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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干打心里发虚。
姚存胜像一头有着千斤重力的健壮牤牛,却被矿工们困在深深的泥潭里,浑身有力不知道该往哪里使。他面前曾经出现过多少个难堪的场面啊!亲眼目睹掘进队把崭新的扒装机鼓捣坏不能使用,急得他紧锁眉头揉搓着双手喘粗气,没办法下手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脖子》四十(4)
罗子多年领导的机电队,既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还经过上级业务局多次培训和考核。眼下机电队彻底瘫痪,本该机电队维修的机器,罗子为难地皱起眉头,摊开两手挡驾在外不接活。他用大献殷勤般的口吻说:姚矿长,咱熊机电队这技术,绳子拴豆腐提不起来,误了生产你拿刀杀我的脖子也没法子。市煤炭局设备先进技术好,咱到那里修去。
一万元一万元的修理费,就像纷纷飘落的树叶,轻轻掉进煤矿门前的顺水河里,被滚滚急流卷得毫无声响毫无踪迹。
煤矿挖不出煤炭,招待费材料费又日渐增加,矿工们大人孩子总共几千张嘴,一齐张开口向他姚存胜要饭吃。想解决所有矿工及家属们的吃饭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国家银行贷款。不然,职工饿肚子发急发疯要到县里上访,要到市里静坐,那样等于前功尽弃,会影响了姚存胜辉煌的前途和改革家的声誉。
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就不能学婆婆妈妈小脚走路,要有胆略要有魄力。泱泱中华大国票子大大的有,背它个三千五千万元债务,还不是小菜一碟像闹着玩似的!
短短的三年里河庄煤矿急转直下由富裕到贫穷,最后负债竟达八千万元,整个井下的煤田被破坏得乱糟糟的。姚存胜肩头上并没感到有什么压力,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无论如何要让世人知道他所开创的辉煌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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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市的报纸、电台、电视台记者,都愿意和平易近人出手大方的姚存胜交朋友,赞不绝口夸姚存胜会做事善解人意:男记者临走时,姚存胜忘不了给兄弟们带两条中华牌香烟;女主持人采访完毕,姚存胜忘不了给小妹妹送一个BP机。无论男记者还是女主持人,都知道讲义气和成|人之美是一种美德,三天两头为姚存胜撰文,要为姚存胜有一个美好的前景献计献策献身出力……
闻名运河市新时代开拓型的企业家改革家姚存胜,一生一世直至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个激动人心的日子!公元一千九百九十三年二月二十八日,丰湖县县级干部小调整,县人大、县政协对他的升迁呼声如潮。县委、县政府积极推荐,赞扬声喝彩声如一片一片五彩祥云悠悠飘向天际。
姚存胜紧紧裹着那件用矿工们的鲜血染成的大红袍,频频向关心和支持他的好心人握手致意……
《脖子》四十一(1)
丰湖县人民代表大会刚刚通过一项人事任命,散会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发生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刚上任的副县长姚存胜离开会场之后,顿时在县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县长刘永玉经受不住妻子冯桂兰的软缠硬磨,提前三天就已经和姚存胜打了招呼,一旦人大常委会通过他的任命,第一顿饭要由他们夫妻俩祝贺邀请。刘永玉是主管县长,姚存胜由他的部下转为他的同事,为了今后相互配合,应该亲亲热热兄弟般地坐在一起共商工作大计。
