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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先生,以初,”她冷静地迎上他充满问号的眼睛。“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恩慈。”
他瞪着她。“什么?可是你……”
他伸出手,她站了起来,跳上两级石阶。
“不,你不可以再把我当成是她。“她烦乱地用手指爬梳头发,慢慢深吸一口气。“凌恩慈,她出了什么事?哦,车祸。”不等他回答,她接下去。“对了,你提过车祸。”
痛苦又回到他眼中。“那是我的错,恩慈,我不该瞒……”
“不要叫我‘恩慈’!”她喊,再吸一口气镇定自己。奇怪,她向来极少极少脾气失控的。“听我说,以初。我不能说我能体会你丧妻的痛苦,但我想我可以了解……”
这次他摇头打断她。“你不了解,恩慈。”
章筠朝天空翻翻眼珠,这男人简直冥顽不通。
“你不了解像那样失去你,对我是怎样不公平的处罚,恩慈。我眼睁睁看着你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那比杀了我,比把我千刀万剐还要痛苦。”
“我……”
“给我一个机会,恩慈,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听我解释,如果之后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不,你必须原谅我,恩慈。”
“你不必向我解释任何事,以初。你非要说不可的话,你尽管说,但你是浪费力气。我来这儿不是为了你,我是要寻找……”
愕然地,章筠失去了声音。她想起了那块石碑。她跳到以初面前,抓住他的胳臂。
“凌恩慈什么时候死的?”
“你没有死……”
“回答我!”
以初被她凌厉的目光震住了。“一月。”
“几年?说清楚一点!”
他困惑不已。“几年?就是去年啊。”
“去年?石碑上刻的是……一九九三……”血色开始由章筠脸上褪去。
“今年是一九九四年啊。”
“一九九四……哦,老天!”
她几乎要瘫倒,以初伸手扶住她。
“恩慈……”
“一九九四……”她顾不了他的称呼了。“现在是……”她不敢相信地吞咽一下。“一九九四年?”
“是。是一九九四。有什么不对吗,恩慈?”
“一九九四。”她没听见他般,茫然喃喃。“怎么会呢?我明明……怎么会跑到一九九四来了?”
“恩慈?”
“不行,我得回去重来一次。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以初诧异地注视她飞快奔下石阶,当他看到她奔去的是他立墓碑的地方,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在墓碑旁抓住她。
“你干什么!放手!”
“不,恩慈,不要回那个黑暗的地方。你怕黑、怕冷、不喜欢潮湿,记得吗?你回来了,跟我回家吧,恩慈。”
“放手呀,我来不及了……”
“恩慈……不,不,你不要我这么叫你,我就不这么叫你。留下来,跟我回家,随便你要我叫你什么都可以,只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不要,恩慈……别走啊……
声音如雷般轰轰滚过她的耳朵,章筠的头一阵剧痛,坠入黑暗前,她突然想到,她不知道如何回去,伟志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叶小岚隔世奇缘第二章
第二章
“二三○○年?”以初张口结舌,惊异得差点忘了在转弯时转动方向盘。
为了怕她回去她来的地方,她昏倒在他臂弯后,他便一把将她抱起来,一步不停地下山到他停车处,将她放上车,他分秒未耽搁地朝返回浅水湾方向疾驶。
当她悠悠醒来,她第一个表情是茫茫然,第一个问题是:“这是什么?”
以初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问的是他的车。
“这是保时捷,你以前就不喜欢它,嫌这种车太浮华,而且在香港这种时时交通堵塞的地方,这车子发挥不了它的性能。”
“性能?”
“保时捷的特点在于它的速度。不过我喜欢它的平稳、舒适。平治也很平稳、舒适,我嫌它车身太大。你则喜欢坐在宽敞车厢里的驾驭感。但是你选择的是造型新颖而不太浮夸的SAAB。”
她摇摇头,似乎没法消化他的说明。“你怎么称呼它?”
“就叫车子啊。”她一无所知的无邪表情一时还令他颇觉有趣。
“你带我去哪?”
“回家。”他柔和地告诉她。
她揉着眉心。“你说的是你和恩慈的家。”
“恩……”他唤出一个字,把另一个咽回去。“对。”
那时,她告诉他:“我不是你们这个年代的人。”然后她苦笑。“可是我现在不晓得如何回我的年代,如何回我的家了。”
那时,以初以为她说的是另一回事。
“你和我回家是一样的,恩……你不必回那边去,我要你留下。”
“你不明白。”她转过来,面向他。“我必须回去,那边有我的工作、我的病人、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来自二三○○年,我不能留在这儿。”
“三三○○年?”他又说一遍,大笑起来。“二三○○年?”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她很严肃、很认真。接着,她咕哝。“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把自己送到这里来了。”
“恩……”他再次顿任。
她妥协地叹气、“算了,你要叫恩慈就叫恩慈吧。”她瞅着他。“你也真奇怪,你妻子在车祸死了,你却一口认定我是她,死人如何复活?”
他瞥视她,嗫嚅道:“我没有以为你复活了。”
她愣了半晌。“那么你以为我是……是……鬼?”
他却对她柔情无限地一笑。“只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恩慈,你是什么并不重要。”
“啊,这太荒谬了!”她抗议地喊。“我看起来像鬼吗?”
