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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也就不回去,自己信步在帅府内走走看看。各处门户,各方哨卡的军士们见了他都纷纷行礼,只是人人神色恭敬却也冷淡之极。卢东篱默然看着这些在寒风中,守护放哨的士兵,想着刚才厅堂上的软玉温香,酒乐奢华,心中怅叹。如此做为,只怕军中士卒,多有不平之意啊。真想不到,陈军之祸似仍在眼前,举国上下,竟已文恬武嬉,不将这血泪惨史,放在心上了。只是心头忧思虽重,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刚入朝廷不久,无名无望无势力,又有什么能力改变整个国家的现状。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到,即使看到最不应该的事,也不能挺身坦然而斥,却只得虚以委蛇,勉力应酬,以保自己地地位不因此受到动摇。他有些苦涩地笑一笑,在月色下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把手染得这么脏,把心变得这么硬,低下头,弯下腰,强迫自己对世间许多不公视而不见,假做不知,原来还是不够,还是无法得到足够地权力来为自己所在意的家国百姓,做更多地事。还不够……还不够……可是,到底要怎么样做,才可以……“卢大人!“有些熟悉的叫声传来,卢东篱抬头一看,一名百夫长正在月色下含笑施礼。卢东篱借着月光略一打量,微微有些吃惊:“你是以前济县的牢头王大宝。““正是小人,难得卢大人还记得。”王大宝咧开嘴笑。“你怎么在这?”“当初风将军在济县招呼全县青壮挺身拒敌,我想着我的我的家,我所有的财产都在那儿,要让陈国的强盗打完了,所以就跟随了风将军。打完仗后,所有的父老乡亲围着我们欢呼,把我高高扔到天上再接住。所有人都对我笑,见了面,全都热情地打招呼,有事没事,左领右舍谁家做了好吃的,必要送我家一份,谁家有什么好东西,总会到我家来分一些给我们。我活了这么些年,当牢头,当差役,到处老百姓都奉承讨好,可是,从没有这么被人看重过。”王大宝说起这些事,也有些热血沸腾了“我到那一天,才知道,男子汉堂堂正正保家好国,拼血汗赚来的荣耀,比什么都值。所以后来,我就索性入了行伍,跟了风将军来定远关。因为我在打陈国人时立过功,所以一进军队,就是百夫长,大小也是个官了。”卢东篱听得这样直爽的话语,也不由微笑,轻声问:“风将军好吗?”“当然好,好得很呢。”王大宝两眼闪光地说“这里哪一个士兵不敬重将军?不尊奉他的号令呢?要没有他,以前关里的士兵,就是举国的罪人,不是死于国法军法,也要一生流浪逃窜,被天下人唾骂。将军救他们的性命,救他们的颜面,让他们可以有机会继续在太阳底下堂堂正正做人,这是多么大的恩典啊。可惜啊……”他摇遥头“我们这些小人物都知道感恩。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地,将军那么大功劳,才封一个偏将军,还要让一个……”他声音忽然低沉,把某个可能不太恭敬的词含糊过去“让人那样管头管脚,哼……”卢东篱听出他语中多有不平,但这正好也是他担忧之事:“范帅对你们管束得多吗?”“也还好啦。”王大宝悻悻然道“听风将军说,国内各处兵营都差不多。最高的大帅全是文臣,这些文臣里懂武备军务的没几个,大多数人不过是坐着个位子,自管吃喝玩乐,下头的事,下头人自己办。说起来。这军中的防务,大部份还是风将军在管着。只是范帅不承情,时不时还要训斥他几句,有时想想,真为风将军不值。”他也算是在卢东篱手下当过差,知道他的性情的,所以才敢这样直言无忌。卢东篱听得神色愈发沉重,默然一会,才道:“你能带我在城里到处走走吗?”王大宝迟疑一下:“这么晚了!”卢东篱笑道:“我正好睡不着,就看看你们地防务也好。”