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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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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写。他想,吹牛不犯法,谁也管不着。既然把牛吹出去了,他就要像个干部子弟的样子,在穿上,他过去买的好衣服和品牌运动鞋过时的过时,小的小,他现在穿的都是母亲给他从地摊上买的廉价的冒牌货,他想他的“寒酸”是蒙混不了几天同学的眼睛的。90年代中期的高中生,已经有了穿用品牌的意识,同学们攀比的心理和识别假货的能力同样厉害。
  
道琼斯说:你去看看,我家有多穷(3)
家里没钱,他就找到了表舅卞烺。之所以去找表舅,一是觉得他在银行是官,看表舅家里的摆设就像有钱人;二是因为表舅年轻,好说话;三是表舅的银行离他所在的学校很近。董安凡动了脑筋,是在自己快要到生日的时候去找的卞烺。那天,他是利用中午回家吃饭的时间去找的卞烺。他嘴能说,就敢说,见表舅后嬉皮笑脸地说,他就要过生日了,表舅人好,表舅人大方,他想表舅一定会给他送生日礼物的;表舅要是送了他生日礼物,他会高兴死的。卞烺笑着拍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小子就会拣好听的说。卞烺的确大方,带他去外面吃了顿好饭,还给了他一百元零花钱。问他想要什么礼物,董安凡说想要一身运动服和一双运动鞋。说着装着可怜的样子说,他穿的衣服和鞋都是母亲从地摊上买的,同学们都嘲笑他呢。他这样说其实是想提醒表舅给他买好品牌的。卞烺同情地说:那怎么行,活人不能叫人瞧不起。然后大气地挥了下手说:放心,你要什么牌子的,表舅就给你买什么牌子的。董安凡一听,心里乐开了花。直说表舅真好,表舅大方。
  当天下午董安凡放学,卞烺就打电话叫来妻子蒋倩,带着董安凡去了百货大楼。卞烺说他有工作应酬,就不跟着去了。运动服和运动鞋,蒋倩给董安凡买了最好的牌子——阿迪达斯,花了近一千元。董安凡兴奋得不得了。嘴上直讨好表舅妈,说在他眼中,表舅妈是最漂亮的人。蒋倩问比他那卞银薿姨妈呢?董安凡说当然她比卞银薿姨妈漂亮啦!蒋倩知道这是孩子对她的讨好,但心里还是高兴,挺喜欢董安凡的。
  有了阿迪达斯牌的服装和鞋,足够叫董安凡在班里抬一阵子的头。这一次撺掇表舅花钱的成功,叫董安凡去花亲人的钱有了更大的信心。他想,他需要什么好东西或是需要零花钱是有渠道了。后来,他就去做了。他分别去合众酒楼和建筑公司找过大爷卞金荣和卞金利,去审计学校找过表姨卞银。他去找的,当然都是有钱和条件好的亲人;一般条件和不行的他是不会去找的。比如像大姨卞银花,三姨卞银草,他根本不会去动向他们要钱的脑筋的;也指望不上。他去找的每个人,都没有叫他失望,他只要把话拐着说出来了,他们心领神会,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就会给他钱。两个大爷给了他一百元,表姨给了他五十元。董安凡去找他们都是利用了他的嘴会说,他不直接说目的,找的借口都是一样的,说是想他们了。然后他的嘴巴动起来,说起学校的这事那事,说着总要说同学们都有什么,他没有,父母没钱给他买。或者是,他的同学好,人家老是给他花钱,他觉得自己都掉价。有钱的人都是不甘心掉价的事,大人们听了小孩的话,自然就会主动给他钱,叫他去抬得起头。他们给他钱是给,却都会交代他一句,叫他不要乱花,也不要养成乱花钱的习惯。他们的交代,叫他感觉到,他们是不支持学生手里有零花钱的。他想他可能只能向他们要这一次了。而接着家里意外不断,在澡堂干了近一年,母亲卞银朵就不干了,自己辞了职。之后父亲黑子骑自行车去买菜的路上,把腰摔折了。一时也不能工作了。
