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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的诞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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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记得那形状,但不是从《日课书》上。哦,亚历山德拉。”她摇摇头,“那些建筑物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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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哪有时间来描画它们?”我平静地说,“我只是把我记得的凑在一起。”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滋味。很小的时候,我自己还不知道笔意味着什么,是她第一个让我拿起笔。通过临摹家里那些奉献给上帝的画,我自己学会了绘画;很长一段时间,我对画画的兴趣是我们两个的秘密,直到我长大,有了自己的判断力。然而对我父亲来说,溺爱喜欢画圣母素描稿的早熟女儿是一回事,但女儿长大后因为喜欢画画而在厨房找阉鸡的骨头磨碎了当黄杨木粉末使用,或者用鹅毛制作一打新的鹅毛笔又是另外一回事。艺术兴许是接近上帝的方式,但无暇消遣是商人的标志,也是好人家的年幼女儿的标志。最近伊莉拉变成我的同谋,至于妈妈怎么想,我已经不知道了。两年前,我在学习银尖笔技巧时碰到了困难——笔尖太细太硬,以致我在画眼睛或者手的时候根本没有犯错的余地。妈妈要了我的习作,看了一会儿就还给了我,没有说什么。一个星期后,我在床下的箱子里发现一本切尼尼仙尼诺·切尼尼的《艺术札记》。自那以后,我画画时手就稳多了,但是我们两个都没再提到过那本礼物。
  
《维纳斯的诞生》第三章(2)
她叹了口气,“很好。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了。”停顿了一下,她说:“我还有些事要说。那画家要求先给你画像。”
  我感到体内有团小火焰炸开了。
  “我说过的,他已经参观了不少教堂。作为参观的结果,他现在准备好给我们画像了。你爸爸的像已经画好,我又忙于普劳蒂拉的婚事,现在没有时间和他在一起;所以他得先画小孩。他要求先画你,我认为你并不知道为什么,对吗?”
  我直望着她,摇了摇头。我没有说谎骗她,这听起来也许有点奇怪,但对我当时来说,是个意义深长的决定。
  “他在小礼拜堂弄了个临时画室。他说他必须在接近黄昏的时候见到你,那时光线恰到好处。他非要这样不可,到时卢###喀和玛利亚会陪你去。”
  “但……”
  “别争辩了,亚历山德拉。你得带上她们两个。在那儿你别分散他的注意力,也别和他讨论柏拉图哲学的出色之处。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无论如何也辩不清楚。”
  她虽然言辞严厉,但声调温和,这再次让我觉得她容易相处。当然,这也让我错误地估计了可能的冒险,但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我能和谁谈论这个呢?
  “妈妈,您知道,我时常会做同样的梦,到现在一定已经梦到了五六次。”
  “我希望它是一桩神圣的事情。”
  “哦,当然了,它本来就是的。我梦到……嗯,尽管听起来很古怪,我梦到我终究没有结婚。相反地,您和爸爸决定将我送到修女院去……”
  “哦,亚历山德拉,别发傻了。你并不符合修女院的要求。它的规矩会让你马上就受不了。你当然知道这些的。”
  “不……哦,是的,不过,不过我梦中的修女院是不同的。在这个修女院里,修女们能够以不同的方式赞美上帝,比如说……”
  “不,亚历山德拉·塞奇!我不想听到这些。如果你认为你的举止不端会改变我们为你找个丈夫的想法,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她终于发怒了,就像温泉从地下喷出来一样。
  “你是个任性的、有时候甚至叛逆的孩子,从来不管我在说什么。要是我早些让你改掉这个恶习就好了,因为现在它对我们都没有好处。”她叹气说,“不过我们可以找到一种方式。我要用我们平时经常提到的词语——责任,这是你对家庭的责任。你爸爸现在是个富人,有着为国家做公共服务的记录。他有钱给你准备足够的嫁妆,这些嫁妆足以给我们的姓氏带来更多的荣耀和声望。当他找到合适的人,你就得和他结婚。知道了吗?相夫教子是妇女最伟大的责任。你很快就会学到的。”
  她站起身来。“来吧,孩子。我们不说这个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一旦做了决定,你爸爸会告诉你的。这段时间内不会发生什么了,我是说这段时间内。”她轻轻重复着,“但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他永远只是说说而已,早晚是要决定的。”
  我得寸进尺地望着她的眼睛说:“要是那样的话,让他至少找个通情达理的。”
  “哦,亚历山德拉……”她摇着头,“我可不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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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的诞生》第四章(1)
吃饭的时候我板着脸,不和玛利亚说话,以示抗议;并且很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迅速拉过一张椅子堵在门后,一头埋进我的衣柜。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很重要的,如果有些被发现了,其他的还在呢。把衣柜底部的衬衣搬开,就是一张全张的鹅毛笔墨水素描。
