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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马宏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夜无话。第二天,马宏楠叫了辆出租车一家四口去给丈人拜年,天快黑时才回家。来给父母拜年的姐夫姐姐和妹夫妹妹已走,他在父母屋里和父母闲话了一阵,对杨凤娟说:“我出去转转,到程立业家坐坐,可能要回得迟些,一会睡觉时不要等了。”
出得门来,直奔村中商店的公用电话处,叫了辆出租车风急火燎般地朝望月楼酒店奔去。
王慧一看到马宏楠,扑上去将他紧紧抱住,半天不说一句话。
过了好一阵,马宏楠松开王慧的手臂,坐下来抽起烟来。
“哥,咋不说话呢?”
“情到深处人孤独嘛!”他笑了。
她白了他一眼,“我买了几样菜,我给咱做饭吧。”她兴高采烈地说。
他点了点头,继续抽自己的烟。她用双手抚了下他的脸,然后在他的额上亲了下,起身脱掉外衣,忙活去了。
马宏楠起身关掉电视,他想静一会儿。其实,他一直在忏悔。忏悔自己对杨凤娟的不忠,忏悔自己对王慧一直采取暧昧的态度,以至于使她愈陷愈深,自己也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他很想对王慧说我们就此分手吧,但却总是说不出口。
吃饭时,他们还喝起了酒。马宏楠尽量少喝,而王慧却兴致极高,喝得有些过量,脸红眼眯,心动神摇。马宏楠急忙将酒收起,说道:“别喝了,别喝了,再喝就醉了。”王慧斜着眼说:“哥,我喝了酒的样子是不是不好看?怎么,你不愿意我这样,是吗?”
“不管怎么说,酒是不能再喝了。吃菜,吃菜!”马宏楠夹了块鸡肉喂在王慧的嘴里。
“哥,你真好!人也好,心也好!”王慧眯着一双酒眼,满脸漾着光彩。
马宏楠轻轻地“唉”了一声放下筷子抽起烟来。他的右眼皮跳个不停,几次想走但却总是坐着不动。
王慧收拾完碗筷,一头偎在马宏楠的怀里闭着眼睛一脸的满足。马宏楠忍不住吻起她的额头、眼睛、鼻梁、脸蛋、嘴唇……他俩的舌头搅缠在一起,他的双手在她的衣下不断游移,她不停的颤栗、呻吟……
直到半夜,马宏楠仍没有将最后一步迈出。王慧双眼大睁,痴呆呆地看着他,复杂的目光中既流露出感激、敬佩,又满含着幽怨、委屈。
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王慧抓起电话机“喂”了一声,随即就将电话递给了马宏楠。
“你赶快回来,家里出事了。我在家等你,越快越好。”是程立业的声音,话语急促,音调冰冷。
“出什么事了!你家还是我家?”马宏楠急促地问。
“你回来就知道了。”
马宏楠来不及多想,跑下楼,在街上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程立业的家,一路上心里";突突";地直跳。
出租车开到程立业的家门口时,程立业正焦急地站在大门外等着。车一停,他就坐上车说:“到你家去。”
马宏楠感到自己的头脑“轰”地一下子大了许多,一颗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
至到了自己家门口,发现大门外吊个电灯,明晃晃的灯光下,有一小堆刚刚燃烧过的麦秸。马宏楠“啊”了一声就瘫在车内,程立业使尽全力将马宏楠扶进屋去。
上篇(十九)
十九
马宏楠的父亲因患脑溢血而在睡梦中逝去。马红军叫来的医生还没走,是他告诉大家马老先生因脑溢血而致命的。
母亲无力地坐在炕上嘤嘤泣饮。
“大概在夜里一点左右,母亲突然发现父亲没了以往的鼾声,觉得有点不对头,就摇了摇父亲,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叫了几声,也无反应,就急忙喊宏楠。凤娟跑过来一看,父亲已没了呼吸,急忙把电话打到你家看宏楠在不?她紧接着就给我和宏柏、宏强打电话,谁知、谁知……一向好好的父亲就、就……”马宏军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给我宏丽姐和宏娜说了没有?”过了会,程立业问。
