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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梅顿觉天旋地转,当即昏死过去……
她神情恍惚地度过了那段于她人生来说最黑暗的时光,直到过了一个多月,她才悠悠转醒。那时,当她又有力气沿响水河边一条石板路去学校上课时,她于痛苦中惊讶地发现:幸亏自己是生活在这个偏僻的乡村呀,正因为它偏僻、贫穷、封闭,以至于这里的人们根本就不知晓她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些啥子,而她,仍然只是他们的孩子或孙子的老师,只不过是象是感冒了几天的样子,其他的,他们就一概不过问了!他们仍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朝闻鸡鸣、晚听蛙叫,除此之外,他们又在乎啥子呢?
余下来的一段时光里,同校的老师都发现:那老师整过的象变了个人,脸色没有以前那么红润了,话也没有以前多了,以及两颊的笑颜也不如以前了,而且,也不象以前那样上完课后等着从同一条路回家去的其他老师。现在,她每天上完了自己的课,哪怕时间再早,她都独自一人回家去了……。
看见自己的有出席的女儿又能象以前那样工作了,老实巴交的父母那块压在心坎上的沉石也随即滚落,虽然他们为女儿又能重新下床感到欣慰,可是,看见女儿面色却仍旧腊黄、活力大不如从前,知道她一定是心事未了,因此,当着女儿的面,表面上笑容可撅,内心实则是难受至极。可是,他们除了更体贴女儿一些,啥子忙也帮不上!
乡村的夜,宁静得让人内心发痛。
那梅那刚刚恢复了平静的心,随着乡村里闲散日子的延续而逐渐波动起来,特别是,每当她闭上眼睛,欧阳松那狰狞的面目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还有他的狞笑和史春燕那婆娘摇摆的身影。在黑夜静悄悄的陪伴下,她认认真真地想通了许多许多问题,唯一有一件事情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自己干吗要有文化,干吗要有思想?!
要是自己真能如古人说的‘无知无觉’,那该有多么好啊!——她的内心在痛苦地、绝望地呐喊!在她看来:正因为她‘有知有觉’,她的痛苦才会这么深,这么持久。前一段时间的忘却是假象,只要自己有‘知觉’,它们终归有一天是要从大脑的记忆深处抬起头来的,谁也别想阻挡。相反,越是想去阻挡它,它就越是要抬头,直到最后,两败俱伤!
于是,就在她有‘知觉’的时候,她终于又尝试着将自己从走进陵州师专的那一天起至今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解剖了一遍,直到最终产生心理失衡:自己在学校时就追求过他是事实,可是,自己真正同意把一切都奉献给他,那是在他已经分配到县城的党政机关工作之后。这也就是说,要是毕业时他没有分配进县城的话,可能自己并不会过早就给他自己的一切的,那么,也就是说,自己之所以委身于他,一方面是喜欢他那精瘦精瘦的肉体,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有一天,等到他在县级机关里混出了个一官半职时,能把自己从村小调到县城里工作去——对于象这里那样贫困落后的乡村的人们来说:今生今世,如果有朝一日能够进天堂镇工作和生活,那就如同真的是进了天堂!因此,那梅在若干次反复思考后,最终得出结论:其实,自己与欧阳松之间曾经那有啥子‘爱’呀‘情’的,那只不过是自己为了掩饰另一个目的的最好的借口罢了,而自己真正的目的是在于能进天堂!而他呢?难到他曾经就真的爱过自己吗?不,他曾经爱的不是我那梅这一个完整的人,而仅仅是爱我鲜嫩的肉体罢了!不是么?你看他那俯视着自己青春胴体时的急切劲儿,还有他那时常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他是皇帝我是臣民的架势,以及,他在向县城里的其他朋友介绍我时的那结结巴巴的样子,好象是我臊了他的皮似的,等等等等,不都已表明了一切么?
哎,事到如今,自己啥子都失去了,啥子都让他掠走了,可是自己又有啥子收获呢?自己到底从他那里得到过啥子?曾经?将来?现在,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连一张进城的‘票’都没得到,说白了,自己连那些夜总会的三陪小姐都不如啊!
天呀,这世道难道没有公平了吗?!
正是由于这一‘不公平’的感觉,才使得本已经是一出悲剧的主角的她,在刚刚演完一出悲剧之后,又担当其了扮演另一出更为让人扼腕痛心的悲剧故事的主角——她认为她太了解他的性格了,她相信自己的姿色对他的诱惑力,她要让她的付出获得回报,她也要让他为抛弃自己付出代价——反正,他不是有那么强大的后台么?
……
“吃他妈多了不是?净格老子添麻烦!”欧阳松愤愤的一屁股坐在藤椅上。
烦恼!烦恼!烦恼!
随着工作单位的剧烈变化,他觉得烦恼的事将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刻,因为他知道:但凡为官之人,当的官越大,在更快乐的同时,烦恼的事也就会越多!他现在仅仅是个副科级的科长,今后,他肯定得当正科级的主任或啥子啥子局的局长之类的,甚至,副县长或县长,县委书记或副市长……或许,解决这些众多的‘烦恼’,就是他们这些县长、市长们每日的工作吧?
可是,欧阳松很清楚:他所希望遇到的‘烦恼’,可绝对不是熊建兵这样的家伙所带给他的那种‘烦恼’,这后一种烦恼对他的高升、腾达,有何益?何况,解决这种烦恼,不但要厚着脸皮求人,那也是要欠别人的人情的呀!
朋友?
