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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要阿三将对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言听计从,因为,“阿三是我的“。今天,在小街上遇到阿三和她的女友,蝶来嫉妒地意识到。
“撬掉阿三女朋友的前提是你必须做她的女朋友。”蝶妹警告地提醒道。
“做就做,有什么关系?目前,我也没有碰到比阿三更好的人。”蝶来无所谓地耸耸肩。
俩姐妹沿着复兴公园的河浜兜圈子一边说着话,为了避开家人耳目尤其是喜欢管她们事并把她们的“事”汇报给妈妈听的十岁的小弟,以及喜欢管一切人闲事并把“闲事”传播给全弄堂人听的徐爱丽,她们便来到家附近的公园说话。
黄昏时的公园跟早晨一样突然就热闹起来,附近的居民都有公园月票,早晚两头要来此,散步锻炼,或者说是接受抚慰,如果说在这个商店货物架空空、大街上灰蓝一片的时代,还有什么能够让正在枯萎的感官得到润泽。
这个季度的公园花期正盛,更何况复兴公园特有的欧洲情调,草坪四周镶着绿漆新鲜的低矮的铁栅,两端是修剪得极低矮与草坪呼应的花圃,公园的中心部分是大棵大棵的梧桐树,每一棵树干围绕着一圈漆成绿色的长条椅,椅上挤满了老弱病残人,他们齐齐有一股获得赦免的侥幸的休闲状态。
而林荫道两旁,隐匿在树林边缘的长椅上坐着情侣,黄昏后情侣多时,一条长凳要挤上两对人,天暗后,他们的举止可以更放开一些,但那时会有戴红袖章的治保人员拿着大号手电筒照来照去,到处干扰正在宣泄着荷尔蒙的情侣们。
转到这样一条夜来时便挣扎有声的林荫道,刚送了纸条并得到阿三允喏的蝶妹却有了几分不安,虽然她忍不住要去参与姐姐的恶作剧。
“他以前要跟你好,你不要,现在人家有人了,你却又要他了。”
“那当然,抢来的东西有味道。”
脱口而出,这是蝶来的真理,蝶妹伸伸舌头,
“好恐怖的女人。”
“你说谁?”
“我说你!”
蝶妹笑起来人已窜出老远,蝶来便去追她,两人绕着林荫道一阵狂奔,并发出阵阵尖叫,这晚回家时,蝶来和妹妹汗流满面,你拍我打地一路笑闹着,蝶来感受着将要去实现一个愿望时让内心变得热烈的期待,她又有了将期待变成现实的决心和动力,这使蝶来沉寂的活力苏醒并激昂起来,这也是她自从去农场之后,少有的好情绪,为了她的重新高涨的情绪,蝶妹觉得自己可以为姐姐做所有的事。
《初夜》3(1)
礼拜天,蝶来和妹妹是从家里出发去她的农展馆的书画展,阿三则从他的工厂过去,他走进展馆时颈上挂着他的海鸥牌照相机,“就像真的一样。”蝶来对着阿三奚落道,宛如她前天写的纸条只是个玩笑。
那时候,海参早已到场。已经举着相机从展馆各个角度拍了两卷胶卷,海参是农场场部的摄影师,在农展馆拍来拍去是名正言顺。蝶来和海参毕业的这一年,至少有一半同学去了农场,假如他们是长子长女,家中还没有人务农。比他们俩早毕业一年的阿三,因老大老二两个姐姐都去了农村,按照当时的分配政策他便可以留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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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参看见阿三到场稍稍有些意外,他们俩在同一所中学,因为一起参加学校举办的集体摄影活动而结识并成为朋友,可是蝶来完全疏忽了他们俩有这层关系。
因此把阿三请来为她拍照在海参看来全然是个借口,在海参已完成的两卷胶卷里,至少有一卷里有蝶来的身影,虽然蝶来对他爱理不理不肯对着他的镜头摆姿势。海参坏笑着的目光一目了然地看看阿三的照相机接着拍拍阿三的肩,说,
“现在开始人会越来越多,拍照不容易了。”
阿三到得晚,正遇上展馆高峰,人挤人,不少人是参展者,跟蝶来一样,这些人好像都带了自己的照相师,他们四人一堆站着似乎目标太大,不断被拍照人央求着让开。
