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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站设在省报社的旁边,以前曾是省文化厅的办公楼。亓克和其他报刊的驻外记者站都租的是文化厅闲置的一楼,只有党报住省记者站和省委一个大楼办公。后来随着人员和设备的添置,文化厅的一楼确实难以满足这些驻外记者站的需求,正在他们准备外迁的时候,省委、省政府给文化厅搬了家,把这栋青砖碧瓦,庭院幽深,梧桐遮天的楼房让给了他们,真正的是鸠占雀巢。
亓克喜欢这里。这里的工作环境比京城的总社要幽雅和有品位,有着一种古朴和循世的宁静。相对来说,总社现代化了些,人工痕迹很浓重,那些修剪得没有自己一点个性的花坛、草坪和这满院粗壮的梧桐相比似乎没了分量。
尤其每年春天四、五月时,满树开着的淡紫色的泡桐花,让你有种如入梦境般的虚幻和忧郁,秋天黄黄的铺金般的落叶又会让你感叹秋的静美和时光的漂逝,而冬天赤裸苍桑的树干树冠,那种顽强不屈地刺向天空的姿态,苍凉而悲壮,你多多少少都会在心底有所触动,让你走路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而总社那精心维护的庭院除了给你一种感官上的愉悦外,在你的感受上再不会引起一丝微澜。
亓克不喜欢那种轻漂漂的感觉,他已经过了发酸,矫情的年龄,仕途和事业似乎也在那场婚变以后离他更加遥远。目前,他觉得只要自己感觉舒服就满足了。
现在正是早春,泡桐是先开花后长叶的,所以,现在站里还没有一丝春的气息。
亓克抬头看了看有些低沉,浑浊的天空,知道沙尘暴要来了。
相对于四季,亓克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春天,连着几年的沙尘暴让亓克对北方的春天没了一点好印象。
他妈的,可恶的沙尘暴!
亓克骂了一句,转身做了两个扩胸姿势,走进了记者站。
第一部分 第二章(4)
苏北走进S市那家以海鲜闻名的京华大酒店的时候,穿着的是那明伦和她同去医院看牟心回来,苏北让那明伦陪自己去逛女人一条街时,那明伦非要坚持为她买的那件米色弧领裙式下摆风衣。
这是今年春天最流行的款式,配上苏北精短的发型,苏北记得当时那明伦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是苏北问了三次怎么样,那明伦才回转过神来,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真是什么衣服穿什么人身上什么味。
苏北问:你给她也买了?
那明伦一楞:你脑筋急转弯倒快,我是说你穿在身上和刚导购小姐穿着就不一个味儿。
拿我和她们比?
没有,哪儿敢啊。我知道你穿的都是名牌,给个面子吧,让我的心找点平衡。
苏北知道那明伦是认真的,话说到这份上,苏北便不在做声,高高兴兴地穿回家。
那一晚,他们疯狂地Zuo爱,直到苏北担心那明伦的身体要求停止,那明伦才瘫倒在苏北的怀里。
刚走进酒店,服务生就走过来,问苏北:是苏女士吗?
苏北点头。
服务生引导苏北拐了好几个弯才来到一个宽大的房间。
屋里四、五位男士正在吞云吐雾,无一不是大腹便便,财大气粗的模样。
见苏北进来,S市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吕建彰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难得,难得。苏小姐真守时,来,来来,我来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苏小姐,和咱们在座的几位都是同行,也是吃房地产开发这碗饭的,苏小姐的老父亲是抗美元朝的功臣,老将军了,将门出虎子,别看苏小姐是个女流之辈,那气魄比咱在座的诸位大老爷们有过之而不及。
吕建彰五短身材,说话,走路经常作出一种潇洒豪爽的姿态,生怕别人看不见他精神的高大。
苏北不知道吕建彰从那里知道自己的家史,看来自己的背景早就在S市不是秘密了,而自己还在刻意掩饰。
既然无须伪装,苏北乐得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她豪爽地笑着:吕市长,我也知道您的底细。
吕建彰一愣:哦?说说看?