王大宝点点头:“好。我为大人引路。”有王大宝的指引,自是一路顺畅。专挑重要的岗哨防区巡视。寂静的夜色中,士兵们沉默无言地举起兵器向代表天子的高官致敬。卢东篱做事一向认真。在其位,谋其政,就是以前一直被贬,再小再不如意的差事,官位,他也会把事做好。这一次也一样,虽说巡阅使不过是个发财走过场地差事,但他接任之后。就自己恶补了好几本兵书,沿途巡视各处时。也总向各地的将军们请教军务。虽说也是临时抱佛脚,不算什么真明白,到底比完全不懂要高明一点,这一路行来,见到各处岗哨的位置,士兵们的反应,也不免暗暗点头。能在头上压着一个无能且贪图逸乐的上司时,还把事情办得这么好,风劲节可算是极之出色的人物了,当年原也料到,他若出仕,于国于民,必有极大助益……他心中思忖,口里不免笑问王大宝,当日风劲节以一人之力,招民间青壮,半途逃兵以拒强敌之事的始末。王大宝视此为生平第一得意之事,自是手舞足蹈,细细说明。卢东篱只是含笑听着,当年他在大名府,遥闻陈军入境,心忧济县安危,却无相助之力。后听说风劲节的种种英雄行径,即惊且叹,偏心深处又隐隐觉得理所当然,似这等惊世之功,方是风劲节之所当为。只是一切都只道听途说,不得详尽。每每夜深之时,秉烛窗前,遥想他兵戈杀场的英风侠行,心绪激动难抑,也只能以一杯风劲节当初所赠的美酒,千里遥敬了。后来得知风劲节地封赏极之微薄,心中代为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几番写信给风劲节,却因为风劲节一路征战,又受官职,必须赴任,少有安定之时。竟是多次不能及时收信。等到了定远关之后,才偶尔回一封信,也只是和以前那样,淡淡几句闲话罢了。关于怎么打仗,怎么建功,到了定远关的生活如何,竟是半句不提。每每把为他操心担忧地卢东篱气得拍桌子撕信纸外加大骂几句混蛋。倒是亏了苏婉贞贤惠贴心。卢东篱撕信的时候,她是从来不拦地,只是等他走了,自会把碎纸细细地粘在一处,好好收藏,基本上等不到半天,卢东篱就会讪讪然来问,那碎纸是不是被扔走了。待此时才把粘好的信递过去,而卢东篱只得在妻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略红着脸,干笑两声了事。难得这时身边有个曾与风劲节亲历战阵的故人在,这番激|情飞扬地讲述当日战事,卢东篱含笑听来,也不由心往神驰,渐渐血液贲张,激动起来,竟恨不能身逢盛事,参予此战,与他们一起,并肩对敌了。二人说话间已巡到了城楼,耳旁忽听得一个军士叫道:“有队军马正接近我们。”二人闻声,即时靠近城楼,极目远望。王大宝比他熟悉地形,也适应环境,张望了一会,不觉笑道:“是风将军押粮回来了。”卢东篱闻言只是张大眼,极力望去,黑暗中,马蹄声渐近,高高飘扬的旗帜隐隐约约,总是看不太清。他略有些懊恼地皱皱眉,对自己的夜视能力极之不满。只得强抑着心头莫名其妙激动起来的心绪,静静守在城头,静静等着那一支人马在月色下,渐渐接近,渐渐清明。静静看着那一身风尘的将军,在城下仰头一笑,眼神灿亮犹胜星辰。
第25章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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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印象中,风劲节从来都是一身白衣,晃得人眼晕,以其他装束出现。然而,即使弃了白衣,舍了家财,一身普通的盔甲,他却能穿出别人所不能相比的从容洒脱来,明明是连日奔波,押运粮草,以至于仆仆风尘,连人带马,衣上发上,都有了风沙,偏偏还有一种逼人而来的飒飒英姿。卢东篱在城头静静望着城下的风劲节,不知道,明亮月色下,他眼中的笑意与温暖,一无遮拦地尽入另一个人眼眸之中。待风劲节一行人进得城来,卢东篱与王大宝也早就快步下了城楼。