刘永玉县长接连给姚存胜打了三次电话,对方始终关机无法联系。他查一下姚存胜司机的传呼,司机说新上任的副县长散会之后,在他车后箱里拎出一大包五天前买好的糖块糕点匆匆走了,不知道他去哪里,从此就没见他的影子。
刘永玉只好给姚存胜的妻子杨丽芳打电话。给杨丽芳打电话的还有县委书记李林仲——儿子李金志再三做工作,推脱不开他才给姚存胜打了电话的。
杨丽芳接到县委书记的电话受宠若惊,慌张张给丈夫打电话,手机仍然关机。
杨丽芳的电话快要爆炸了,县里那些委办局的主任部长局长,向姚存胜表示祝贺时对方关机。他们比副县长官位小,知道前三天有市里领导请,后十天由县里领导请,半月后才能排上他们的号子。对方关机,他们只好向他的妻子表示祝贺,并敷衍询问新副县长的消息。
杨丽芳焦急得大汗淋漓,姚存胜去哪里可以瞒着李林仲可以瞒着刘永玉,但不能瞒着她杨丽芳!这样的事他们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生。杨丽芳脑子里胡思乱想不着边际,莫非他像看破红尘的贾宝玉猛然间在地面上消失?一种不祥的感觉,像一只有力的毛烘烘的大手,紧紧攥着她那颗颤抖的心,丈夫新当选副县长的高兴和激动,随之被笼罩上一种可怕的阴影。
李英从运河市打来电话,也是想邀请杨丽芳夫妻俩一道到他们家吃便饭的。
接到李英的电话,杨丽芳无奈之中像看到靠山,像抓到一个能出主意的亲人似的,哭哭啼啼显得一副孩子气:婶子,开完会他不见个人影,上上下下找不到他,我怕他遇上坏人出了问题……我躁死啦,这个该死的熊东西,他上天边也不能瞒着我啊。
李英毕竟随着杨家岩经受过官场的沉浮,经历过一次一次的磨难,面对一切突发的复杂情况,足能静下心来沉得住气。她稍微思考了一会,安慰杨丽芳:他姚存胜是一个穷苦农民的儿子,今天当上副县长,是不是高兴有些过度呢?他是不是过于疲累想找一个避静处歇一歇?是不是想找哪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叙说一下旧情呢?人一旦实现了一种愿望都有这种可能的。丽芳啊,你给他老家联系一下,说不定他一个人去了老家呢,怕别人折腾才关了手机……不要急躁,有他的消息给我打个电话,省得我和你叔挂念。
杨丽芳从下午折腾到天黑,仍然不见姚存胜的影子,她无法工作下去,不住地拨打手机。电话里老是传来那个温柔小姐不厌其烦的回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杨丽芳再也沉不住气了,打电话要来她那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指挥司机朝微山湖边那个偏远的小村奔去。
在刘永玉县长他们折腾着邀请姚存胜喝酒,折腾着为姚存胜升任副县长庆贺的当口,姚存胜正坐在一辆红色的昌河出租车上,迎着夕阳残留的暗红色的光,朝生他养他父母亲生活了一辈子的小村赶去。他之所以打迪不使用公车不带司机,是想单独一个人向另一个人秘密表达他今天激动的情绪。这种场合只能他姚存胜一个人参加,有第二个人在场,哪怕是父母和妻子在场都是不恰当的。
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村头的小路上,姚存胜慷慨地把一张百元大票递给对方,对方从衣袋里掏出零钱,他摆摆手转身而去。东南山上那个圆圆的月亮,张开大口把白天残留的一切吞进肚子里,将它清冷的光撒遍微山湖畔宽阔的大地上。
《脖子》四十一(2)
二月的天气,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刚刚从春节走亲串友热闹繁忙的喜庆日子里释放出来,村头的街道和村外的田野里,遍是鞭炮爆炸后留下来的纸屑。夜晚的小北风嗖嗖很严肃地刮着,地头的高坡后边和水渠的背阴处,还残留着一片一片没融化干净的零零星星花花达达的雪迹。
姚存胜做贼一样怕村里人看见似的,慌慌张张行动诡密,悄悄来到一片耸立着一个高高坟头的麦地里。他在坟前打开那个沉甸甸的塑料兜,拿出一包一包上好的奶糖上好的蛋糕,尽是一些女孩们平日里吃零嘴喜欢的东西。
十八年啦,十八年前作为一个农民女儿的姐姐,这样的糕点,这样的糖块,她见都没有见过。天变地变人也变了,十八年后的姚存胜想让恨了他十八年的姐姐放开肚子,痛快地吃一顿,以此让弟弟那犯罪的阴暗心灵得到一丝平静和慰籍
新上任的副县长为了求得姐姐的饶恕和宽容,摆好糖块糕点虔诚地朝坟头跪下去:姐姐,我是你的弟弟呀,是你从六岁上就开始背,一直背大疼大的弟弟呀!我今天是丰湖县的副县长了,再过二年我准备坐上县长的位子。这些成绩这些辉煌,都有着姐姐你的功劳。
