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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夏侯婶婶教诲。”顾家琪软软地道谢。
金管事走过来,道:“夏侯夫人,荣国老夫人该等急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夏侯夫人神色慌了神,她忙不迭地钻回自己的马车,匆匆走了。
金管事冷眼再看两个大丫头,青苹青菽低着头,她们真地是一时没回神,就让小姐给夏侯夫人给埋汰了。
“小姐,大人办完事就会来陪小姐和夫人。”这话算是金管事宽慰小孩不得进郦山侯府的难堪。
“还有多远到大伯家?我困了。”顾家琪伸小手遮挡掩不住的哈欠,浑不在意状。
金管事惊奇地微抬眼皮,又耷下,道:“还有半个时辰,小姐可先在马车上歇息。”
顾家琪唔一声,放下车帘,趴回褥子补眠。不久,青苹青菽摇醒她,略微打理,众人下马车,侍郎府到了。
顾照光长兄时任兵部左侍郎,住在京城老榆树民巷,离大运河端头不远,与老郦山侯夫妇并不住在一处。
侍郎夫人赵氏召待远道而来的小叔亲眷,安置母女二人住下,分别加派两个婆子两个丫环,直道寒室简陋,请亲戚将就些,遂借口备食离去。
青苹青菽忙整理行装,嘴里还时不时跟自家小姐说些侍郎夫人家里的事,这处清静,没有那些烦人事,还道顾侍郎与总督爷亲兄弟,感情亲厚,爷把小姐安置在这处,甚是周全。
顾家琪端坐在小桌旁,手里拿着暖茶,边品边打量对面动静。
她与池越溪住在同个院落,绣门相对,一树梨,当镜梳妆时就能看到对方妆台。从入住时起,池越溪就很安静,描眉涂腮,忙换新衣,一副娇女儿态。
反常,即为妖。
顾家琪暗暗戒备,不知不觉地时间来到午时,赵夫人请客人到前厅用餐。
众人正用着饭,府门走廊处传来喝斥声。
管家婆子赶步入厅,神色有异,在侍郎夫人耳边低语几句。赵夫人致意后,起步到外问话。
“叫她们滚,叫她们滚啊!”犹自穿着粉色宫服的姑娘满脸通红,她气愤大吼,又备感羞耻地大哭。
赵夫人柔声劝,又问:“小玉,这时不该是在宫中当值?”
顾家玉,顾侍郎长女。她高叫道:“还当什么值?”她是被三公主宫女遣送出宫的,她的努力,她的心血全废了。
宫里人人都在谈七年前的丑事,人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如何还能做公主的贴身女官?她为什么要有这样不知耻的亲戚,为什么要回京,为什么要住他们家,为什么不永远呆在北地老死。。。
池越溪纤指捂过朱唇,两眼却透出深沉的恨,刻骨的恨意再燃火,焚毁一切方能解恨。
顾家琪冷瞟,自在地扒饭,还和谢天宝相互挟菜吃得喷喷香。
午时三刻,顾侍郎的两个儿子从国子监返家,只说师长建议他们近日休假。顾侍郎下朝回府后,严令家人不得擅扰琼园。
弯弯月芽儿爬过楼檐,顾照光等人带着酒意入琼园,他先看女儿,问她一日所习嘱她早睡好休息,后被对屋的池越溪叫去,烛火映照,两人的影子映在纸窗上,形态就像两头愤怒的羊,角顶角相斗,嘶吼叫喊,最后,顾照光压倒池越溪。
一切都安静了。
翌日清晨,池越溪一身破碎衣裳,掩不住满身淤青,苍白似鬼,飘进顾家琪的房间。
饶是顾家琪沉稳,也料不到这疯女折腾一夜后竟还有气力作怪,被她逮个正着。池越溪拖着小孩爬上高楼,在冷风残雪中古里古怪地惨笑怪叫,侍郎府的人全都惊醒围聚琼园,看。
“快,叫远山!”顾侍郎对仆从喊道,顾照光酒醒后,冲出屋外,见池越溪凌风站在屋脊上,摇摇欲坠,她手上还提着小女儿,金簪子指着小孩的喉管。
顾照光惊惧得连声音都抖了:“越溪,有事你说,别为难阿南。”