这是个水准不高但革命调子很高的展览,展品是来自郊区各农场青年职工,也就是刚离开城里的中学生在农场政宣组所做的内容与大批判有关的书画作品。谢天谢地,到哪里都有政宣组之类的地方,现在的蝶来已没有了中学时参与大批判的狂热,她越来越把它变成自己的书法练习场所,同时也是逃避农场体罚性劳动的地方。
所以她并不把这类展览太当回事,参展的最大好处是她可以拿到几天假期来上海,眼前还可以拿它来做自己的故事场景,然而有个海参在旁让她觉得有几分扫兴,他的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含讥带讽的目光让她觉得如芒刺在背。
好在阿三并不觉得扫兴,他已被站在眼面前的蝶来的风采迷住,今天的蝶来用心打扮过,虽然只是一件简单的长袖白衬衣配一条藏蓝色人造棉裙子,但这条裙子的裙边手锈了一圈茉莉花,那是蝶来在农场夜晚的宿舍绣成,那些茉莉花的花样是从徐爱丽收藏的花样书里印来的,蝶来练习绣了几十朵茉莉花之后,才绣到裙边上,仔细看,那些绣花针脚仍是非常粗糙,但无论如何,绣花裙边令这条本来是普普通通裙子变得非同寻常,给了蝶来一些温婉的气质。
裙子的样式也是蝶来自己设计,比一般的裙子更长裙裥也更密,这样式当然也不是她凭空想出来,早几年曾从徐爱丽借来的外国画报上看到后牢牢记住,有机会便让裁缝裁出来的。这裙腰比寻常裙子宽而挺因为镶嵌了一条塑料薄膜,这又是徐爱丽的创意,裙子束在白衬衣外,令蝶来更显腰细胸高的窈窕身材。
这天蝶来把辫子都散开来,让长发直接披在肩上,她既然已经离开管头管脚的中学校园,也不在农场的氛围里,虽然这是农垦局所属的展馆,但毕竟是公共场所,没人可以阻挠她把辫子散开来,蝶来甚至在唇上抹了一点点口红,这口红还是多年前她和妹妹玩化妆游戏时玩过的那支早已过期干裂的口红,用手指沾一点干枯的红色在湿润的唇上慢慢地抹开来,竟也赋予嘴唇夺目的色彩。
现在不仅是阿三,海参也定定地朝她看,蝶来不理海参却朝阿三眯起眼睛笑,阿三也回应她的笑,两人眉来眼去的,蝶妹倒是被他们弄得不好意思,转身去看别的人作品,海参的目光里便有了坏笑,待要说什么,却被人叫去拍照。
他一走,蝶来便拉着妹妹把阿三带到她的书法作品旁,那是一张唐代李白绝句“床前明月光”的行书,其笔划帅气洒脱像出自男孩的手,自从多年前的下午和妹妹互相化妆玩,而给妈妈惩罚练毛笔字,至今,蝶来没有中断过书法的练习,阿三并不关心蝶来的书法,却笑望着她,好像她是他从什么地方找回来的爱物。
《初夜》3(2)
蝶来从阿三的颈上拿下照相机交给蝶妹,
“给我和阿三拍一张。”
阿三让蝶来先站到她的行书作品前仔细对好焦距才把相机给蝶妹,然后阿三站到她的身边,平时坐立不定肢体特别活跃的阿三与蝶来并肩一站时立刻就沉静下来了,手脚凝固起来就像雪天里冻僵的身体。蝶来的手臂若即若离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阿三的胳膊,阿三的呼吸就重了起来,然后,完全是突如其来的,阿三伸出手臂揽住蝶来的肩膀,甚至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就在他们两个被猛然出现的引力而紧紧依偎在一起脸上却呈现着被什么东西骇到了的表情的这一刻,被蝶妹的镜头抓住了。
这张照片不久便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初夜》4(1)
当时在展馆逗留了一小时不到,蝶来就提出离开。
“可是,阿三的照相机还没有怎么发挥作用呢!”蝶妹考虑到阿三是特地拿了事假来给蝶来拍照。
“这么多人挤来挤去,我嘴干……。”
“我去买冷饮,请你们吃冰砖。”阿三赶紧接口,欲朝门口挤。
“我更喜欢坐在冷饮店吃冰砖,”即便被周围的人流推来搡去蝶来仍是这么自我中心,指手划脚以自己的意愿安排着他人的行动,似乎阿三请客阿三服务都是应该的,“我们不如到对面的西郊公园去,阿三要给我们两人拍些特写是不是?”
