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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窃贼下手之前,会先观察标的物几天,确定对方的生活状况与作息。显然晶秋的规律性习惯令小贼非常放心。
阳德匿在暗处观察几分钟,立刻发觉不对劲。
蒙面人并非寻常的贼子。因为他好几次拿起古玉饰品打量,却又将这些值钱的物件扔回抽屉里,继续翻索橱柜内的收纳物件。他很明显地是要偷取某种特定的东西。
大致将客厅搜索完毕,蒙面贼的眼光滴溜溜一转,蓦然定在晶秋的闺房。
阳德会让这家伙擅闯禁区,那才有鬼!
夜贼自以为轻巧玲珑地闪向主卧室的方位,伸手探向喇叭锁握把。
阳德离开藏身的暗影,猫咪般的步伐柔软无声。
“喂!”他站在贼人后头,忽然出声招呼。
“喝──!”清清楚楚的抽气声划开虚伪的沉静。蒙面人不暇细想,肘关节直觉地往身后曲攻!
狠哪!这一记铁拐果然绝狠!夜贼的高度仅及他的鼻尖,随手一撞,很容易敲中“重要地带”的。若换成平常人,这会儿怕不给顶倒在地上了。可惜,贼人谁不好招惹,偏生遇上素有“天才”美名的海鸟社助教阳德──跆拳道一不小心就练到黑带的阳德。
他顺著对方的来势,借力打力,反手扭出过肩摔的招数,敌人哗啦啦飞腾出去。
然后,就爆发了一连串的特殊音效。
“哇!”吵死人的痛叫。
砰!蒙面人的脚踝勾中沙发椅背,三人座椅承受不了骤生的冲力,霍地仰天垮了下来。
啪啦!这下更惨烈。蒙面人的落脚处对准客厅中央的茶几,强化玻璃终究耐不住七、八十公斤的负担,当场壮烈捐躯。
两个男人制造出掀翻了公寓的骚动,要想教女主人继续沉在睡乡里,铁定是不可能的。
“阳德?”晶秋惊骇的轻嚷声飘出来,困倦之意已经被蒸发殆尽。
“你待在里面,别出来!”他低喊,揉躯扑向夜贼的身影。
蒙面人的身手还算有两把刷子。趁著他跃过来的空档,也矮了身子再翻过沙发,手上不忘顺手捞起一片尖锐的碎玻璃。
情势顿时反转,坏人较为逼近她的香闺,而且手中执有致命利器。阳德并未将那片碎玻璃放在眼里,不过夜贼若房内挟持了晶秋,那可又是另外一回事。
“晶晶,把房门锁上!”
他呼喝出口的同时,蒙面人也联想到女主人是最佳的脱身之钥,立即转攻闺房木门。
三道脚步声一齐响起。阳德扑向入侵者,蒙面人冲向脱身之门,而房内的晶秋奔向从未上锁的门板──
阳德的耳力灵敏地捕捉到,她是三人中第一位赶往目的地的跑者。
太好了!就是这样!把门锁上!立刻锁……
“阳德?”晶秋苍白的俏脸蓦地出现在房门口。
天杀的!明明叫她把房门锁上!
“白痴!快进去!”
现下已经迟了一步,敌人占了地利之便,随便勾出手臂就扣住自动送上门的人质。
“别过来!”蒙面人迅速把女主人揪到自己身前,尖锐的玻璃角抵住她喉际。“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手下稍微使力,晶秋粉白凝脂的肌肤立刻沁出几颗小血珠。
“啊……”她咬住唇,却依然含不住微细的娇呼。
心上人沦为刀下俎,阳德连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
“你把人放了,我让你走。”他沉声提出交易条件。
““让”我走?你有立场和我谈判吗?”蒙面人阴狠地嘿笑,抵住晶秋的利器更使劲地戳刺一下。“姓虞的,你把“东西”放在哪里?”