池越溪咕咕地怪笑,声音像金器打击般的刺耳,她道:“你现在知道让步吗?晚了!”她作势要将人推下,顾照光大喝一声:“我答应你!”池越溪受惊,尽管簪子刺入小孩脖颈数分,但心愿达成,到底还是分了神。
谢天宝一颗石子击落她手中凶器,小孩迎面坠落,顾照光跃起接住女儿,连叫:“阿南,阿南?”隆冬黎明的寒风早把小孩冻僵,“快叫大夫!”他急喝。
事闹起时,顾侍郎就已叫人去请大夫,正正好赶上救人。
顾家琪醒来后,得知池越溪走了,她这般大闹,不过是想住回池太师府。这日余暇,顾照光都陪着女儿,怕清晨事在孩子心中留下阴影。
二十回 郎骑竹马青梅笑 坐看流年(下)
事情却没有就此了结,不到午时,池老夫人又把池越溪赶回顾侍郎府。
听说连大门都未让她走进。池家是这般交待的,嫁出去的女儿无夫婿相陪,独身回家,是被休弃,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被虐待被欺负就说出道道来,叫娘家兄弟撑腰出气行;住娘家,不行!
池越溪俏生生地站在冷风中,轻巧巧地笑着,等顾照光的决定。
除非他有本事天天守着女儿,否则就不要想有下一次的放过,她一定先捅死了孽种,再自尽!
顾照光喝道:“她已经大了,懂事了,你最好留点口德!”
池越溪呸声,道:“你还要脸?一副慈父的人模狗样,怎么不提你昨晚如何死狗状在我身上作孽的,恶心不死她!”
“你给我闭嘴,如果你还想回池家,最好不要惹火我!”
顾照光为女儿妥协,与池越溪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搬入池太师府。
当朝太师府在城东孝子堂尽里,屋舍老旧平矮,由先帝时赐下的少师府改建,附近大户豪宅俱是雕梁画栋,铜钉大门高耸,阶前石狮威武,太师府倒成一处奇葩。
从侧门入府,院内曲栏多见冷清,没个奇珍花草;家仆什么的都是深衣布袜,很是贫素;屋里烛火微微,黑灯瞎火的,大家都围个小泥炉烤火。
要不是外头挂着太师府的门匾,顾家琪会以为来到哪个贫民窟。
她以为没车没飞机已是她可以忍受的极限,竟原来还有大冬天不烧暖坑的人家。
还是堂堂太师府。
池太师若是个油盐不进的清臣,那池越溪都像红眼白兔一样纯良了。
此处需提下太师府的一尊大神,池太师的亲母,池老夫人。她的存在直接导致太师府内外摈弃荣华奉守苦寒守贫精神。这跟老太太的个人经历有密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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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早年丧夫,以两亩薄田一手绣活,含辛茹苦将三个儿子拉扯成|人。仨子都有出息,中进士做举人老爷,其中最小的儿子最有本事,得先帝赏识,四十入阁,授太子少师衔,历经两朝,景帝初,新帝特加封太子太师衔赏。
池太师感念母亲养育之恩,人前人后,异常尊重。
有例为证。池太师正妻宁氏,仍豪门世族大家女,新婚初期无意顶撞了劳苦功高的老夫人,池太师一意休弃,反是老夫人体谅新妇不易,劝子收回休书,池太师为明心意,此后绝迹夫人宁氏婚房。
有此例在前,府内无人敢忤逆老夫人,因此,太师府也是一直由老夫人当家。
说起来历史很悠久,也不过近二十年的事。老太太十三早婚,今年七十有五,仍是腰板硬朗,耳聪目明,精神矍铄,膝下子孙环绕,因生活满足面上显得极为和蔼。
听闻亲孙女带孙女婿、曾外孙女回娘家小住,池老夫人分外慎重其事,带着全家人,三子的各房妻妾、姑嫂妯娌、孙子孙女,五六十人满一整屋,迎接贵婿。
池越溪进屋后,泪流满面,磕头叫着孙女有错,请祖母责罚。
池老夫人轻淡回了句,知错就好;也没让她起身,转向顾照光及他怀中女孩,神态慈祥,问道:“这就是我那小曾外孙女?”