随着身份的改变,今天丰湖县里一定很热闹,为我祝贺的电话,邀请我赴宴的人们,也许为找不到我而焦躁发急。我谁都不去理会,我关上手机让任何人都不知道我的去向,目的就是想单独陪姐姐说一阵子肺腑的话语。局外人那些奉承的语言,都是假的都是逢场作戏,惟有姐姐你的真情是真诚的无私的,弟弟所以甩开他们第一个来向你报喜。
姐姐,你为弟弟付出的太多太多,没有你的付出,说不定我像咱的爹娘一样,窝在锅前锅后生儿育女当一个农民窝囊一生。弟弟不愿意平庸地活着,像父母那样平庸地活着没人看得起。弟弟为了改变父母遗留给我的农民身份,为了今天的辉煌,我的确施了一个诡计。如果你认为当初我的手段低劣做错了什么,我今天跪在这里就是向你来道歉赔罪的!姐姐你张口骂我一顿吧,扇我两个耳刮子吧,你不骂我一顿打我一顿,我的心会被深深的愧疚折磨一辈子……
姚存胜自言自语嘟嘟哝哝叙说着十八年前的往事,泪水簌簌地从脸上滚落下来,一点一点打湿了他的前襟。十八年啦,姐姐心里似乎还潜藏着满腹的怨恨和火气,借助着嗖嗖的寒风,照着姚存胜脸上狠狠地扇着耳刮子。
姚存胜本能地用手抹一把疼痛的面庞和脸上的泪水,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他那卑鄙低下的手段和恶毒残忍的心灵,使姐姐忍屈受辱而最终自杀,年轻的姐姐在九泉之下会那么轻易地饶恕他吗?
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如果不是父母用苦苦哀求的口吻一再喊他姚存胜,他准备不吃不喝就那么一直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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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的姚存胜有知识有头脑,能写会算人长得刮净漂亮,回到湖边农村,他像其他的年轻人一样,那颗沸腾的心是不安份的。他充满理想胸有大志,像河南梆子戏朝阳沟里栓保唱的那样:下决心做一个有志青年!
可是,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老实巴脚的父母,是一对只知道到地里耕种到湖里割草割苇的农民。队里那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就连一个最小的芝麻粒大算不上官论不上品的生产小队长,和他们一家也挂不上一丝一毫的亲友关系。
村里先后有两名年轻人被招工进了运河市化肥厂,另一名认不全ABC的女中学生,因为和大队主任姚存亮有着拐了几道弯子的偏亲关系,被推荐到省城上了师范学院。姚存胜是全村唯一的高中毕业生,却像一堆无用的垃圾被搁置在一边。
姚存胜感到自己怀才不遇,那怀才不遇所带来的无穷苦恼,就像一条阴森森的毒蛇,结结实实地缠绕着他那颗年轻的心……他绝望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发黑的房梁,想那么一直地睡下去,一直睡下去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了。
父母心疼儿子,怕他一直睡下去睡毁了身子,哄劝地说:小胜,天不早了你姐还没回来,平日里她那么疼你,你该迎迎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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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四十一(3)
姐姐在村头的大队部里养蚕,回来要走一里长没有人烟的大堤。二十二岁的姐姐水里陆地都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又恰是展示姑娘风姿的年纪,天生得怕走夜路。父母害怕女儿在外边受委屈,每天晚来一会,就像巨手抓着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