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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尽管拿破仑的事业有着惊人的上下沉浮,他却享受着社交生活,特别是在佩尔蒙家。他每次到他们家拜访劳拉、她的弟弟和妹妹,特别是她的母亲时,都是苍白而消瘦,马靴上沾满污泥,头上戴着一顶滑稽的圆顶帽,身披一件灰色斗篷。除了布列纳的住处外,这是他在巴黎惟一感到有家庭温暖的地方。在科西嘉,家庭比什么都重要。
在佩尔蒙先生病重弥留之际一家人离开了巴黎,葡月事件之后刚刚回来,正逢拿破仑被任命为内防军司令。当佩尔蒙一家离开巴黎时,拿破仑的前途还吉凶未卜呢。他和朱诺以及马尔蒙共同挤在一家廉价旅馆的房间里。他出门没有钱叫马车或是骑马,由于他在法国首都大部分都未加铺砌的泥泞道路上长途跋涉,他的马靴上总是沾满泥浆。但是,根据劳拉·佩尔蒙的回忆,现在:
满是泥泞的马靴再也见不到了。除了在漂亮的马车里,别处是见不到拿破仑的;他住在非常体面的宅子里,就在卡皮西纳路(Rue des Capucines)。简而言之,他已经成了显贵要人,而这一切都像在变魔术。他每天都来看我们,和以前一样的和蔼、亲昵。有时,很少的几次,他也会带上他的好朋友朱诺或马尔蒙,有时是他的舅舅费舍——一个举止非常温和、性格十分平静的人一起来。
此时巴黎的形势十分险恶。工人没有工作,人民在挨饿。拿破仑每天都要用他的马车运来大堆的面包让佩尔蒙家分发,但是严格规定。不能说出这赠物是他送的。
佩尔蒙夫人仍然在为丧偶而伤心不已,但拿破仑通常对别人的感情并不在意。在怂恿佩尔蒙夫人为劳拉的弟弟和他的妹妹波利娜安排婚事未成之后,他又试图让劳拉和他的弟弟路易或热罗姆联姻。佩尔蒙夫人认为孩子都还年轻,双方家庭都不富有(曾经非常富有的佩尔蒙家在革命中丧失了一切)而拒绝了这些建议。
“的确,我亲爱的拿破仑,”她这样答复道,“你简直成了当今最棒的牧师。你给所有的人,甚至最年轻的人举办婚事。”她为此大笑。
拿破仑感到困窘。他承认当天清晨醒来时,有一股“婚姻的微风”吹拂着他。为了证实这一点, 他吻了吻佩尔蒙夫人的手,并建议“只要体面的礼仪允许”就由他和她成婚来实现两家联姻。佩尔蒙夫人先是一惊,后来就笑得前仰后合,连隔壁房间也能听到她的笑声。
拿破仑继续看望佩尔蒙家,客厅里的谈话有时是尴尬的。终于有一天,一场真正的风暴永远摧毁了他和这个家庭维系了多年的密切关系。
事情的起因实在非常平常,佩尔蒙夫人请求现在已经是重要人物的拿破仑为她在科西嘉堂弟的儿子狄莫在国民公会卫队谋个一官半职。拿破仑满口答应他会办理这件事。几周之后,佩尔蒙夫人问拿破仑是否考虑过她推荐的人?拿破仑回答说他已经得到陆军部长的许诺,还有一件细节要处理,他将在次日给她答复。
第二日,当拿破仑来到时,才想起由于公务缠身,竟将自己的许诺忘得一干二净。“你这样对待我,太不应该啦!”佩尔蒙夫人对他大声斥责道。拿破仑则解释说周末所有的办公地点都关门。星期一早上,拿破仑将军照常来到佩尔蒙夫人家。他神态怡然地骑着高头大马,身边有大量的随从人员。而佩尔蒙夫人则气得发狂,因为她刚刚收到狄莫的信,关于为他安排卫队差使的事拿破仑什么工作也没有做。
第二章 听任天命(6)
当拿破仑打算吻她的手时,她将手用力抽回,要拿破仑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拿破仑回答说他一直很忙,并再一次许诺“明天”。佩尔蒙夫人勃然大怒,训斥他一直在撒谎,更有甚者,骂他不知羞耻。“真该好好鞭打你一顿!”她怒斥道,“即使敌人也不会这样对待我!”