顾照光回道:“正是,阿南今晨不意伤了,不能行礼,还请老夫人别见怪。”
池老夫人听孩子还在发烧,忙道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又着急问要不要请大夫啊,喝了药没有啊等等关切的话。顾照光简单又不失敬重地回了,来回折腾一个时辰,池老夫人摆摆手,孩子病着该早些休息,就不要陪老婆子了。
顾照光拜谢,带女儿住进一处旧园,从前是池大小姐的绣楼。
当晚,池越溪在祠堂听训,后在其母处歇下。无话。次日,顾照光还要拜访京官,嘱咐谢天宝看顾爱女,匆匆离府。
谢天宝坐在绣床处,念书。顾家琪嫌他念得平板无趣,指着瑶琴让他弹。谢天宝默默低头依言照办,他不懂琴,不过随意拨弄,制造出如木匠锯木般的噪音。
顾家琪笑,见小南笑得开心,被捉弄的谢天宝也开心。
“不是说病着么?还有气力弹琴,定是她懒怠。”外头传来一声脆语,又有人轻斥阻前面说话的人,在老祖宗前不该放肆。
屋外亲兵阻拦道:“请诸位夫人小姐止步。阿南小姐在养伤,不宜打扰。”
“呵呵,咱们在自己家还要被人拦路,真是好笑。”
“如今这世道变了,不仅要曾外祖母亲自登门看望曾外孙女,还得看人脸色。”
“谁让人家权大势高,总督府家的千金,可不是咱们这等寻常小老百姓能高攀的。”
亲兵不为所动,池老夫人出声喝止女眷们指桑骂槐,她道:“老身来看看曾外孙女,送点补汤,瞧瞧需要些什么,两位职责所在,那就通禀声吧。”
其中一个亲兵道:“劳烦老夫人稍候。”
从小姐处得到首肯,亲兵再回院子前,道:“诸位请随小人这边走。老夫人,小人扶着您,小心慢步。”另一个亲兵出手阻拦,道:“夫人,大人特别交待,您不能见小姐。”
池越溪不敢在老夫人前头发飚,无奈停在院外。
池家娘子军进楼里,老夫人笑问道:“曾外孙女可好些了?”
谢天宝离开琴桌,代为回话,道:“好多了。”
娘子军立即声讨:“怎会有男子在小姐屋?”“什么人呐,光天化日之下相亲相狎。”“真叫人担心又出什么苟且事。”
“你是何人?”老夫人问道,谢天宝回道:“我是小南的弟弟,今年六岁,顾伯伯吩咐我照看小南。”
“怎地净是你回话,她哑了?”娘子军中一人喝斥道。
“小南伤着喉咙,现在不能说话,你们安静,不要吵小南养病。”
老夫人呵呵笑了笑,道:“府里一日两顿,早餐是无的,老身怕你们新来不惯,特别送点补食来,”她指着仆妇所端的汤盅,“这是给小南养身的,你趁热喂与她喝下。别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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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宝觉有理,道多谢。他接过汤盅,倒出一小碗,见是活血补气的蟾蜍枸杞红枣汤,放下汤匙,道:“这汤小南不能喝,和大夫开的药方相冲。”
廿一回 月朦胧,鸟朦胧 请君入瓮(上)
话说池越溪为回池家,以女相胁,不意伤其喉,顾家琪因祸得福,避开池家娘子军的下马威。
一番好意遭人弃,池家老夫人神色不快。
马上有人斥骂:“什么话,祖母省下这汤给小表妹补身,还省错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就该让她在这里饿死。”“真是给脸不要脸。”“什么也不懂就乱说,哪个蒙古大夫开的药方,叫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