啥子朋友?那只不过是曾经的朋友,是百无聊耐时的酒桌上的朋友,一文不值!再说,谁叫他自个儿不争气呢?自从被从前的女人登了之后,就那么自暴自弃的,没他妈出息的家伙!天底下,女人多的是,非得要吊死在同一棵树上?况且,又何别为了一个普通的女人,竟把自己目前的主要任务都给忘却了——好好挣表现,好好把自己单位的站长拍好点,待今后被提拔提拔了,或者等到有一天当了站长了,还用得着愁没漂亮的妞儿主动上门?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这才是当前的主要任务!人家扬山可就不一样,知道自己毕业时没分进理想的工作单位,现在,正在努力复习准备考研。考研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跳到一个满意的单位去么?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不是为了走得更高爬得更远而刻苦攻读的人呢,人家怎个就有出息嘛,怎么不好好象人家学习学习呢?
扬山这小子将来肯定比熊建兵有出息,欧阳松十分肯定。但与此同时,他相信:即便他再有出息,他也不一定比自己爬得更高,自己现在的‘基础’比他好呀,除非……。
欧阳松决定还是帮熊建兵一次——最后一次!
这到不是看在他熊建兵曾经是他的朋友的份上,而是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来是扬山打来的电话,答应帮熊建兵,其实是看在扬山的份上;二来,也可以借此向扬山和熊建兵表明,我如今的欧阳松,可不是从前的那个毫无人际关系的在物价局打字室打字的欧阳松了,而是一个可以利用权力为自己或他人办要事的堂堂云江县县政府的‘第二梯队’的官员了!
于是,欧阳松抓过办公桌上的电话号码薄,找到县城建局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阚尚杰局长打起电话来。
“喂,建设局阚局长吗?你好啊,阚局长,你好!我么?我是政府办秘书科欧阳松嘛,你好,你好,我才该恭喜你呢!彼此,彼此,好久没有钻拢一起了,我们今天晚上找个地方聊一聊,怎么样?那好,那好,地方啊?不,地方就我选,今天该我选,不,不,阚局长不要客气,要是你客气,我就不好找你聊天了,哦,哦,现在——你那里不方便吧?哦,没啥子,没啥子,一点小事,想请你…是这样的,我曾经听你说你有个朋友在龙山派出所,不知道…哦,是罗所长么,是你同学?那太好啦,啊,不,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在妇幼保健站工作的朋友——原来的朋友,前段时间跟本单位的两个职工娱乐娱乐,打点小牌,其中一个输了钱紧倒差起我的——这个原来的朋友的,催了几次紧倒不拿,于是呢,我这个朋友——原来的,就一怒之下,喊了城里的两个社会上的小青年去把那个差钱的家伙给修理了一顿。这事儿后来被派出所查到了,查出事件的幕后主谋是我的这个朋友——原来的,现在,派出所正在追捕我的那个朋友——原来的,说是不仅要罚几千,还要关十几天呢,哦,哦,我的意思也是这样的,看能不能请你出个面,喊罗所长那里通融通融一下,岂敢,岂敢,那赶得上你哥儿神通广大,不必了,我看就找你的那位同学好了,我也认为现在还没必要找公安局局长,哦,哦,那……那罗所长那边怎么…你落实?那太感谢你了,那里,那里,该感谢的,那好,时间啊?我看——就晚上六点半好啦,那好,好,好,具体情况见面再说,那好,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那里,那里,我真心实意从内心里表示感谢,好,好,就这样,晚上见,拜拜!”
放下话筒,欧阳松松了口气,略微沉思一番,随即两手一击,再次抓起电话话筒,拨打起了扬山的电话。
()
“喂,师范校吗?我是县政府办公室嘛,请喊你们的扬山杨老师接个电话!”
欧阳松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把上身往靠背上一仰,左手指关节‘嗑嗑’的敲击在桌面。
“喂,扬山么?你好,你好,怎么,又在寝室里刻苦攻读么?那里,那里,你这才是办法呢,还是要适当休息一下嘛,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说‘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么,象你这样不要命的,万一把身体弄坏了,以后怎么当市长、市委书记呢?那里,那里,我——我不具备这个条件,你具备,哈哈,看你师兄说得……喂,扬山,你刚才说的事我给你摆平——已经联系好了,不客气,不客气,我们约定在今天晚上,没问题,没问题,你放心好啦,那里,那里,这点小事,不用,不……这样吧,你跟他马上联系一下,叫他必须在今天下午四点钟以前赶回来跟我先见个面,哦,哦,别担心,就照我说的通知他,必须,我跟……哦,你顺便叫他带三、四千元钱在身上,这——这——好吧,反正下来再喊他还你也可以,那好,就这样,拜拜,拜!”
坐在县建设局豪华的局长办公室漂亮的办公桌旁的阚尚杰,盯住自己左手腕上的那只金黄|色的手表发愣。
“两驼(指两万元),起码!”
那天,在县经济工作会议上,县委组织部的代部长跟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代部长无意之中瞟见了阚尚杰左手腕上戴的这只表,不禁好奇地凑近眼看,仔细看了看,然后,表情神秘地在桌肚下面竖起两根指头,并小声说道。
“恩?对,两、三百,机械的!”
阚尚杰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回答说。
舒部长神秘地笑了笑,紧闭了嘴唇。
这是一位参与天堂旧城区拆迁改造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去香港旅游时,顺便帮他代购的,那老总对他说:只花了人民币两、三百元,外国产的。表壳上刻的全是英文,他看不懂,老婆颜小红也看不懂,只是觉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曾经露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