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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愿你幸福!”幸福在哪儿?幸福真能属于她吗?从小到现在,她何曾抓住过幸福?
“梦竹……我们……离婚!”
床上的明远突然清晰的吐出一句爆炸性的话,梦竹大吃一惊,对明远仔细的看过去。他
正翻了一个身,嘴里喃喃的又不知在说些什么,一条口涎从嘴角流出来,沾在胡须上面。这
显然是句呓语,梦竹摸著一把椅子,像个软骨动物似的滑坐了下去。那不过是一句呓语!但
是,却仍然有著震动人心的力量!“我们……离婚!”怎样的一句话!将近二十年的夫妻关
系已完全动摇。“我们离婚!”这是明远的愿望,是吗?何慕天的脸在嘉陵江水中浮现,在
台北小屋的榻榻米上浮现,在明远的脸上浮现……昨夜,他也曾说过和王孝城类似的一句
话:“我不敢再梦想得到你,只期望弥补一些过失,贡献一点力量——让你幸福!无论你要
我怎么做,我都将遵从!”
“让你幸福!”“让你幸福!”她瞪视著明远嘴边流下的口涎。幸福,幸福,幸福在哪
里?
30
霜霜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刺目的阳光正在床前闪烁著。敞开的窗子迎进一屋子的秋风,
也迎进一屋子美好的、温暖的太阳。她懒洋洋的眯著眼睛,从睫毛下凝视著阳光所过之处,
那些灰尘所组成的千千万万闪光的小晶体。唔,秋天,有太阳的秋天,该是最美好的日子,
不是吗?她抬起手腕来,表上的短针指著“十”字,长针已越过“二”字,已经十点多钟
了,一场多长久的“昏睡”!昨晚回家时,有客人在爸爸屋里,她也逃过了一番“说教”,
客人,那会是谁?管他呢?无论如何,现在似乎应该起床了。但,起不起床,又有什么关系
呢?不需要上学校,不需要赶时间……什么都不需要!
打了个哈欠,她又看到床头柜上那座小小的维纳斯石膏像了,皱拢眉头,她伸手过去,
一下子抓住那石膏像,举起来想砸碎它。但,接著又放了下来,对那石膏像摇摇头,无力的
笑笑,自嘲似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砸碎它干什么?发神经!它又没惹著你!”
翻身下床,站在梳妆台前面,她仔细的观察著自己,拢了拢乱七八糟的头发,扬了扬挺
秀的眉毛,她叹了口气:
“好像总是缺少点什么。”
她对自己说。真的,她总是缺少了点什么,而她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换上一件红色套头
毛衣,和一条黑色长裤,到浴室去梳洗了一番,揽镜自照,还是不大对头。就是缺少那么点
东西,反正,她永远不会像那个小石膏像。
整座房子都那样安安静静的,好像个没有生命的大坟墓!人呢?都到哪里去了?推开何
慕天的房间,她伸头进去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影!经过魏如峰的房门,她站住了,侧耳倾
听,里面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把手按在门柄上,想打开门看看,想想又算了。百分之八十,
他也在公司里。这不是个停留在家里的时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工作,每个人都知道自己
在做些什么。只有她!好像被整个世界所遗弃了,那样空空洞洞、迷迷茫茫、摇摇晃晃的度
著每一个日子!
下了楼,走进饭厅,她忽然一愣。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魏如峰正坐在餐桌上,难道他会
起床这么晚?而又不去公司里上班?看他那副吃相,他似乎已经饿了三天了。可是,那对眼
睛奕奕有神,而精神愉快。看到了她,他扬起头来,高兴的打著招呼。“早呀!霜霜!”霜
霜耸耸肩,冷冰冰的说:
“你是在吃早饭?还是在吃午饭?”
“都可以。”魏如峰笑著说:“反正,这是两天以来,唯一好好吃的一顿。”霜霜锐利
的看了魏如峰一眼。
“你似乎有什么喜事?”