苏北一本正经地说:您的前身是英国军情六处的。
一个50来岁的胖子上前拍着胸脯说:那苏小姐你可说错了,吕市长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这点我敢打保票,祖根是山西洪桐县大槐树的,从来没有移民过英国。
吕建彰脸色有些挂不住,回头骂着:刘胖子,你真他妈的土老冒,要不说你是暴发户呢,肚里一点墨水都没有。人家苏小姐的意思是,是——说了你也不懂,回去让你儿子给你上上课去。
苏北笑得险些差了气:吕市长,我真佩服您,您领导的敢情都是搞情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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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建彰哭笑不得:苏小姐真会开玩笑。下回你说笑话说个简单的,通俗的,和他们说高深的简直对牛弹琴。
气氛有点窘迫,苏北岔开话题:吕市长,您不能光介绍我啊,在座的几位仁兄我还不认识呢。
吕建彰指了指刘胖子:让他给你介绍,他是不说话怕人把他当哑巴。先说你自己,刘胖子。
第一部分 第二章(5)
好好好,吕市长,今儿我来又学了一手。众人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刘胖子故弄玄虚:我先完成市长交给的任务再传道啊,诸位谁想取经呆会儿自愿喝酒一杯。这位是“中原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张经理,“大华建筑公司”的吴经理,“东旭建筑装饰装修公司”的孙老板,至于我呢,“恒业地产开发商”大号刘德利,外号“刘胖子”,苏小姐往后有用得着老兄的,言声,老兄愿效犬马之劳。
苏北连连致谢并和几位握手致意,相互交换了名片,宾主落座。
鱼翅,鲍鱼,龙虾,大闸蟹,许多在京城名店里才见到的海鲜居然在S市的也能见到,几个女服务生一色的旗袍,年轻靓丽,个子都和苏北不相上下,好像也是专门筛选过的,连桌上的餐具也格外讲究,细磁兰花,玲珑剔透。
苏北被安排坐在吕市长身边,酒过三巡,苏北发现本该吕市长是中心,自己却在充当主角,这些人大有不把自己灌醉不罢休之势。吕市长也似乎盛情过度,每道菜上来必先请苏北品尝,那份关怀和慈爱像父亲对待女儿,还时不时地讲些政治笑话,助兴开胃,偶尔说到高兴处那只肥胖如女人的手不时地落在苏北的肩上,腿上,似乎在张扬他的豪爽和忘情,让苏北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倒了胃口。
好在苏北这种场合见得多了,而且,苏北的酒量一般男人还抵不住。苏北玩起了自己屡试不败的喝酒技巧,后发制人。三杯酒过去,便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利用女人的发嗲、矫情,别人敬她时要喝一杯,她才抿一口,喝两杯,她才干一杯。
到了刘胖子这儿,苏北二话没说一扬脖就把刚斟满的一杯酒干了,喝完杯底冲着刘胖子:
刘大老板,这第一杯呢,我敬您,别人都喝两杯,您看着办,这第二杯您刚说您今天来学了一手,谁取经谁先喝杯酒,他们不把您的话当回事,我当真了,做人做事我还真想从您那里趸点真经呢,您要不嫌弃,您看着喝。
众人听了一齐叫好,刘胖子很少听见女人这么入耳的恭维,早就晕得找不到北了,连着给自己倒了四杯酒,全都一直脖下了肚,喝完那脸便成了猪肝,黑里透着紫:
还是苏大妹子有心计,什么话过耳不忘,冲这你以后还得发大财。其实,我那有什么真经啊,我是跟着吕市长长见识,我刚才冒娄啊,得出一条经验,八字真言——言多语失,话多露怯。往后,我不知道的时候把嘴闭上,把耳朵支开,对不?吕市长?这杯酒,我敬您,您是我们的财神爷,往后,就是您退了,俺们在座的该咋孝敬您还咋孝敬您,父母咋样?父母也不过如此,过河拆桥不是我刘胖子干的事。
喝!另几位也被鼓动起来,大家一齐敬了吕市长,吕市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见火候差不多了,苏北开始主动出击,轮番敬酒,而且,每次必拉上吕市长作陪。而当吕市长的手欲在自己的肩上腿上停留时,苏北就会借敬酒,起身为他布菜不露声色地闪开。苏北的殷勤和众人的奉承,吕市长渐渐露出了酒态。
而苏北也知道自己今天的酒已经到了七分头上,但是从气势上苏北知道这第一次绝不能输给他们。
男人就是这样子,酒桌上第一次压住了他们,往后喝酒他们就不敢轻易和你叫阵。
临走,吕市长借着酒气附在苏北耳边小声说:过些天,你来找我,在S市做房地产,用不着你这么辛苦的。明白吗?
