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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啊,就算那是真的,我想除了你,没有人会注意到。妈妈是对的,它很棒!当然,如果它是《老实人纳斯塔基奥的故事》,我就更喜欢了。虽然我讨厌那上面扑咬女人的狗,但这些女人都很漂亮,她们衣着完美。前面那个女孩真让人吃惊,您不这样想吗,妈妈?我听说每个巴托罗米奥经手的妆奁,总有个人物是以新娘为原型的。我想最感人的是她看起来像是在跳舞。”
“她不是在跳舞,她正被强暴呢。”
“这个我知道,亚历山德拉。可是你记得萨宾妇女的故事吗?她们被邀请到宴会去,遭到强暴,但她们顺从地接受了。这就是这幅画的意图所在。罗马城的诞生就是以女性的献身为前提的。”
我正在寻思怎么回答她的时候碰上了我妈妈的眼光。即使私下里,她对争吵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不管怎么说,我想我们得承认他干得不错。对我们整个家庭来说都是这样的。是的,就算是你,亚历山德拉,我奇怪你怎么没有在画中发现你自己呢?”
《维纳斯的诞生》第二章(2)
我回头去看那个妆奁。“我自己?您看到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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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那个女孩呀,站在一边,和一个年轻男子热切地交谈着呢。我在想她一定对哲学高谈阔论,使那男子神色庄重。”她平静地说。我吃惊地低下头。姐姐心不在焉地看着那幅画。
“所以别争了,”妈妈的声音清晰且不容置疑,“它是稀有的杰作。我们必须祈望你爸爸的门客能画得有这个一半好!”
“那画家怎么样了,妈妈?”隔了一会儿,我说,“他来之后,还没有人看到他。”
她严厉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想起院子里她那个女仆。但明显后者没有发现我。我和画家的偶遇是几个礼拜之前的事了,如果她发现我,我一定在这之前就知道了。“我想他有点水土不服;这个城市相对于安静的修道院来说太吵闹了。他前一阵发烧,不过现在好起来了。在他开始画画之前,得先观摩城里的一些教堂和小礼拜堂。”
我低下视线,以免妈妈发现我眼里闪烁的兴趣。“他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啊!”我装作满不在乎地说,“在我们的位置,他能更好地观察那些湿壁画。”
其他家庭通常只到一个教堂做礼拜,但我家不同,大家都知道我们朝拜的教堂遍布整个城市。
“亚历山德拉,你很清楚那不合礼仪。我已经为他安排好了。”
谈话已经从普劳蒂拉的婚礼扯开,她坐在床上,对此毫无兴趣。她双手抚摸着那些七彩的布料,时而将它们围在脖子上,时而放在膝盖上,看看它们的效果。
“哦,哦……外衣一定是蓝色的。一定是的。是吗,妈妈?”
我们转向普劳蒂拉,心下各自对她打断我们的谈话表示感激。那些布料确实蓝得异乎寻常,反射出金属一般的光芒。它让我想起画家们煞费苦心地从天青石磨洗颜料、用来给圣母衣服染色的那种深青色,虽然相比之下它稍微暗淡一些。这布匹的染料并不珍贵,但对我来说意义特殊,因为它的名字就叫“亚历山德娜”。
作为一个布匹商人的女儿,我当然对这些东西十分了解,也一直很好奇。据说我五六岁的时候,曾求爸爸带我去那个“味道传出来”的地方。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夏天,那地方接近河边的大教堂和广场。染工们建造了一座属于他们自己的棚屋小区,街道阴暗,充斥着破蔽的房子,其中很多就建在水面上,看上去摇摇欲坠。到处是赤裸着上身的儿童,他们搅拌着染缸,身上沾满从染缸里溅出来的泥浆和色料。爸爸工厂里的工头看起来像个魔鬼:他的脸和上臂被开水烫过,皮肤因结疤而显得枯萎。
爸爸看到他们时有什么感受我并不知道。
尽管如此,那次参观我一定被他们的凄凉景况所感染;因为我长大后,每当想到货仓里的色料时,还会联想起那些大染缸,像地狱中用来煮烫罪人的锅炉般蒸汽沸腾。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说过要去了。
姐姐并没有这阴云般的记忆来遮蔽衣料给她带来的快乐,那一刻她感兴趣的,是这蓝色的布料怎样剪裁才能和她涨大的Ru房相配。我有时甚至认为,就算在洞房花烛之夜,相比起她丈夫的身体,她会更欣赏自己的晚装。这会让毛里其奥多么懊恼呢?我只见过他一次,他看起来结实强壮,是一个开朗的家伙,但看不出有任何成熟的痕迹。也许那样更好,谁知道呢?反正他们似乎彼此满意。
“普劳蒂拉,为什么不以后再讨论这个呢?”妈妈安静地说,将布匹放回去,轻轻叹了口气,“今天下午特别暖和,让你的头发晒晒太阳,会变得更加金黄,更加让人羡慕。为什么不到屋顶去绣你的十字绣呢?”