  卞银朵主动辞职是因为和一个男顾客吵架。顾客给她一张很破的两元钱,卞银朵嫌钱破,不收,那顾客横,破口就骂了起来。卞银朵不示弱,跟他对骂。顾客脾气大,冲进屋很使劲地推了卞银朵一把。卞银朵受不了,疯了一样地拿出了拼命的架势,顾客也不论,两个人的吼骂声要冲破屋顶,都是极尽难听的词语。这次吵架,叫卞银朵受不了,赌气不干了。新工作还没找到,两个月后的一天,丈夫黑子骑自行车下坡时,为了躲闪汽车,车轱辘顶到了路边的牙子上,车倒人翻。由于车速太快,人摔得厉害,滚了好几滚,折了左右两根肋骨。这样重的伤,至少要养几个月。而且,好了后,多少会留下后遗症,是给本来就没优势的身子骨雪上加霜了。黑子的医疗费花了一万多块钱,是卞金荣主动掏的,说黑子是他的员工,他有这个责任。不但掏了医药费,卞金荣又拿出了五千元,说是给卞银朵一家暂时生活的。过后,家族的人陆陆续续都给他们“捐”来了钱,在北京的卞银薿也汇来了五千元。卞银朵手里一下就有了两万多块钱,她从来没有把持过的数目,让她喜出望外。但母亲王香萍交代女儿一定要省着花,精打细算,钱要大手大脚地花起来,跟流水一样快的,眨眼就会没有的。卞银朵连连答应。
  卞银朵没有听母亲的,像开荤一样,放开了花,买了很多她想吃的、穿的,也大方地给儿子买了衣服,给了零花钱。董安凡接上了他的炫耀劲,在同学面前扬扬得意,面子十足。黑子卧在床上,卞银朵自然就不去工作了;两个月后,黑子能下地自己照顾自己了,卞银朵还是不想去找工作。理由简单,就是不想工作,想清闲地呆在家里,舒服地享受。黑子管不了她,随她了,只是希望自己的腰好彻底,好去找工作。但他的腰是不能好彻底了,左肋骨的周围皮肤总是红肿,去医院复查,才知道,骨头没有对接好,有些错位。重新打断骨头重新对接是不太可能的,只能认了。这不属于医疗事故,对于个人只能算倒霉吧。医生说,黑子的这种情况,他将来只能干点轻省的活儿,还不能站长时间的,要经常休息。卞银朵一听这种情况,号啕大哭了一场,喊,她真是找了一个废人哪!黑子真诚地说:要不,咱们就离了吧,你好再找个好的。卞银朵戛然止泣,又骂黑子嫌弃她了。黑子就不吱声了,心里知道卞银朵家里家外是离不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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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琼斯说:你去看看,我家有多穷(4)
黑子的这种情况连卞金荣的酒楼也不能去干了,外面还有哪儿能要他呢?于是,一家三口,就暂时靠家族“捐”来的那些钱和卞银朵、黑子的每个月共两百多元的生活补助费生活了。他们真的成了坐吃山空的角色,过了半年多,原来的两万多块钱,就只剩了八千多块。八千块钱,在卞银朵眼中还是多的,她没有压力,还想,花完了再向家族的人借,反正他们的情况摆在那里,他们理所应当地得到同情、帮助。卞银朵不忧愁,还倒清闲地找到了消遣的事,学会了玩麻将。是跟着院里的一些家庭妇女学会的。那些人经常地在院里见到她,知道了她的清闲,就怂恿她加入她们的队伍,为的是人多牌气盛嘛。她们玩麻将是实打实要赢钱的,卞银朵学会了之后,第一次上桌,就赢了二百多块钱,一下就勾起了她的瘾,便没犹豫地“正式”加入了进来。再玩了几次,她就输多赢少了。但卞银朵越输越想赢,玩得更上瘾。
