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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女歌声参差起伏,婉转缠绵,有着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一曲唱罢,张少煌眉飞色舞地说道:“怎么样?还听得入耳吧?”
从鹰愁峪回来后,众人念着程宗扬的伤势,先是遣人过来探望,送上礼物问候。
听说他伤势好转,张少煌等人接着便登门拜访,还从怡情院带了两个最出色的歌伎,在程宗扬榻前献唱。
这份心意却之不恭,程宗扬只好装作无法起身的样子,趴在榻上听她们唱建康最流行的子夜四时歌。对自己来说歌词有点儿太不时街,但两女的歌喉无可挑剔,伴着竹箫的幽幽清响,令人心坟冲陷。
恒歆摇着扇子笑道:“石胖子,你们金谷园的歌妓名动一方,怎么不带来让程兄开开眼界。”
石超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她们唱的曲子都是清啊、玄啊的,咦咦呀呀没一点味道,连我都不爱听。”
桓歆合起扇子,在石超肩上敲了一记,揶揄道:“石少主品味不俗啊,连你们石家的曲子都听不入耳。石少主喜欢哪支曲子?说来听听。”
石超来了精神。“上次在金枝会馆听的两支曲子不错。”说着摇头晃脑哼了几声,大伙也没听出滋味来,只一笑置之。
程宗扬道:“徐家有没有动静?”
萧遥逸腰间悬着一只紫罗珠囊,意态闲适。他摆了摆手上让歌伎退下,然后笑道:“徐家没什么动静,倒是谢二急了。那饭桶丢了虎符,还少了几百军士找不到下落,昨天已经上表请罪,辞官不干了。”
“辞官就行了?这么轻巧?”
“要不怎么?还能把谢二拉出来杀头不成?”
桓歆接口道:“谢二表递上去,宫里已经准了。军不可一日无将,我们原想会是庾家接任镇东将军,谁知诏书却指定王驸马。”
张少煌在旁笑道:“诏书一下,王丞相就在宫城的大司马门前跪辞,拚死不敢奉诏。”
程宗扬趴在榻上道:“我听着怎么这乱呢?”
“一点都不乱。”萧遥逸道:“驸马王处仲是丞相王茂弘的族兄,都出自琅砑王家。镇东将军这个位置,谢万石之前是徐老头,徐老头之前就是王处仲。当日王处仲组建州府兵讨贼平叛,大获全胜,结果有人说他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王茂弘为人谨慎,亲自出面请王处仲辞了镇东将军,交出兵权,以此避祸。王处仲赋闲多年,现在重新领兵,王茂弘能放心吗?”
石超坐在一旁汗出如浆。临川王手下北府兵已经到了建康的事,众人都蒙在鼓里,他身为仅有的几个知情者,这会儿如坐针毡,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程宗扬见张少煌与桓歆相视诡祕地一笑,问道:“你们打什么鬼主意呢?”
桓歆道:“就这么放过姓徐的,太便宜他了。”
“什么意思?你们找到他的下落了?”
张少煌笑道:“程兄不用理会,过些日子便知道了。”说着站起身,“程兄伤势未愈,咱们也不好多打扰,这便告辞吧。”
几人纷纷起身,向程宗扬告辞。
萧遥逸落后一步,小声道:“紫姑娘呢?”
程宗扬笑道:“这就要你帮忙了。萧五怎么样?能走得动吗?”
“他受了点内伤,起码两个月不能跟人动手,装装样子还成。”说着萧遥逸又问道:“紫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约略说了几句,萧遥逸陡然色变:“怎么能让紫姑娘去犯险?”
“危险倒称不上。”程宗扬笑道:“你就放心吧,那丫头机灵着呢。萧五能装样子就行,一会儿我让会之过去见他。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半。”
萧遥逸道:“不要萧五出面,我去见她!”