早有别的士兵去把粮车运走,不用主将操心,风劲节迎向卢东篱,深深一揖:“拜见卢大人。”卢东篱见多他肆无忌惮的胡闹样子,被他这规规矩矩一行礼,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双手一托,额上都差点冒出汗来“你做什么?”风劲节忍着笑,表情无比严肃地道:“卢大人乃天子之使,末将岂敢无礼。”卢东篱又窘又恼,正自惶然,无意中眼角瞄到王大宝在旁咧着嘴笑,顿时醒悟过来,愤然双手一推:“你越发胡闹了。”风劲节这才朗笑一声,一把拉了他的手臂就走。卢东篱气得用力一挣:“又做什么?”风劲节讶然问:“久别重逢。东篱不想与我抵足共眠,彻夜长谈吗?莫非还想在这城楼之下,无数官兵视线之中,同我继续聊官样文章,客客气气,行礼走规矩。”卢东篱心中气结,就算要把臂而行,你似乎也该先为戏弄我地事道歉才对。不过他也知道。想让风劲节赔罪,那是根本不能指望,只苦笑问:“我刚刚押粮回来,不是要立刻去面见主帅交令吗?”风劲节抬头指指月亮:“我的卢大人,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以为所有的大官都象你这么任劳任怨。半夜不睡觉吗?这时候,我要是跑去惊了范大帅的美梦,不管差事办得怎么样,几十军棍那是少不了的。”他说来仿似笑谈,卢东篱听得却是一凛,在范遥手下的日子想来是不好过的。风劲节又是那样不肆意不羁的性子,若真这样年年月月受此拘束管治,只怕是极痛苦之事了。他一阵走神,竟也没注意被风劲节拖得脚不沾地地往前走了。沿途地士兵依然纷纷行礼,只是人人神色尊崇。眼神热烈,卢东篱当然不至于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些敬意是给他这个钦差大臣的。想来也不过是沾了风劲节的光罢了。风劲节径直把卢东篱拖到自己房间,随手一推:“自己坐。”然后自己点燃蜡烛。笑道“人家是寒夜客来茶当酒,边地简陋,连茶也没有,你自己将就吧。”卢东篱默默在桌前坐下,打量了房间几眼。虽说将军不必和士兵一样挤营帐,但是,这个房间,也实在略为小了些。只以一道木板,隔开寝室与厅堂。小小厅里,除了一桌四椅,竟没了旁的东西。他怔怔看了看四下,一时竟觉得心酸起来。那个风劲节,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注重享受,都穷奢极侈。永远的亮眼白衣,永远的美人在侧,永远喝不尽地美酒佳酿,他走到哪里,这一切都会出现在哪里,然而……在这遥远边城的小小房间里,一切简陋得直若赤贫的百姓人家,那个永远无酒不欢的男子,竟是连一杯清水都临时拿不出来了。朝廷,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功臣的吗?风劲节见卢东篱忽然没了声息,挑挑眉,注目望去,见他神色黯然,不由又是大笑起来:“你都想什么去了?”卢东篱苦涩地道:“劲节,我……”风劲节笑而摇头:“我知道,你在无聊地为我难过来着,你真是太小看人了。我风劲节是什么人,我若自己不愿意,天下谁能叫我受委屈。你真以为,我一生都离不开美人与美酒吗?那不过是一种生活,就象现在,也只是另一种生活,于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以有限的人生,体验不同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你真以为我是那离了软玉温香就不能活的富家公子哥吗。我可也是沙漠苦寒之地靠辛苦做生意,才慢慢发家的,吃点苦对我算得了什么?”他笑着坐下道:“我再怎么不受主帅待见,也是位将军呢,讲究起来,也能弄个大点地房子,叫几个军士天天为服侍我奔走,我只不过是懒得麻烦罢了。”“你原本是极潇洒的人物,天不能管,地不能束,世间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