪儿都没有道义可言。现在,秋某给诸位两个选择,一,带着这些年的羸余所得,本堡即往不咎,不要心存侥幸,我这儿有详细案薄在册,秦家堡追到天涯海角,也能把诸位找出来,还债!”
“我、我们选第一条。”大部分人选择离开乐安,少部分横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秋月上前,一拳头打碎那人门牙,见状,所有无赖混混都老实了。
春花与伙计带着契约,花名册,出具俱结书让他们签字画押。
八叔公安排人手监督这四百号人拿取自己的财物,发生了不小的骚动与打斗,原本留下的人还不舍痛惜旧日朋友远离,不想在钱帛上锱铢必较大打出手,个个都气愤:走了好,算看清XX的真面目。
就算拆了朱王公府,也与秦家堡众人无干。
待乐安及附近州县捕快通禀,那批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严重危害治安的混混地痞懒汉婆子已经驱离本地。
乐安知府脸笑得跟朵花儿似地,亲切地一口一个曹富春大管事,你给本地治安做出了巨大贡献,本官记你首功。
曹富春拍马,这都是在知府大人的英明果决领导下,达成的良好和平局面,乐安老百姓都记您的大恩。
官员为考绩升官那点子事就不说了,回头再看看顾家琪如何再整治那帮子老混混。
不用春花、秋月上门,八叔公领着那一府的人,全身武装,手持锅棍铲竹扫把,堵住秦家大商号,这次攸关他们的利益多寡,别想搞什么花招,痛快地给钱。不给钱,也甭做生意!
秋月笑意融融,有如春风和煦,不要伤和气。吩咐伙计好茶好果品用心侍候着。春花抱来一摞秦家堡养老月俸标准的印刷稿,发给众人。
八叔公看都不要看,一脚踩在地下,别拿这种假东西糊弄人。他还在堡里的时候,就知道这东西一月三变,就看上头人高不高兴。
其他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秋月笑道:“八太爷,十六岁以上,四十三岁以下,是不发养老钱的,这是规矩。”
“屁的规矩,老嫂子呢,叫我那叔侄来,啊,你们敢克扣,你们这是要老头子死无葬身之地。老子在乐安七十年,临老了还得受你们的气!我都半边身子埋进土的人,啊,你们非逼我没脸没皮地闹——”
八叔公扯开喉咙,大声叫嚷,敲砸烂打,又指挥自己府里的人跑到外头,叫乐安府的乡里乡亲都来看看,秦家新当家怎么欺负孤寡老头子;一些好吃懒做的婆娘,扯开外衣,坦胸露||乳地当街叫卖,秦家新当家不给人活路啊,没钱只好卖身啊。
曹富春早有防备,一早去请本地捕快维护秩序,要紧的是拦住看热闹的人,不能陪着八叔公的人瞎起哄。
朱王公府人见状,知今日没戏,道改日再来,反正他们无事可做,滚滚闹闹还有身心健康,打响知名度让父老乡亲不忘朱王公府;秦家大商号不同,一日不开张,损失就是万两银,看谁耗得过谁。
“八太爷,玩一把如何?”秋月把握着时候,抛了抛骰子。
有着七十年赌龄,据说从记事起就在赌桌上混的八叔公,看到赌具就挪不开眼,听到骰子在蛊子里滚动的声音就迈不开脚,他也豪气:“赌什么?!”
秋月高深莫测,道:“赌,八太爷能给自家挣多少养家钱粮。”
话音落,春花带着伙计拉开商号大厅中间的布帘,露出几道杠杠,上刻不同级别俸禄标准,最高为王公级别,月银三千;最低为粗食淡饭,月银五钱。
所有人都惊了,眼睛直冒绿光,快说怎么赌!
乐安大赌坊掌柜,放好全新的赌桌和赌具,又毕恭毕敬地请出四方赌神之黑山老妖,摆开挑战擂台。
八叔公两眼一下直了,身为一个专业赌棍,平生最大志愿就是和所谓赌神高手一较赌技。
打赢擂主,直定王公标准,还奉为秦家堡赌当的护法长老;输了,输几点,就定第几点标准的月银。点数越少,月银标准越低。
赌注很新奇,赌神坐镇,也很有挑战性。
八叔公有这斗志,其他人不一定有。特别是秋月还特别在旁强调:一把定人生。
“你们要把自己的将来交给八太爷一人决定吗?”
朱王公府人动摇,那可是赌神,八叔公怎么可能赢?输惨了,就要变成乞丐。他们纷纷叫:他们不赌,他们要闹,闹到秦家大商号妥协为止。
但赌鬼八叔公已经入魔了,任何阻挡他与赌神较技的统统去死。
秋月就像诱惑人堕落的邪恶魔鬼,送上契结书,八叔公要签,他门下人扑上又哭又叫地阻止,八叔公一脚一个踹开他们,终于有人喊出声,分家,他们要分家。
八叔公站起来,怒吼道:“滚他娘的!再吵,老子宰了你们!”