  牌友是一星期聚两次,在星期一和星期四的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选这样的时间,就是为了不打扰别人,别人也不影响她们,因为,那个时间,各家的人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去了。打牌是要赢钱的,也不能天天打,一星期两次,适可而止。她们虽然玩得不大,赢输最多也就是三四百块钱,但对于她们这些普通收入的牌友来说,赢得起,是输不起的。所以多数牌友是一星期只参与其中一次,甚至一次中只玩到一半。卞银朵则不,一开始就次次都参加,每次从头玩到尾。卞银朵越想赢,却越输,一个月下来,她玩了八盘,输了六盘,竟输了一千六百元。卞银朵不服,越发玩了下来。再三个多月下来,手里所剩的几千块钱,就被她折腾得精光了。其中多半是被她打牌输掉的。
  家里没钱了,她就立即向家族的亲人“借”。她急切地借钱,不是生活第一,是为了尽快再去上桌打牌的,就像她1992年迷恋“天灵功”时的状态。和儿子一样,她只针对有实力的家族成员。她像讨债似的,开始上门一个一个地去讨要,理直气壮的。同时给北京的妹妹卞银薿也去了求助信。对谁,她找的借口都是原来的钱一部分买了国库券,剩下的节俭着也是快花没了。她嘴很会说,说生活上他们是能将就过去的,关键是儿子上高三了,总是不停地要交这费那费的,他们不能耽误了儿子的读书。每个人听了她的,也信了她的,给了她钱。卞金利、卞金荣、卞烺给了她两千元,卞银家给了一千元。他们给她钱时都会同情地说:不要提借的话,她再有困难,尽管说。卞银朵听得又感激又欣喜。接着,北京的妹妹卞银薿也汇来了五千元钱。卞银朵就想还是她猜测得对,妹妹是最近最亲最大方的。
  卞银朵打着儿子的旗号借到了钱,但是儿子果然需要钱了,她却不给儿子用。董安凡说学校要求交纳高三全年的补课费、额外的学习资料费、补课加餐费,共一千元。卞银朵一听,摆手就说没钱,叫儿子不要参加补课,不要额外的学习资料,不就行了。儿子嬉笑着说,那肯定不行,学生又不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游勇,一切行动都要听指挥。卞银朵却沉着脸说:不交!这是乱收费。儿子也不笑了,说,不交这个钱,他索性就不上学了。卞银朵却说:你的学杂费都交过了,不上白不上。儿子瞪了眼母亲说:反正,不交不成,你看着办吧。说罢,昂着头走了。他想母亲肯定会给他钱的。卞银朵现在是惜钱如金,她想她的钱来得不容易,一千元钱够她玩好几次牌的;她更觉得一千元就是学校的乱收费,她是绝不会交这种钱的。卞银朵不拿钱,却也不想落个“赖”名声,她要以理讨巧。她要亲自找到儿子的班主任,倒出自己的家庭状况,目的就是叫老师给儿子免掉那一千元,她不信学校不讲人情。没想到,她那一去,带出了很多意外。
  卞银朵去学校,对儿子的打击是巨大的。这有两个方面。第一,母亲暴露了他的身份,同学们立即就以嘲笑的姿态口口相传开了;第二,见了班主任,卞银朵才知道,学校要求交纳的是六百元,不是一千元。这样,就知道董安凡撒了谎。老师叫来董安凡一问,是他想借机多要四百元,留着做零花钱。这样,好虚荣好吹嘘的董安凡在同学们面前是不好抬起头了。
  没过几天,董安凡就离家出走了。出走前,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撬开了母亲放了钱的大衣柜,偷走了三千元钱。然后还留了字条,说是去外闯荡,他要挣钱,当了大款再回来。去哪儿,干什么,都没说。卞银朵追悔莫及,哭了一场后,也就罢了,念叨说:反正没死,早晚也要滚蛋。说是不在乎,还是求到了公安局,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孩子找回来。但董安凡没有申办过身份证,就不好办了。
  董安凡一走就再没有了消息,他没有再给家里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直到三年后,2001年10月的一天,北京的卞银薿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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