“用不着吧。”程宗扬道:“有萧五就行了。”
萧遥逸肃容道:“紫姑娘若出了岔子,我死一万次都不够!这事还是我来出面,放心,坏不了你的事。”
程宗扬只好答应。萧遥逸临出门时,又折回来低声道:“那位临川王好谋无断,难成大事,程兄留心。”
程宗扬苦笑道:“你不怪我就好。”
萧遥逸叹了口气,“程兄是重义之人,小弟怎敢怪罪?但愿你别重义得把自己填进去就行。”
众人走后,程宗扬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一点都不想蹚浑水,却身不由己地陷了进去。
易彪带来的北府精锐六百多人,本来在东山隐蔽,但鹰愁峪之战露了行迹,无法再留在东山。这六百多人不是少数,徐度的手下还能藉佛寺藏身,易彪露了行踪,想再躲藏就难了。
于情于理,此事都不容自己坐视不管。程宗扬当时唤来吴三桂吩咐几句,这会儿易彪、林清浦和那些北府兵都在玄武湖,岳帅留下的那处别墅中。
玄武湖紧邻宫城,对他们行事更为方便,但这事能瞒得了别人,瞒不过那只小狐狸。只怕易彪等人还没进入玄武湖,他便知道了。这番话是提醒自己,星月湖对临川王并不看好,劝自己不要把宝押在临川王身上。
程宗扬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肩胛处传来一阵痛意,毕竟是贯入伤,没那么容易痊愈。他叫来秦桧:“事情怎么样了?”
秦桧道:“都安排妤了。云老爷子亲自选的人,据说是建康城口齿最刻薄的琴师。”
程宗扬嘿嘿一笑,然后道:“火候差不多了,准备收网!”
建康。长千里。
房内传来女性淫媚的叫声,那声音又媚又腻,令人心荡神动。
一个男子急促地喘着气,淫声道:“我的心尖尖儿,妳这身子可真——”
“噗”的一声闷响,男子的淫笑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个佣懒的媚声道:“香蔻儿。”
香寇儿在门外听得面红耳赤,闻声连忙进去,垂首道:“夫人。”
苏妲己卧在软榻上,罗衫半褪,白腻皮肤上渗出星星点点的汗水。一个男子赤身倒在地上,他头骨破裂,眼睛、口鼻、耳朵都淌出血来,脸上仍带着淫猥和惊惧混合的表情。
苏妲己拍了拍手,两名女侍卫拖走尸体,将榻前染血的绒毯换了一块。
苏妲己拉起衣衫,掩住裸露的双||乳,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丫头呢?”
“在和兰姑学曲子。”香蔻儿道:“兰姑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嗓子,再难的音也能唱出来,比兰姑自己唱得还好。”
苏妲己露出一丝笑意,“不必急,让她慢慢学。等建康的醉月楼开张,再让她出去接客。”
“是。”
苏妲己神色转冷,“掳走祁远的人有消息了吗?”
香蔻儿道:“还没有。”
苏妲己冷笑道:“一家家给我找!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织坊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掳我的人!“香蔻儿小声应了一声。祁远被掳的事让夫人恼怒之极,那几人身手极高,趁着大雨轻易掳走人,还抢走几件织品,并且留下话,让外人滚出建康的织坊生意。
程宗扬如果知道真相应该额手称庆,秦桧这一招浑水摸鱼把苏妲己骗得死死的,到现在还没有想到是他做的手脚,以为是建康的织坊商会掳人抢物。
苏妲己寒声道:“吩咐下去,两件事:一件是看好剩下的霓龙丝,做成的织品一件也不许外流!另一件,盯紧市面,看是谁在仿制霓龙丝衣!”苏妲己咬紧银牙,“敢叫我的盛银织坊滚出建康,好大胆子!”
待苏妲己怒气渐平,香蔻儿才道:“回夫人,找的琴师已经到了。”
苏妲己弯眉挑起,露出一丝喜色。“取伯牙琴来。把那个丫头也叫过来。”说着又吩咐道:“小心些,莫碰坏了。”
香蔻儿领命取琴。苏妲己重新梳洗过,换了衣物,娉娉裊裊来到书房。
书房内,从建康最大的琴行鸿宝阁找来的琴师已经等得大不耐烦。那琴师六十多岁年纪,留着两络长须,看上去像个干瘦的糟老头子。他神情傲慢,见苏妲己出来也不施礼,只扬着脸道:“琴呢?老夫还有他事,莫耽误老夫工夫!”