“你要赌,你自己赌个够,我们不跟!”八叔公的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加女婿,正值壮年,他们很强横,他们子女众多,气势盛,群起逼迫老头子分家。这些人本就流氓本性,碰到他们的命根子,还不用上他们闹事的腌臜手段,跟老而不死的贼老爹死磕。
他们太清楚老头子的赌兴了,一上赌桌,不到天亮不下桌。输掉月银,他会拿全部身家和那个赌神赌。与其被老头子输光家底,还不如分了各过各的。
而对身强力壮的儿子女儿们,八叔公忽然之间觉得,他老了。
他再也不能用他的手指山头栗打得儿子女儿满地跑,如今他们翅膀硬了,嫌他碍事;自己生的什么种,他再清楚不过,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狠了,能干出杀老父的事来。
八叔公道,叫知府老爷来,给这些兔崽子分家!
他自己,赌瘾难耐,要和赌神玩两把。
朱王公王女的嫁妆给抢了,朱王公王女的阉堂给抢了,朱王公王女的亲孙女给赶到街头了。这些消息统统都不能让八叔公抬头,他手气正旺。
“老匹夫,地契房契呢,快交出来!”那群流氓儿女冲回临时充当赌坊的大商号,一举冲散了八叔公的牌。
八叔公先是一愣,再是暴怒,眼看着他就要赢了,要赢得那梦寐以求的王公标准月银,就这么叫这些混账畜生给毁了!八叔公怒起,操起臀下椅,砸过去,砸得那些人抱头乱窜。他们倒想反手的,但是,秦家大商号的人制住了他们。
乐安知府进商号,微微稳定了下局面,跟本城镇城之宝八叔公汇报,分家结果。
八叔公的儿子女儿们已经分光了所有能抢走的东西,除了那朱王公府的房子和地皮。八叔公的大儿子说,这东西该归他一人,因为他是朱王公王女的亲生子;其他人说该把房地卖了,分钱。
“丹儿呢?”
八叔公这才想起,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过,亲孙女给赶到大街上了。他怒指儿女,畜生,怎么做人舅舅大姨的。他的儿子女儿当没听到,他们怎么样还不是他教得好。
秦丹在丫环搀扶下,来到大商号,扶住快被不孝子孙气死的祖父。这是个不同与其他流氓混混的大家闺秀。她的存在印证了歹竹出好笋这句俗话,她相貌不俗,气质上乘,据说像极原来朱王公王女,这样的姑娘该早嫁了才是。
但她有一家子恶名在外的亲戚,名声不好的,八叔公不会让这好孙女嫁过去受苦;名声好的,人家瞧不上死皮白赖的朱王公府孙女。
八叔公看着被耽搁青春年华的孙女,神情颇为复杂。他忽然对乐安知府说,卖了府地房子,得钱分九份。秦丹急得直摇头,想劝祖父,却因大家规矩不敢违逆祖父意思。
乐安知府笑得脸露牙齿,很好,很好,朱王公府没了,其他人就成了不气候,看他们还怎么折腾坏了他的年末官员政绩考核!
曹富春出面买下该地,市价八万五千纹银,看在八叔公面上,添成整数,好让他们平分。八叔公又问道:“你们,谁养我这把老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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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要奢望他那几个儿子女儿了,分得钱,屁股拍拍,早跑了,就怕摊上赡养老头子的烂摊子。秦丹忙说,她照顾爷爷。她刚分得一份卖房钱万两银。
八叔公道,那是她的嫁妆,收好了,别叫人抢走。
“可,爷爷,咱们住哪儿?”秦丹急得直抹眼泪珠子。
八叔公哈哈大笑,他姓秦,她姓秦,还怕找不到地方住。他喝道:“小春子,你安排安排,老头子该回去瞧瞧婶娘,让她操心大半辈子,该让她省省心了。”
曹富春忙道是,命人准备车马,送这尊老祖宗离开乐安。
七十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娱乐帝国(上)
且说顾家琪接手乐安的硬骨头,超出意料之外,直接把骨头啃得连渣都不剩。
此事在秦家堡体系里,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掀起多少阴暗波澜,那是后话;她在内线的知名度颇高,众管事送上“敛财狐狸”的雅称。
秋月读信内容,听起来全是正面好消息,她喜滋滋地,夸主子厉害,人人都欢迎她去查账,年度好分大红包。
“不高兴的人更多。”春花老成地回道,她翻了翻信件,疑道,“怪了,怎不见五公子的信?”
秋月放下信纸,道:“主子,要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