姐姐吃了一惊。那时时髦的年轻女性通常瞒着自己的母亲,在阳光下披头散发,徒劳地试图将头发的颜色晒淡。
“哦,不用这么吃惊吧?因为不管我怎么想,你都会这么做的,我还不如祝福你呢。不过很快你会发现,你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做这些爱慕虚荣的事情了。”
妈妈最近总喜欢这样说话,似乎普劳蒂拉原来的一切生活会在结婚后结束。普劳蒂拉自己似乎对这样的前景十分兴奋,但我得说,这对我来说像地狱的火焰一样可怕。她脸上露出笑容,在房间里翻找她的太阳帽,找到之后,又花了无穷多时间才把它戴好。她将头发从帽子中间的洞拉出,以便她的脸庞在受到帽舌荫蔽的同时,每一缕头发都能曝露在日光下。随后她收拢自己的裙子,飞奔而出。
我们目送她出去,我觉得这让妈妈很悲伤。她静坐了一会儿才转向我,免得让我看到她眼里的波澜起伏。
“我想我得出去和她在一起。”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开玩笑了,亚历山德拉。你讨厌太阳的,再说你的头发和乌鸦一样黑。如果你很想这么干,还不如去染发,不过我认为你不会。”
看到她的眼光落在我沾满墨迹的手指上,我匆忙把手指合起来。
“你上次洗手是什么时候?”我身上有很多让她不满的东西,外表只是其中之一。“哦,你真让人难以忍受!下午我会差伊莉拉出去。你睡觉前把它洗干净,听到了吗?现在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可是妈妈……”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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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的诞生》第三章(1)
我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此前我们曾多少次坐在这里?我们,我和她,都没有计算过。我出生的时候差点死掉,她生我的时候也差点死掉。两天的忙乱之后,我最终被钳子拖出来,自始至终我们两个都哭喊着。难产给她的身体造成了伤害,意味着她不再可能有孩子了。这反过来意味着,她爱我,不仅因为我是最小的,也由于她为我失去了生育能力。在她从我身上看到自己的一些影子之前很久,我们之间就有一种强大的感情纽带。有一次我问她,我听到很多难产的婴儿都死了,为什么我没有。“因为这是上帝的旨意。他给了你一种好奇和灵性,注定你无论如何会活下来。”
“亚历山德拉,你应该知道爸爸已经开始谈论你的婚事了。”
听到这话后,我感觉到自己的胃在抽搐,“可是,怎么可以……我现在还没有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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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眉说:“你确定?”
“您怎能不知道呢?玛利亚可是检查我的衣服的呀。我想保守秘密可不容易。”
“这和其他事情不同。”她的声音平静。我抬起头,但没有任何痕迹显示她会进一步讨论这个,“你知道我已经保护你好长一段时间了,亚历山德拉。我不能永远都这么做。”
她的声音显得很严肃,以致我几乎害怕起来。我望着她,试图找到一点如何继续我们的谈话的暗示,但她没有给我。“好吧。”我赌气地说,“对我来说,如果您不许我做一件事情,您就不会让它发生。”
“要不我们该怎么办呢?”她温柔地说,“让你远离书本,拿走你的笔?因为这个惩罚你?你被宠坏了,孩子。你本该知道这对你十分糟糕。不过,你总是这么顽固。也许最终应该把你送到哥哥们的老师那里去,让你忙起来。”不过她一定当时就意识到了这个解决方法和问题一样麻烦:“你那么想去他们那儿。”
“可是他们根本不欢迎我。”
“这是因为你没有学会谦虚。”这次她更加严厉地说,“骄傲对年轻女孩来说可不是好事。也许你做祷告的时间应该和你学习的时间一样长。”
“您过去这么做吗,妈妈?”
她露出短暂的笑容,“不,亚历山德拉。我的家庭不做那些无益的事情。”
她很少提到自己的童年,不过我们都知道那些故事:她的父亲醉心于新知识,要求他们不分男女,一起受教育;她的大哥后来成为一个伟大的学者,是梅第奇的幕僚之一,这使得有商人愿意接受她们异乎寻常的教育,出丰厚的聘礼和她们结婚。“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人们更不能接受女孩学习这些知识。如果我哥哥的幸运星没有升得那样高,恐怕我连找个丈夫都麻烦。”
“可是如果我的出生是上帝的意愿,您一定得和爸爸结婚呀。”
“哎,亚历山德拉,你怎么老是这样。”
“怎么样呢?”
“你总是想到不该想的地方。”
“可逻辑上是这样的。”
“不,孩子。问题就在这里,它和逻辑无关。你所做的显得对神不敬:将事情深究到上帝的本源上去,以致人类的逻辑根本就无法理解它们。”
我没有再说什么。这样的风暴对我来说不是第一次,如果我提出异议,它会来得更快。
“我认为你的老师没有教会你这个。”她叹气说。我能感到她对我十分恼怒,但不十分清楚到底因为什么。“你应该知道,玛利亚在你床下的箱子里发现了一些画稿。”
啊!原来是这个!不用说,这是她在搜寻沾着血污的碎布时碰巧找到的。我心里撇开那只箱子,试图预料她的怒火会发在哪儿。
“她确信你曾一个人偷偷溜出去,在城里游荡。”
“啊!那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一直在她的监视之下。”
“她说箱子里有一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建筑物的草稿,还有市政厅广场上狮子吞噬一个男孩的画面。”
“那又怎样?那个节日是她和我一起出去的,您知道。我们都看到狮子了。在它们吃掉小牛之前,有个驯兽师和它们一起在笼子里,但它们没有碰他。然后有人告诉我们——也许是伊莉拉说的——去年有个小男孩,在大家都回家之后,被狮子撕裂致死。玛利亚应该还记得的吧?她听到之后晕倒了的。”
“也许是这样。但她知道你不可能当时在那儿就画了下来。”
“我当然没有啦!我后来画了些草图,但画得太糟糕了。后来我只好在《日课书》中临摹狮子的形状,虽然我知道它们的四肢被画错了。”
“哪一课?”
“什么?”
“课文?画有狮子的《日课书》是哪一课?”
“嗯……但以理书?”我含糊地说。
“你记得那形状,但不是从《日课书》上。哦,亚历山德拉。”她摇摇头,“那些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