  我为自己这第一幅连续画作选择了天使报喜的开幕场景。圣母意外地被天使带走,她双手在身边舞动,体现了她的惊怕和悲伤;她的身体在空中扭曲着,似乎有无形的丝线在她和加百列之间来回扯动。这是个流行的主题,因为人物动作的强度提供了良好的练笔机会,但我选择这个主要还是因为圣母明显的焦躁——虽然在上神学课的时候,老师经常让我关注后面几幕的顺从与优雅。
  我利用我们自家那间高档的会客室做背景,后面的窗户框架用来突出视角。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选择。白天的某个时刻,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显得特别漂亮,让人真的相信上帝就附在这些光线上。
  但我的圣母就不一样了。她正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的手像惊惶的鸟儿那样扑动着,抵御上帝降临带来的狂风,这个完美的处子扰乱了祈祷。我最着力于描绘他们的服装(这是和我最接近的世界,至少我可以随意学习有关布料和风格的知识)。加百列穿着一件由我爸爸最昂贵的细麻布制成的衬衫式外衣,数以千计的奶黄|色褶带从肩膀飘落,松散地系在腰间;那布料轻盈,足够配合他四肢的速度。我把圣母画得十分时髦,她的衣袖从肘弯开口,显出里面的衣衫,腰带高束,丝质的长裙褶皱着,如瀑布倾泻般围住她的双腿,流泻在地面上。
  完成轮廓之后,我用不同深度的墨色开始画阴影区,并在受光区刷上一层白铅粉。要是这时犯了错误,想改正可不容易;而我的手因为紧张已经变得不稳了。我不禁同情起巴托罗米奥画室的那些学徒。为了让自己安定下来,我先画那些渐远渐小的地砖,锻炼自己透视的技巧。这时有人晃动门柄,门板和椅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等等。”我从床上抓起一条被单,将它盖在画纸上。“……我在脱衣服。”
  几个月前,托马索发现我在这儿,“偶然”将一罐我用来制造映描纸的亚麻子油倒进伊莉拉设法从药店给我弄来的铅粉里。为了让他保守秘密,我只得帮他翻译了令他头大的奥维德奥维德诗歌。但现在一定不是托马索。他怎么可能不去街上追逐那些穿着高跟鞋招徕男子的女孩,而浪费时间来折磨我呢?我能听到他在楼上的声音,楼板在他脚下吱吱作响;不用说,他正歪歪斜斜地走着,试试哪种颜色的长筒袜和那身裁缝刚送来的束腰外衣最般配。
  我搬开椅子,伊莉拉溜了进来,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托着一块杏仁蛋糕。她无视那幅画(虽然她是我的同谋,但对她来说最好还是假装不知道),坐到床上,把蛋糕分给我;将我的手拉到她面前,用柠檬和白糖搅成糊,涂在我的皮肤上。“怎么?发生什么了?玛利亚揭发你了吗?”
  “不如说她说谎了。啊!当心……我那儿割伤了。”
  “太糟糕了。你妈妈说要是到星期天你的手还不变白,她会让你戴上一个礼拜的羊皮手套。”
  我让她涂了一会儿。我喜欢她的手指在我掌心推动的感觉,甚至更喜欢黑玉般的皮肤和我的皮肤形成的鲜明对比;不过如果我要给她画像的话,得费好多炭笔。
  除了有丰富的日常知识外,她还有点聪敏,自我幼时起,她既能管住我,也能让我开心。我想妈妈一定是在祈祷她这个异乎寻常的女儿健康成长的时候看中伊莉拉的,所以很早她就变成了我的。但没有人能真正拥有伊莉拉。尽管在法律上她是我爸爸的财产,爸爸能随意处置她;但她始终有着猫一样的独立和秘密。她在城里游荡,带回一些新鲜水果般的小道消息,并将它们贩卖给别人。自我懂事以来,她是我在这座房子里最好的朋友,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那些我去不了的地方。
  “哦。有什么消息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哦,伊莉拉!”但我知道最好不要催她。
  她咧嘴而笑:“有个好消息。今天人们在正义广场给一个男人施绞刑。一个凶手。他将妻子的情人砍成碎块。人们将他吊了一个半小时,割断绳索,将他投进运尸车。他在运尸车里坐起来,抱怨喉咙很痛,跟人们要水喝。”
  “他没死!他们怎么对他呢?”
  “带他去医院喽,将面包在牛奶中浸软了喂他。等到他能吞吃的时候,他们会再把他吊起来。”
  “不!那些围观的人有什么反应呢?”
  她耸耸肩:“他们朝他大叫欢呼。这个肥大的多明我会教徒脸如浮石,他布道般喃喃自语,说佛罗伦萨是个大粪坑,到处漂浮着邪恶,以致缺德的飞黄腾达,而良善的遭难受罪。”
  “可是即使这事情不邪恶又怎样呢?我的意思是,如果它只是体现了上帝对罪孽深重者的宽宏大量,那又怎样呢?哦,要是我能在场就好了!你怎么想呢?”
  “我?”她笑了,“我认为刽子手打结打错了。喏,你的手洗好了。”她拉着我的手仔细端详。这还是许多天来第一次这样干净呢,粉红的指甲闪闪发光,可是看不出我的皮肤有没有变得更白了。
  
《维纳斯的诞生》第四章(2)
“给。”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罐墨水(够哥哥们用一个月的墨水,在我这只够用一个礼拜)和一枝精致的用白鼬尾巴的毛制成的小画笔,可以用来给圣母的脸部和装束加亮。我高兴得用双手环住她的脖子。
  “嗯,你很走运。我买到便宜货了。不过星期天之前别用,要不我就麻烦啦。”
  她走后,我躺在床上,那个男人和绞索一直在脑里挥之不去。人们怎么区分上帝的仁慈和打错结呢?或者它们本来就是一回事?如果这种想法是不纯洁的,我祈求上帝的宽宥。随后我又祈求圣母替我的行为向上帝求情,使我的手能稳一些,以便在画面上再现她的良善。
  很多个这样的夜晚,思维翻飞让我无法入睡,最后我不得不从被窝里溜出来,走出卧室。
  我喜欢房子里的黑夜。我已经将家里复杂的地形印在脑海,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也能知道哪儿有门,该朝哪个方向转弯以避免碰上家具或者意外地碰上楼梯。我走下楼梯,院子像一口黑暗的深井。在我经过一只家犬的时候,它睁开惺忪的睡眼,不过它久已习惯我在深夜游荡了。倒是应该提防妈妈的孔雀,它们听觉灵敏,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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