“什……什么东西?”她无助地抬高下颚,试图缓和颈项间的尖锐疼痛。
阳德徒然看得咬牙切齿。
“就是──”隔著布罩,蒙面人的嘴部线条似乎蠕动了一会儿,却没说出口。“无所谓,反正我终究会弄到手。咱们走!”
“我──我不跟你走!”晶秋吓坏了。
“听话。”这句指示倒是出自阳德口中。
他不愿再让她生受皮肉之苦。
“没错,算你们识相。”蒙面人阴恻恻的眼光令人发麻。
绑匪和俘虏一前一后,滑过阳德身畔,移往正门出口。蒙面人将自己隐护在安全的地理位置,让晶秋挡住他的绝大部分要害。
即使光线极度昏暗,她颈项上细细长流的血丝,彷佛烁亮成炫目耀眼的萤光红,狠狠刺入阳德的心坎。
“你伤了她!”他的瞳孔突然缩为狭长如豹眼的尖椭圆形。“你伤了她!”
“怎样?”蒙面人夹在大门与人质之中,只需两秒钟不到,就能顺利远遁作案现场。“你不服气吗?”
“快滚!”他甚至懒得与对方废话。
“哼,好狂的口气!”蒙面人冷哼。“既然如此──接住!”
晶秋猛地被一股劲道奇猛的力量往前推。
他们俩再也没时间顾虑蒙面人的行踪问题。因为,及踝睡袍绊住她的双腿,晶秋来不及站稳脚步,整头整脸已经直挺挺地往地表贴近。
寻常时候也就罢了,偏偏,今夜的客厅地板多铺了一层玻璃碎屑。
“晶晶!”他的三魂七魄霎时飞出五窍外。
“啊……我的妈……”她挥舞著双手,竭力想稳住自己的摔势。
孰料,摔跌的路径被她弄偏了。玻璃茶几虽然已经被破坏成废弃物,四肢健全而细长的桌脚却耸插在原地,上头还黏著几片残余碎片。
惨青色的容颜,对准了锋锐的棱角摔下去──
“救命──”她依循惯例,只能捂住无助的眼睛。
“不要动!”阳德不暇细想,迅即飞越过半个客厅,脚底板短暂的刺痛并不能制止他的快捷。
一切在最短的瞬间完成。
他截住晶秋倾倒的玉体,在半空中便生生扭转腰部肌肉,顺利避开桌脚夺命的陷阱。
砰!著地!
顺利达阵。
“啊……啊……”她彻头彻尾惊得呆住了。
“你!”阳德的太阳穴暴起一团纠结的青筋。“你……”他一下子把她扯近,彷佛急欲激烈而狂猛地拥吻她,一下子又将她推开一臂的距离,好像打算狠狠地摇撼她一顿。“你!你──”
滔天怒火终于战胜了一切,他直直吼向她。“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我……”晶秋被他摆布得头昏眼花。
“我不是教你把门反锁吗?你他妈的以为我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她倒抽一口冤气。“我……我又不晓得……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骂粗话?”
“粗话?”灼热的火气喷向她鼻端。“相信我!如果你继续撇开自己的大脑不用,我保证让你听完一整排的脏话百科全书!蠢女人!”
“你……”她的心脏几乎无法承受。
“回房去!把门锁上。”他怒发冲冠地跳起来,欺向敞开铁门。
“你要去哪里?”晶秋的思路暂时面临惊吓过度的当机。
“追他!”
追……追那个蒙面人?
她好不容易聚集齐全的魂魄,当场又震撼得四散飞扬。
“不要!”她尖叫,飞奔上前死抱住他的腰干不放。“你疯了,那个人有武器!”
