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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我与她数年相伴,终有赤诚相待之日。这世上,也只有你这种人,才会这样丧心病狂地把别人的真心如此轻贱。”狄九连眉毛也没动一下,淡淡道:“我们在说内奸的事,你不必故意把话题扯到傅汉卿身上去。我知道你想保护她,所以一直小心地不让修罗教查到你们的行踪,也不敢带她回总坛。我也知道,你想帮别的人掩饰,所以情愿让她顶下这个内奸的罪名。但是,我也可以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防着她对你情根深种,所以她虽是我的人,但是对我这边的事,她其实了解不多。想掌握我的行踪,她还办不到。她最终为你背叛了我,本来也是意料之中迟早会发生的事,看在她确实帮我拖住你四年多的份上,我不会把她怎么样。但你如果再这般遮遮掩掩,就怪不得我无情。你若继续坚持这个说话,我就真把她当内奸来肃清……”说到无情杀伐之事,讲出断然威胁之词,他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火气:“不要以为你把她藏得很好就万无一失,我在她身上动过手脚,留过隐藏不掉的印记气息。只要我想,就能把她找到……”话音未落,剑锋出鞘的龙吟之声乍起,狄一目光犹若霜雪,语气森然地说:“你武功在我之上,但你我都受过阿汉的指点,大家都清楚彼此的底细,我若拼死一击,怕你也难以全身而退,在此之后,修罗教也好,那些为了宝藏红了眼的正人君子也好,正可乘机打落水狗,我看你也没什么机会去找她了。”狄九不惊不怒,只是眼神略带惊讶地看着他,轻轻道:“真奇怪,我们从同一个地狱爬出来,你可以是一个有良心,有担当,肯为心爱之人赴汤蹈火的好男人,肯为朋友两胁插刀好伙伴,而我,却只能当一个魔鬼……”他微笑着,略有不解地摇摇头,然后发出一声长笑:“他被我逼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性命,和心爱之人的安全都顾不得了,还要护你到底,你仍要接着躲下去吗?”夜色幽深,最黑暗处传来一声轻叹:“其实你刚才尽展轻功,全速飞驰,就是为了逼我跟得心跳气喘露出形迹来吧?”那声音带点无奈,却并无沮丧与挫败之感。随着叹息之声,一人徐徐现身在隐约月色之下,唇边带一抹淡淡笑意,悠然道:“先声明,我只是在知道他没有恶意的情况下,告诉他你可能出现在哪里,这应该不算是内奸吧?”月色下,那人有着与狄九极相似的面容,但是脸上却多了一道不轻不重的伤痕。奇怪得是,整道疤痕不但不让他的面容显是狰狞,反而凭添一种风尘沧桑洒脱不羁的味道,也因着这一道伤痕,让他的面容生出极奇妙的变化,原本与狄九那如同孪生子一般的相貌,也一眼就可辨出差异来了。被狄九喝破行藏,他显得惊慌,微笑着耸耸肩,摊摊手:“你们两个爱怎么吵,我两不相帮,想打想杀都随便,不要扯上我。”这样轻松的语气,让狄九哑然失笑。当年那批影卫,到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真正地活出洒脱与自在来。狄一却终是忍不住皱眉道:“你忘了当年是谁还你自由身,现在居然还帮着他?”狄三不以为然道:“我还是要先声明一下,他找我帮忙时,已经是叛出修罗教之后了。如果是在那之前,我要知道他会刺傅教主一剑,我当然是不肯帮他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同他生气又有什么用。傅教主都不说他半个不字,我也无谓多事了。更何况,他答应过我,我只要负责帮忙对付修罗教就可以,无需做任何伤害傅教主的事,他自己也许诺以后尽量不伤他……”狄一冷冷打断他的话:“尽量?”“当然是尽量!这才象是实话。”狄三笑道:“他要真赌咒发誓,宁死也不伤傅教主一根头发,只怕你我谁也不会相信。