“你看起来和从前一样美,恩慈。”
他是那么地温柔,她想,他看上去坚毅的侧面,在透窗而入的温和阳光光线中,是如此奇异的柔和。而且他真的很好看,她相信很少有女人能不对他动心动情。由此,他对凌恩慈的深情挚爱,更令她为之动容。
“你放心,我不是鬼。”她有点懊恼地说。
他的一手伸过来轻柔地握一下她的。“我爱你,恩慈。我真高兴你在这儿。”
“这像是一双鬼的手吗?”她举起他刚握过的手摇一摇。
他则由空中抓住她的手,这回他握着她不放。
“不管你从哪里来,恩慈,我都不要你再离开我了。”
“唉,怎么跟你说不通呢?”她把手抽回来叠在膝上。他的掌心有电似的,把一股电流传入她体内。
她注意到空气里有一股芬芳的气息。
隔了一会儿,她低声问:“那是什么味道,以初?”
“后座的花。你最喜爱的,也是你费了许多心思种活的。”
她好奇地转过身子,伸手拿起那束看来十分奇特的花。
“这叫什么?”
“草莓果。”
“可以吃的吗?”她看着那些橘红色,密密生长成一粒球状的花果。
以初的笑是宠溺的。“不能。草莓就可以吃了。你很喜欢吃草莓加忌廉或蜜糖。”
她有点受不了他说着凌恩慈时的溺爱口吻了。
“你老说恩慈喜欢什么、最爱什么,你自己呢?你爱与憎是哪些?”
“我爱你,我憎恨失去你,没有你的日子。”他的低诉充满无助、痛苦。
章筠突然无言以对。她静默了好一会儿,对那束草莓果花也失去了兴趣。
她木然坐着,对于目前身处的情况,以及内心已对这个男人升起的奇异好感觉得很不舒服。
“你必须停止这么做,以初。”一段沉默之后,她说。
他不作声。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来自二三○○年。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我希望伟志能想出法子,把我移转回去……”
“伟志是谁?”
“他是位科学电脑专家,我的好朋友。伟志发明一部时光转换机,还在研究实验当中,但是他在电脑界的许多成就都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是他研究创造出来的东西,从来没有失败过。”
“听起来你很崇拜、仰慕他。”他的声音满是醋意。
章筠忍不住露出愉快的笑容。“伟志是年轻一代极杰出的科学家。”
“他本来要送你去何处?”
“伟志?他此刻一定又气又急的快要疯了。”
听着她说明她为何及如何擅自闯进那位科学电脑专家的控制室,把自己放进时空转换机,结果误撞进三百年前来,以初半信半疑。
她说得头头是道,似乎真有实事。然而她所描述的一切,在他听来,简直是电影里才有的科幻科技。
以初的确以为她是恩慈的鬼魂,但是她的身体是有温度的,当他抱着她、他抱着的、碰触到的是有血有肉的人体之躯。这一点,他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可是,二三○○年?他宁可相信她是鬼魂。不论如何,他绝不会让她再一次离开他。噢,他不要再经历一次那锥心的、无望的痛苦。
车子离开了山道,驶向公路,刚好赶上交通繁忙时间。
如长龙般一辆衔接一辆的各型各类车子,街道两旁的建筑,繁华热闹的商店,甚至空中污浊的空气,都令章筠目不暇接地惊奇不已。
“在二三○○年,不会有堵车这种事,因为车子也能当空中的交通工具。”
“真的?”以初以为这种情形,只有在科幻电影中才会出现。
“在我们那个时代,车子都不需要手控,全部是声控系统来操作,很方便。”
“那开车真是轻松,也不必去学道路驾驶,只要不是哑巴,便人人都可以开车。”以初开玩笑的说。
“你们叫这交通工具为‘车子’,但我却叫它为‘铁笼’。”章筠说。
以初好奇的看着她,心中还是怀疑,难道她真的是未来世界的人?为什么她跟恩慈长得一模一样?
车队开始移动,以初的车也向前行,她专注的看着他推动变速板,及他轻巧流畅地在变速板、加油板和煞车板间移来移去的双脚。
“眼花缭乱。”她说。“很麻烦,不过好像很有意思。”
她这反应和表情又推翻他原先的想法,他确信她是恩慈。在恩慈眼中,每一个新的一天都是世界新的开始,都会有新奇趣味、美妙的事物待她去发掘。
“你要试试吗,恩慈?你好久没有开车了吧?”
问出口之后,以初立即后悔了。恩慈发生车祸时,自她的SAAB迎面撞上货车,她的汽车受到撞击,在路面翻滚,她由震开的车门弹出在翻滚中的车子,飞上半空,再重重坠地,每个过程,他皆亲眼目睹。
而她并未当场丧命,意即在她着地、头部受碰撞昏迷之前,她必定已经受惊吓。她哪里还敢再开车呢?
章筠摇头时,以初小心地留意她的表情,却见她毫无异样。
“不要,现在还不要。”她此刻对于研究所有她没见过的东西较感兴趣。她注视一辆在车阵中蛇行穿梭的电单车。“我看它也比车子快得多。坐这种车得有不怕死的精神。”
“电单车不叫坐,是骑。骑电单车,骑脚踏车。乘四轮以上的交通工具才叫坐。”
她望向他。“你和恩慈有没有小孩?”
“没有,恩慈。”他们都喜爱孩子,可是结婚六年,不知何故,她始终不曾怀孕。就在她出事前不久,他们去做了检查,结果是恩慈的子宫不易受孕的关系。
“为什么?你会是个好父亲。”
“你会是好母亲,恩慈,你非常爱孩子。’检验结果让恩慈难过了好几天,不过她的乐观天性使她很快又恢复开朗。
章筠的目光又转向熙来攘往的街道上。他的话困扰着她。她今年二十七岁,这一生从没有想过当母亲的可能,可是这个男人却使她突然幻想起她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