“除非他拿枪才打退得了我。”他追意坚定。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面前伤了“他的”人之后,依然全身而退。
“不要!不要!”晶秋抵住他后背拚命摇头。“说不定屋外有帮手接应他。你不可以去!抓小偷的事情让警察先生去负责。”
“再拖下去,警方连根杂毛也捡不到。你没听见那家伙的话吗?他会再回来找你的。”阳德笃信斩草除根的原则。“放开我!趁歹徒现在还没跑远,我应该追得上他。”
“不行!求求你不要去……求求你……”
薄薄的棉T恤被水气浸透。
他的火气顿时被浇下一盆雪水,滋的一声,蒸发成袅袅轻烟。
该死!他永远不可能丢下哭泣中的她,转身走人。
“好好好,别哭了。”熄了火的烟囱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地拥美人入怀。“我不追上去就是了,乖。”
“好……好危险……谁晓得他的同伴会不会有枪……”她抽抽答答,积压了大半夜的恐惧终于倾巢泉涌出来。“如果你……出了意外……那我怎么办……”
直到这一刻,阳德才确定她是真的吓坏了,否则决计说不出这种真挚却暧昧的心语。
“好了,没事了。”他吻掉玉颊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你有没有受伤?”
不问还好!他这一提,又让人质忆起自己方才受到的粗鲁对待。
他和那个蒙面客!男人,全是一丘之猫。
“我……好可怕……你……”字句完全不连贯。“呜呜……”
哭得更厉害啦。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骂你的。”阳德简直给她哭得束手无策。
只好运用老方法了。
一根食指顶高她下颚,灼热的唇,不由分说地烙下安抚劝慰的印记。
此时此刻,顾不得她的八股教条。他也需要一些保证呵!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英雄的,莫不如此。
他很乐意认命──
第七章
大传系的教授休息室构筑在系办公室相连的小隔间。一般而言,专任讲师和正副教授会分派到专属的办公桌位,但兼任教职者待在校内的时间不固定,也比专职的老师少得多,因此,课堂与课堂之间的空档,大都待在教授休息室里吹冷气、谈天。
通常,凌某人会回到她指导社团的社办消磨时间,难得今日又撞上“克难赶稿期”──说不得,只好窝在教授休息室里,拚命攻击随身携带的笔记型电脑。
“凌老师。”平静而严肃的男中音从推开的门口漾进来。
斜射而入的阳光,带入整个世界的亮晃晃,将那道掠夺者般的身影柔化成慵懒的巨猫剪影。
“阳德……”
“是那个法律系的帅助教耶!”几位女学生正包围著其他教授讨教课业,一瞥见门口的健躯,登时发出柔细得几乎噎住的轻呼。
“凌某人老师!”阳德得不到意料之中的回应,很是不悦。
“别吵!”凌某人双眸瞪成铜铃般大小,须臾不离窄小的萤光幕。“我现在人不在这里,今天你没看见我!有事明天再说。”
只要在眼白的部位添划上血丝,再横出几绺东结西翘的鸡窝头,她百分之百符合“抓狂中作家”的形象。
蓦地,一根手指打从西南西三十五度角探上前,接住她的暂停键。
“呀”凌某人的神魂从扩张成O字形的唇间飞出来。
“立刻就谈!”来人比她更坚持,而且言下满含著“你再不听话,我就把档案洗掉”的阴险。
凌某人打从年幼起就背诵过一句格言“威武不能屈”,听说出自一位尊称“孟子”的夫子口中。
而且,那位姓“孟”的先生已经挂掉很久了。
难怪嘛!挑战恶势力是傻瓜才做的事情,而她安于做一名贪生怕死的平凡人。
“是是是,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她立时将档案存档,端著谄媚兮兮的笑脸掉转回旋椅。“亲爱的阳助教,有事吗?”
“告诉我原始委托人的身分。”逼人的阳光闪进椭圆形的瞳孔里。
凌某人被他居高临下地威吓著,马上接受大脑传达下来的警告──贫贱不能移,既然她最近几个月已经小小捞够了一票,偶尔“移”它一移也无所谓。
识时务的人比较长命。
“经济系四年级万兆颐。总价两万二我抽一千三订金四千块先存进公用帐户剩余金额事成后一并付给你保证童叟无欺。”
“哦?”答案来得太轻易,就不免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他暗忖,为何一位平凡的学生甘愿耗费上万元银子,只求赶走晶晶?可见,姓万的有问题。昨天晚上的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