“说了。”马宏柏答。
正说着,马宏丽和马宏娜一先一后地扑了进来,跪下去抚着尸体恸哭,王益民和梁建锋站在那儿不停地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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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家族的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由家族中一位年高的长者暂时担任执事。
在暂任执事的安排下,首先忙着让马老先生“落炕”,放在棺材盖上移居正厅,其次将灵堂布置妥当,然后才坐下来和马宏军兄弟几个及程立业商量其它发葬事宜。
正说着,村支书、小组组长和风水先生也来了。按照村中的惯例,那个村民小组有人逝去,就由那个村民小组的组长担任总管,协助主家安葬逝者。
首先由风水先生依据马老先生的生辰八字推算灵柩该停放几天为宜;选好坟址后,几天之内将坟墓掘好;接下来,初步拟出帮忙人员的分工名单,并确定出各部门的负责人,即礼房、看客、灵前、大灶、小灶、茶酒、端盘子、妇女组、乐队、送葬十大项的分管者,而这十名分管者统一听命于总管的指挥和领导。
礼房主要负责书写所有对联和条幅及铭文,发葬那天登记礼薄,收取和回赠礼品,并协助总管处理亲戚中间不同的意见,其他人员大都是村中一些德高望重的人;看客主要负责来客的吃饭和安排宴席,由年老者担任;灵前主要负责烧纸、上香、行礼、献饭等祭奠礼仪,也由年老者担任;大灶主要承担送葬那天的蒸米和做菜;小灶则以做好平时的饭菜为主;茶酒主要负责香烟、茶水和酒的供应,由村中比较节俭的人来承担;端盘子主要从事上菜上饭的任务;妇女组承担着洗碗涮碟抹桌子洗菜等事宜,另外还要招呼女眷们从墓地回来后的一路嚎哭;乐队主要负责唢呐歌舞戏曲的演出;送葬主要承担抬送灵柩和回垫墓坑的任务。由于村中风气良好,不论谁家老人逝去,送葬这一天村里的年轻人主动地去抬送灵柩,年龄大些的等下棺之后自觉地挥锨回垫墓坑,且由来已久,代代相传,并由此而引发出了一种议论,即对在村里多行不义者进行谴责之时,往往会说:“你死了都没人抬你,非把你仍到半路不可。”而且十年九不遇地也会发生一两起罢抬灵柩或拒绝回垫墓坑的事件,孝子则提着酒壶跪在村子里央人帮忙。其实,村民们最终还是会抬灵柩回垫墓坑的,只不过教训教训那些不义者而已,并对活着的不道德者起个警示作用。
人员分工确定以后,决定于送葬的前三天由主家出面宴请大灶厨师和各项负责人,共同商讨送葬那天如何把丧事办好,主要是测算出主家共有多少亲朋?大概能坐多少席?需购买多少粮油肉菜调料和烟茶?按风水先生的说法,马老先生的灵柩以停放七天为最宜,从初三算起,初九发葬,初六宴请大灶厨子和各项负责人,墓坑应于单日掘出,即三天或五天。各种计划安排就绪之后,族长将葬事的一切权力交给主管者。此时,天已快亮,众人皆告辞回家。程立业特意到灵堂给马老先生作了一个礼拜,之后宽慰马宏楠:“唉!万没想到老人家去得如此突然。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过于难过,想开些,不要伤了身体。虽说一切事情由宏军哥出面扛着,该跑的腿你也要跑。我先给你留两千元,不够的话你再言语,以把丧事过好为原则。天快亮了,我回去睡会儿,下午再过来。”