苏北装做心领神会的样子赶快应承,其实她是想尽快躲开吕市长喷着酒臭的嘴。
刘胖子赶紧旁边起哄:吕市长,您要给苏小姐吃偏饭,我们可嫉妒啊。
吕建彰打着饱嗝顺势倚着苏北骂着刘胖子:都给你们喂肥了,还他妈的不饶我啊?明儿你拿我当大闸蟹蒸了吧,没孝心的东西。
刘胖子赶紧跑过来搀着吕建彰:骂得好,吕市长,您不知道听不见您骂我,我浑身不舒服,我送您回家?
苏北借机抽出身来。
灯影下,苏北清楚地看见刘胖子往吕建彰的兜里塞进了一包东西,趁着他们不注意,苏北赶紧走到自己的凌志前,开门发动了车子,经过几位身边摇下车窗道了声再见,便逃也似的朝家开去。
第一部分 第三章(1)
精神病医院。
那明伦先来到住院交费处,掏出钱夹问收费员:请您查下牟心的住院费还剩多少?
收费员快速地敲击电脑:S市一个叫苏北的小姐刚刚汇过款了,暂时不用交了。
那明伦说了声谢谢,转身朝牟心的病房走去。
别看苏北外表大大咧咧的,其实心还挺细。那明伦沿着医院弯曲的回廊走着时,满脑子都是前几次他和苏北一起来看牟心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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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苏北踏上病房的走廊,都会紧紧挽住那明伦的手臂,再坚强的女人到了这里神经都会变得脆弱。
上次,他们探视时,正好遇见一个狂燥型精神病女患者住院,那女人变形扭曲的脸、披散的头发和歇斯底的叫喊,挣扎,苏北好像见到地狱里的魔鬼一样恐惧,她转身扑进那明伦的怀抱,不敢注视眼前的一幕。
那明伦用双手捂住苏北的耳朵,直到那女人和送她的人走远,才拍拍她的头,小声地安慰着:好了,没事了。
苏北这才敢抬起头来,那明伦第一次发现苏北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般迷茫:怎么会这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我到了这里有种浑身发冷,毛骨悚然的感觉,我去过太平间也没这种感觉,幸亏你在。
那明伦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挽住苏北。
牟心的病房。牟心没在病房。
那明伦看看表,现在是户外活动时间。他将水果放进床头柜,转身朝病房外的小院走去。
全是蓝,白道的病服,那明伦挨个寻找着。
远远地,那明伦发现牟心坐在树下一块石头上,正呆呆地望着什么。那明伦走过去,蹲在牟心面前。牟心的目光仍然没有收回来,对那明伦视而不见。
那明伦沿着牟心的目光望去,原来不远处有个男人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儿来探视妻子,女儿正搂住母亲的脖子亲吻着。
那明伦一阵心酸。
他牵过牟心的手,轻轻地呼唤牟心:是我,牟心,你感觉好些了吗?
牟心这才发现眼前有个人,她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