反正我算来算去,帮他的忙,也不吃什么亏,偶尔还能帮你通通消息,何乐而不为。”他笑看着狄一那不赞同的表情,微笑道:“不用教训我,我这人虽还有点良心,但也是很小很小的一点,想跟我讲大道理的话,还是省省吧。”狄一沉默了一会才道:“此人虎狼心性,你如今又这般不羁,真觉得他可以容你?”“当然不能,不过现在非容不可。”狄三漫不经心地道:“如今他的实力远不如修罗教,以后怎么样不知道,至少在眼前,我这么有利用价值的人,只要没有任何明显的背叛举动,他一定会容。所以你实在不必特意用你的老婆替我顶罪。”狄九一直袖手冷眼看狄一和狄三对话,眼看着狄三如此奇特的立场令狄一颇为不解,又一番话说得狄一直皱眉头,却暂时反驳不出什么话,狄九忽得用一种极轻淡极随意的语气说:“你也来帮我吧。”狄一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你说什么?”这家伙把阿汉给伤成什么样了,自己没冲上来找他拼命,已是给足阿汉面子了,他凭什么以为,他能把自己给拉到他那一边去。狄九语气出奇平静地说:“反正阿汉也不想你帮他报仇,你也不会不尊重他的心意。即然如此,何妨同我们一起,联手对付修罗教。有你在我们之中,参予我们的行动,至少你可以控制局势,确保最终傅汉卿不会受到伤害。”狄一几乎是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他原是受傅汉卿之托来劝狄九的,怎么现在变成狄九全力拉拢他了。这世界的变化,是不是太快了点?他愣了半晌才道:“你确实善于舌辩,也很懂得如何说服人,但是,除非我疯了,否则我永远不会接受这种可笑的题议。”一边说这话,一边还抽空横目瞪了狄三一眼。狄三视而不见,微笑不语。狄九从容笑道:“我一路引着你尽展轻功而来,就是为了让你看一样东西。”“我知道。”狄一脸色隐隐有些发青。“再向前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见到当年你建的那座假惺惺的琉璃屋……”狄九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不,你错了,我想让你看的,是它……”他伸手,指向路边最黑暗幽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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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如此变化(下)
狄九所指之处,却是月下荒草之间的一丘荒茔,半块残一剑刺伤傅汉卿,乘夜驱马绝情而去,也曾在此荒丘之前,驻马不前。而今又刻意将狄一引至此处。太深的夜色,太长久的岁月,无论狄一如何运足目力,也看不清碑上的文字。狄九看着狄一那惊疑的神情,微微一笑:“你不必猜了,这里埋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夫,他的名字,叫王大牛。”在狄一愕然的目光中狄九徐步踱到坟前,伸手轻轻拍在残碑之上:“他老实,忠厚,本份,有一把子力气,家里有几亩田,娶了个不漂亮,但很贴心的妻子,而且生了一个据说是虎头虎脑的儿子。他不富有,但可自足,他觉得他可以一世过得快快活活,等着儿子长大,娶媳妇,生孙子……”狄九这样的人,居然会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么长的一串看似平常,事实上却极之诡异的话,狄一莫名得觉得心头发紧,头皮发麻。“直到有一天,他的儿子忽然不见了……”狄一微微一震,若有所悟。“然后,他的妻子为了儿子哭瞎了眼,他卖了房子卖了地,带着瞎了的妻子到处寻找他失踪的儿子。一年又一年,他的儿子找不到。他的妻子疯了,在一个这样地夜晚。大叫着儿子,跳进了湖水里,就再也没有起来。王大牛抱着老婆的骨灰接着上路,后来,他老了,穷了,生病了,没有力气了。