他试图安抚她,但却徒劳。“已经做了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对于我来说,语言没有用,行动才能说明一切。”
当拿破仑准备离去时,他向她伸出手。佩尔蒙夫人没有理睬,在他面前交叉着双手一言不发。
拿破仑在自己随从面前受到了羞辱,就这样,他和这个他十分喜爱的家庭——这个将他当成自己成员的家庭的正常关系由此结束。“从此我们有几天都不见他的踪影,”劳拉说,“有一天晚上他知道我们去剧院了,到我家来过一次,此后就再没有来过。”
在以后的日子里,拿破仑还将常常许下诺言而又常常将诺言忘得一干二净。当有人提醒他时,他只会矢口否认,绝不承认自己亏待了谁。他得到了一个“撒谎者”的坏名声。他曾当着证人答应给某某升官晋级,却数年没有下文。拿破仑在一生事业中将树敌无数,他毫不在意,因为他既不怕丢面子也没有负罪感。他的诺言一钱不值!他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态度使他失去了周围的人对他的尊敬——即使是那些对他的军事才能十分崇拜的人,直到有一天,会完全抛弃他而毫不感到内疚。
拿破仑和佩尔蒙家的关系结束的同时,其另一个社会关系开始了。由于镇压葡月叛乱而一夜升任巴黎卫戍(内防军)司令的少将拿破仑遇到了一位他无疑经常听人提起的女人和她的有名的朋友,如塔里昂等。她和他们在巴黎郊区小屋的放浪形骸、饮酒狂欢的风流轶事是城里人谈论丑闻的话题。她现在是巴拉斯的正式情妇。1795年秋,她和前任情夫拉扎尔·奥什⑦的风流韵事随着奥什夫人怀孕、奥什拒绝和夫人离婚而几乎告终——尽管他仍然被这个情妇搞得神魂颠倒。这个女人就是约瑟芬。
可以肯定的是,自从她的丈夫博阿尔内⑧在一年半以前被送上断头台之后,奥什并不是她的第一个情人。她还曾分别同一位爵士、一位伯爵和一位公爵以及一些军官有染,这些人像走马灯似的轮番登场。她和奥什的韵事延续到1795年,是年,奥什被任命为新建的西海岸军统领,准备进攻爱尔兰。巴拉斯对约瑟芬和拿破仑的生活和事业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巴黎的每一个妇人都发现巴拉斯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举止高傲而活泼,有着与众不同、令人难以忘怀的气派!”贵妇们对他这样评论道。
约瑟芬出嫁前不叫约瑟芬。1763年6月23日,她出生在西印度的马提尼克岛上一个甘蔗园主的家庭,在家里她叫伊薇特,读书之后叫罗丝。她父亲是卢瓦尔古老贵族的后裔,在她18岁时,任职王室侍从的父亲离开了路易十六的宫廷,到加勒比海西印度群岛的赐封领地寻求发展。她的父亲既不很聪明也没有多大理财能力,加之飓风的侵袭和他对赌博、酗酒和美色的嗜好,他的庄园日益衰败。他最大的梦想是离开囚禁他的热带牢笼回到花都巴黎。伊薇特的母亲独自经营庄园并扶养3个孩子——全是女孩,伊薇特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父母对此非常失望,他们需要儿子来管理庄园,也需要儿媳妇的嫁妆来恢复庄园、偿还债务。养育3个女儿不仅使这个家庭更加债台高筑,而且还得准备3份嫁妆而不是得到3份嫁妆。为此,罗丝的父亲终日酗酒,未老先衰。
在殖民地家庭里,一般对女孩子的教育并不注重;但为了家族的声望,到10岁还目不识丁的伊薇特被送进了女修道会学校,那里舞蹈和音乐是主要课程。14岁时她回到家里。这个早熟的少女几乎像是一个妇人了,但是在知识方面却毫无长进,对数学、地理、历史、文学均一无所知。这个女孩是家庭的负担,务必将她早早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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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父亲和女儿(这时她叫罗丝)于1777年漂洋过海回到法国,在法国的姑姑同意照料这个孩子并为她找一个丈夫。罗丝和西印度群岛总督的儿子博阿尔内缔结了婚约——虽然博阿尔内最先看上的是她的大妹,但是由于大妹死于肺结核,所以由罗丝取而代之。1779年9月,父亲带着大女儿来到布雷斯特,一辆马车将他们送到了巴黎博阿尔内宅第。罗丝面前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她异常兴奋。