苏妲己扶了扶鬓角的花簪,嫣然笑道:“先生莫急。香蔻儿!”
香蔻儿捧来锦袋包裹的伯牙琴,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
那个叫小紫的姑娘被兰姑带着进来,俏生生立在一旁;看着案上伯牙琴露出古色斑烂的一角,弯长睫毛眨了眨,美目蒙上一层水雾,神情凄婉。
苏妲己看在眼里,心下越发笃定。那个死奴才竟敢带了自己的人逃走,依自己原来的意思,抓到这个该死的逃奴定要打断他双腿,把他囚在奴窟里,留他一条性命给自己的织坊描绘图样,已经是格外施恩。
没想到到了建康才发现这个逃奴竟然混得风生水起,空手骗得几万金铢的身家。
横塘的地契在云氏手中倒也罢了,居然一掷八千金铢买了张琴,还奉送一个大有身分的绝色。
琴价高低苏妲己拿不准,但这个美婢在五原城也卖得几百金铢,换作建康,不啻千金之数。把这一琴一人拿到手,也出了自己一口恶气。如果真和那个秦管家说的一样,能卖到两万金铢,即便丢了横塘的土地也不算要紧。
苏妲己娇声迈:“先生请看,这张琴价值几何?”
那琴师眼角瞟都不瞟,高高扬着脸,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傲态十足地说道:“索价几何?千金以下的琴,老夫从来不看!”
苏妲己恨不得掐死这个糟老头,只不过听说这糟老头在建康大是有名,一般的古琴经他品评立即身价倍增,这会儿也不好得罪,按捺性子媚声轻笑道:“这张琴,是奴家用八千金铢买来的。”
听到八干金铢,琴师才略微转了转眼珠。看了看琴尾的龙龈、冠角,然后拨了拨雁足的琴弦;琴声铮然响起,十分好听。
琴师皱起眉,用枯瘦手指挑开锦囊,一寸寸摩挲着古琴。他翻检虽然细致,动作却极快,手指犹如蜻蜓点水,在琴身的焦尾、承露、龙池、凤沼上一一抚过,还用小指挑起一片漆灰,然后弹开。
每看一处,琴师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他把那张伯牙琴一丢,不层地拍了拍手,大笑道:“什么八千金铢!哈哈!”
苏妲己悚然一惊。“这张琴不妥吗?”
“何止不妥!”老琴师一脸讥讽地哂道:“此琴用的桐材不过是三年的新桐,在粪坑埋了几日沤旧,冒充陈年桐木。偏生还有人捧着当宝,哈哈!”
苏妲己脸上时红时白,半晌才道:“这琴身的流水纹和八宝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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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灰?”琴师挖苦道:“八宝灰是用金银珠玉珊瑚八宝调成,这琴用的不过是破絮败革,竟然也敢叫八宝灰?这流水断更是可笑,纹路散乱不堪,一看便是庸手所为!”
苏妲己仍不死心,忍怒道:“先生会不会看错了?这伯牙琴相传是伯牙亲手所弹,也许是年代久远犹未可知。”
琴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良久才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伯牙琴?伯牙一曲高山流水,千载知名;锺子期故后,伯牙以世间再无知音,破琴绝弦——此事三岁童子便知,哪里有什么琴流传下来?荒唐!”
琴师越说越怒,口气也越发不客气,“伯牙乃世间琴仙!何物竖子,敢唐突仙人!
夫人虽然貌比芝兰,却如此浅薄,附庸风雅不成,乃以八千金购一粪坑秽木,奉若珍宝,可笑可笑!”
琴师用巾帕擦了擦抚过琴的手指,连巾帕也不要,嫌恶地丢在一旁,就那么扬长而去。
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听着苏妲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剧烈。
忽然“砰”的一声,那张伯牙琴被重重扔在地上摔得粉碎。苏妲己气恼得肩头微微战栗,片刻才恨声道:“该死的狗奴才!”
她目光落在那少女身上,像泄愤般骂道:“下贱的小蹄子!什么淮南王的幼女!立刻让这小贱人去接客!”
兰姑面露难色,低声说道:“夫人莫非忘了,这丫头是个石女,只能唱唱曲子。”
“什么!”
兰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