然后,只能讨饭过日子,再然后,在一个很冷的早上,死在本城的街市上。据说,是有个当地的善心人看他可怜。捐了点钱,才让他死后有黄土埋身,一碑刻名。”如此淡淡然地讲述着一个普通人的生死苦难,狄九的语气无悲无喜亦无痛。然而,狄一自己却莫名升起一种彻骨的寒冷和锥心地痛。他只能怔怔望着狄九,说不得话,言不得声,忽然间发觉,自己很难再指责他任何事。狄九却倏然大笑起来,他仰天长笑的身姿孤傲到了极处:“哈。狄一,你这表情真好笑。我有告诉过你这是我父母的故事吗?这根本就只是一座荒坟。这些也都根本就只是我临时编出来的话,你竟然如此好骗。”狄一只是望着他。任他如何长笑狂语,不驳半句,不接一字。他人眼中的厌恶愤恨变成怜悯,反而让狄九感到难以忍受:“行了,这故事真的与我无关。”狄一轻轻喊:“狄九……”这语气里少有地温和,让狄九皱着眉打个寒战,回头狠狠看了狄三一眼。狄三笑笑才道:“这是真的故事。但那故事里的人,与我与他都没有关系。那个失踪的孩子叫王富贵。在我们之中,排行二十三。”狄一眼神微动。二十三?那个他们之中学武最快,却学不会狠毒存活之道,至死还不肯忘记自己名字的孩子。那个与狄三相知,被狄三杀死,却也最终让狄三可以在影卫之中,保留下一丝血肉活气的……笨蛋。凝视狄三那依旧懒洋洋的笑容,忽然间,狄一明白了许多。“你们是怎么查到这些的?”“还记得十五和十九吗?”狄三答道。“对于自己的来历,我们这些早已经没有了过去记忆的影卫,谁不都还是有几分好奇。那两个说要过安静地日子,跟着莫离管理文档,虽然关于影卫的资料是对他们保密地,但是这么多年,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机会翻查。而在知情之后,透露一些给曾有过相同经历的人,彼此分享,也很自然。”狄九淡淡说明。“他们透露给我地并不多,或许,他们自己能查到的也很有限吧。我知道王富贵的来历之后,就安排人去查他的父母亲人,查出结果之后,便立刻派人寻找狄三。”“他找我聊了很久,然后,我答应帮他。”如许生死大事,狄三说得却是轻描淡写,眼中依然带笑,尽管那笑意入骨奇寒:“七百年了,他是第一个站出来与修罗教正面为敌的影卫。不管他有怎样的私心,怎样的阴谋,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他,也许我一生一世,也不敢去想报仇二字,也许我……”狄三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他咬了咬牙,才道:“是啊,我是个弃儿,我没有父母亲人可念,可难道我就不该去向修罗教讨还他们欠我地债,就算不为了我,只为了那个与我同住数载,却被我杀死的人,我也该做些什么吧?”他望定狄一,再笑,那笑容竟是惨淡地:“狄一,我知道你是孤儿,你没有失亲之痛,你不象二十三有一个至死都不肯忘的名字。但是,难道你就真的不怨不恨,你就可以去感激修罗教把你从街上捡回来,让你从人变成兽吗!”狄一默然不语,惊涛骇浪皆在心头,那些血腥黑暗,恐怖残忍的过往,呼啸之间,尽在眼前。痛吗?恨吗?苦吗?这些年安静幸福日子,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一切。却原来,不是忘记,只是不敢去想。想得多了,只怕就沉进那黑暗血海,一生一世,挣扎不出。然而,这一刻,往事历历在目,他却必须用尽所有的力气,才不至颤抖失态。“是啊,现在修罗教披上羊皮,要学做好人了。废除影卫制度了。当年那些把我们抓到总坛的人,那些决定我们命运的主事者,也多已死了。那些训练我们,折磨我们的所谓教头们,也都在我们成长强大之后,利用一次次训练的机会,被我们合乎规则地一一杀死……可是不是认为,因为他们死了,现在我们就该认命了,就应该什么也不做了?”狄三切齿冷笑:“我不知道狄九到底想干什么,我只知道我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