马宏楠点了点头:“全靠大家帮忙,你多操些心,我现在稀里糊涂的,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程立业走后,马宏楠盯着父亲的遗容仔细端详着,他还没有如此认真而细致地看过父亲的长相。儿时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和蔼而不善言谈,父亲的长相在他的头脑中总是个大概的轮廓,唯父亲双目中闪烁出的智慧斧凿一般留在他的脑海,总是闲不住而显得干练的父亲的身影刀刻般地储在他的心中。马宏楠跪在那儿低头看着父亲,突然觉得父亲仍然还在呼吸,急忙将手放在父亲的鼻孔处,但什么也没有。他不甘心地将手放在父亲的胸上,仍没有奇迹发生。他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滚落。“父亲不可能活过来了,父亲真的死了!”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凄惨悲哀之声使听者无不动容,马宏丽和马宏娜也嘶声痛哭,家人随之哭成一片。
好一会,马宏军抹掉眼泪,将弟妹们一个个劝住,说:“该干什么还得去干,央人借东西还得咱们自己跑。将心里的难受哭出来后,该吃的时候还要吃,该睡的时候还要睡。从现在起,各院大小人都在这儿吃饭,咱兄弟四个每人先拿出两千元,统一由宏楠管理,不论买什么东西回来都要开票、打条子,入事之后将钱和票据交给总管。我估计八千元足够了,万一不够,我先垫着,完了后再说。宏楠常不在家,就好好守灵吧,暂时把帐管好;宏强年轻,掘墓的人由你去央,并负责把墓打好;宏柏主要给咱买东西,需用啥就买啥,天冷,就把建峰的车来回开上,再就是负责借赁各种用具;我主要请厨子和各管事的,挨家挨户央帮忙的。就这样,看你们谁还要说啥。”
马宏柏哑着嗓子说:“各院的亲戚各院负责说到,老亲戚由我来通知。”
“吃过饭后,睡一会各忙各的。”马宏军以一个兄长的关爱之心对大家说。
大家正要分头去忙,王德宏和他的老婆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王德宏直抓住马宏楠的手,面容悲戚但双眼却不停地眨动着,啥也不说,一副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他的老婆坐在马宏楠的母亲身旁,用手抹着无泪的眼睛,并说些宽慰的话。马宏军给王德宏把烟点上,说:“靠大家帮忙,你和我婶把家里安顿好,多给我弟兄几个操操心。”王德宏声音低沉地说:“那还用说,那还用说,我和你婶这两天就在这边呆着,自家人,需要干啥你尽管说。”马宏军顿了顿,朝院子里正忙着烧灶火的姚民胜喊道:“民胜叔,你先进屋来。”姚民胜急忙走了进来。马宏军说:“这样吧,在入事以前,德宏叔和民胜叔还有我那两个婶婶,把打墓人员的饭食招呼好,抽空和我妈多说些闲话,给我妈开导开导。”马宏军说完,就要跪下去,被王德宏和姚民胜急忙扶住,二人连声说:“自家人,不必了。”
喧闹了一阵的屋里暂时静了下来。马宏楠跪在那儿一直盯着父亲在看,往事一幕幕地在他脑海中闪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猛然间感到自己真正地成熟了。但是,还没有给父亲尽过孝心的遗憾使他倍感痛苦,父亲撒手之时没有留下只字的遗言更让他心如刀绞;父亲离开他的儿女们之时竟无一男半女在身边,而自己却不可饶恕地竟和王慧呆在一起!想到此,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紧咬牙齿,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地揪。
其实,马宏楠大可不必自责。他的父亲是在微笑中幸福地步入天国的。初二那天晚上,父亲睡得出奇的早。他躺在热炕上,掀起被子看看身上舒适合体的内衣,然后再瞧瞧温软洁净的被褥和枕头,面带喜色地回味着白日里几个外孙围着他和老伴嬉戏的情景,特别让他感到舒心的是小女婿梁建峰好像换了个人似地,不像以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