这不是约会吗?而且还是女方主动,可是这一切出自于蝶来却如此自然、甚至若无其事。蝶妹两分愕然三分佩服地看着她,只有姐姐做得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瞧,阿三殷勤地呼应着,
“我们现在就去,乘着上午的太阳不是顶光,拍完照就是中午了,西郊公园里面有饭馆,午饭我请客。”阿三似乎很有请客意识,吃午饭说请,吃冰砖也说请,蝶来并不以为然。
“公园饭馆会好吗?”她联想到的是家门口复兴公园的廉价茶室,几分钱一玻璃杯茶水,褐黄|色的劣质茶水总是将藤桌藤椅和地上淋得湿湿的,还混着茶叶末,很邋遢的地方,客人都很老,是些退休的公园常客。
“据了解,在公园里头,西郊的那家饭馆算是比较正规的,如果是星期天还排长队。”阿三兴致勃勃的,他身背后是展馆的天窗,天气晴朗,光线刺目,令人愉悦的刺目,好像有万千根金属线朝你闪烁,而薄薄的云彩在天窗的上空缓缓地游过去,宛如在一池被阳光穿透被灿烂包裹的水上游过去,突然就有一股春游在即的芳香,蝶来的心飞扬了,她朝阿三眯起眼笑,也许只是对着心中某个抽象的偶像笑,她的长长的眼稍勾画出的特有的魅惑,阿三对着这双笑眸有些发怔,蝶妹也笑了,是被阿三的反应逗笑。
西郊公园是这座大城市唯一的动物园,小学一年级的第一个春游便是来这里。之后父亲也带蝶来姐妹来过几次,因为在靠近郊区,公园面积大,每一次来都有远足的感觉,然而远足是应该跟恋人一起,十六岁的蝶来就有过这样的期待,那是两年前中学毕业前一年,那时候的蝶来就已经有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让恋情实现的忧愁。
现在,此刻,这一个远足有阿三相伴,可阿三算不算心中的恋人呢?蝶来无法确认,她认为她的恋人该是她暗恋过的人,可是她暗恋过的人都是虚幻的,进中学的第一学期,她暗恋过她的班主任,恋情只持续了半年,随着他结婚,随着她对他的了解。之后是校园里某条身影,只能称身影,因为连名字都不知,等恋情消失,这条身影离开校园融入市井中,她甚至都无法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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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出展馆朝西郊公园去的路上,蝶来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是甩了海参的轻松,可是阿三刚买好公园门票,三人正依序通过公园进口的小挡板,便听到海参的叫唤,三人齐齐回头,看到海参颈上挂着相机从宽阔的公园前的马路对面飞奔过来。
蝶来和妹妹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蝶妹妹看到笑容从蝶来的眼稍收去。
阿三已退到公园门外朝着海参挥手应答。
“当心车子,”蝶妹妹转身朝海参喊道,似乎为了遮挡姐姐不悦的脸色,又跨前一步站到姐姐面前。“我们以为你要忙下去,所以就先走一步。”蝶妹对着已过到马路这边来的海参解释地说道,蝶来不满意地横了妹妹一眼,但蝶妹妹侧脸对她,没有接受到她的眼波,或者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现在那里不需要我了,领导早晨都讲过话了,”近前的海参额上渗出大量汗珠,他从口袋掏出一块干干净净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