经过数月的讨价还价,双方终于在婚约上签了字,罗丝的父亲同意筹备100;000里弗赫(直到1795年法郎才取代里弗赫)的嫁妆,并承担她结婚礼服的费用。就和他对付赌债一样,虽然身无分文,仍然签字画押。1779年12月,身材丰满的16岁的罗丝和自封的博阿尔内子爵结婚。事实证明这不是一桩匹配的婚姻。博阿尔内给他胸无点墨的妻子开列了一份长长的读书清单,劝她补习功课之后便去了布里塔尼军团——那里有他的许多贵族情妇在迫不及待地等他回来。与姻亲们留在家里独守空闺的罗丝过去是个懒孩子,现在也是个懒学生,并没有学到什么。她的丈夫也没有改邪归正,他的一个情妇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罗丝则为他生了两个孩子,1781年生下一个儿子欧仁,两年后又生下一个女儿奥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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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听任天命(7)
夫妇俩的关系迅速恶化,两人很少见面。浮滑的年轻丈夫最后给她寄去了几封尖刻甚至带威胁的信,骂她是“在我眼中最无价值的人”,指责她与人有染,并给他生了一个“私生女儿”奥坦斯,这一切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接着士兵拐骗了他的儿子并将他们所有的家具和他给罗丝的首饰全都卖掉了,留下罗丝不知所措,一文不名。博阿尔内受到起诉,他同意分居。他每年给妻子5;000里弗赫,并撤回对她的所有指控。这段荒唐的姻缘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突然剩下自己一人照看两个孩子,罗丝开始致力于读书和学习社交,这是她进入法国上层社会所必不可少的。她还结识了几个比她年纪大得多的和蔼可亲的绅士,给她做伴并提供经济上的帮助。
然而,她的经济状况终于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1787年,她借了一笔钱回到了马提尼克,在那里待了两年,享受当地驻军军官和种植园主为她提供的一切社交机会。即使在那个无钱可花的海岛上,她也在当地商人那里欠下了一笔可观的债务。好花钱是她一生无法克服的弱点。
同时,法国革命爆发,很快波及到法国的殖民地。1790年9月的第一周,白人得到警告说,法国暴徒和反叛的黑人将要袭击他们的住地,罗丝感到有必要逃离。随着事态的恶化,她终于登舟回到法国。
1790年的巴黎从感情上来说比她离开的城市更加难以忍受。大多数没有移民的贵族支持革命的改良。与她分居的丈夫也被选进制宪议会,而罗丝在政治上仍然摇摆不定。但是,事态发展很快,1791年,路易十六企图逃离未成而被押回。制宪议会改为立法议会,贵族的一切世袭特权均被剥夺。1792年4月20日,法国向奥地利宣战。
战时的法国的确与以往不同。1793年,罗丝的丈夫——现已被任命为莱茵军团的将军——被击溃逃离美因茨,为此被捕入狱,罗丝企图为他说情,结果也于1794年4月被捕。也许是因为她想救她的丈夫,也许是因为她也是个贵族,而当时的群众对贵族是有偏见的。
她被监禁在卡摩修道院,发现她的丈夫博阿尔内也关在那里。7月22日,他被送上了断头台,罗丝被告知她也要步其后尘、必死无疑。她在拥挤、恶臭、阴湿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