“喜事?”魏如峰怔了怔,接著就微笑了。喜事!真的,这该算是最大的喜事了!一天
云雾,终算澄清,看到的又是蓝天和阳光。一清早,晓彤的电话,把他从床上唤了起来,握
著听筒的时候,手发著颤,心发著抖,知道必定是她打来的!一声清清脆脆的“喂!”使他
的心脏提升到喉咙口,心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又有更坏的消息,但,她劈头就是一句:
“妈妈答应了!”“答应什么了?”他有些摸不著头脑。
“还有什么呢?”那软软的声音中夹著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欢笑:“当然是我们的事
嘛!”
两秒钟的思想停止,一刹那的呼吸紧闭,然后,像一针刺进了神经中枢般跳了起来,对
著听筒叫:
“喂!你在哪里?”“我正去学校,在街上的电话亭里。”
“听著!晓彤,你等我,我马上要见你!”
“不行!我要迟到了!”
“就迟到这一天!”“不行,”稚嫩的声音中却含著份固执的力量。“现在不行。如
峰,你使我变成一个最坏的学生了,说真的,我并不太在乎考得上考不上大学,但是,我要
对得起妈妈。”停顿了一下,然后是轻轻的一句:“你懂吗?如峰?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和晓彤生气?那是不可思议的事!谁能和那样一个小女孩生气呢?听著她的声
音,知道阻力突然消失……过份的狂喜和激动竟使他默默无言!他的沉默显然使对方不安
了。“喂,如峰,如峰!你在听我吗?”“是的。”“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心中胀满了那么多的感情和激动,应该从
何说起?对著黑色的听筒,他看到的是晓彤白晰的脸庞,和盈盈然流转著柔情的眼睛。真
的,他竟无法说话!对方似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下决心的、委曲求全的声调说:“好
吧,如峰,依你吧。我在火车站,你马上来好了。”
噢!晓彤!那善解人意的小东西!他心中一阵激荡,眼眶竟没来由的发热了。对著听
筒,他低低的、柔和的、而又带著掩饰不住的冲动和热情说:
“哦,不,晓彤。你去上学吧,我知道你不愿意迟到。可是,放学之后我去接你,好不
好?给我一点点时间。”
“那——好吧,如峰,别到校门口来,太惹人注目了,还是在铃兰等我,放学之后我自
己去,你别来接。”
“几点钟?”“五点。”“好的,那么,准时一点。”
“就这样吧,再见,如峰。”
“等一等,”他急忙喊:“还有一句话。”
“什么?”晓彤问。他望著听筒发呆,好半天没开口。对方急了,一连串的问:“什么
话?快一点说嘛!我真的要迟到了。”
他把嘴凑在听筒上,低声的、重复的、狂热的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霜霜凝视著魏如峰,她可以猜到他在想些什么,那个女孩子!那颗小星星!她不由自主
的哼了一声,魏如峰微微一惊,醒悟了过来。抬起眼睛,他对霜霜笑了笑:
“喜事?或者是你有喜事吧!”
“我有喜事!”霜霜嗤之以鼻:“除非你指的是被开除的事,能够不上学校,不听那些
鬼功课,不见那些让人头痛的老师,你称之为喜事,也未为不可!”
“霜霜,”魏如峰深思的望著她:“去念补习班,明年以同等学历考大学,如何?”
“没那个兴趣!”霜霜习惯性的耸耸肩,从阿金手上接过她的早餐,慢慢的给面包抹著牛
油,一面扬起睫毛来看了魏如峰一眼:“你是在关心我吗?表哥?”
“我从没有不关心过你,是不是?”魏如峰问。
“是吗?”霜霜似笑非笑的反问。
“我知道你许多事情——”
“例如?”“例如你现在和一个小太保过从很密!”
“小太保?”霜霜咬了一半的面包举在半空中,瞪大眼睛盯著魏如峰,接著,就大笑了
起来,一面笑,一面问:“你知道那个小太保是谁吗?”“我怎么知道!”魏如峰说:“我
是听别人传说的,说那是个什么帮里的——反正参加了太保组织的。霜霜,”他注视著她,
温和的说:“别玩火,那些小流氓,整天不务正业打架生事,你还是少接近为妙!”几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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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霜霜突然的冒了火,气冲冲的说:“难得你这么关心我,你是真关心呢?还是
假关心?嗯?小太保!你叫他小太保吗?他比你可爱,你知道吗?他能为我出生入死,他敢
做敢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她眯起了眼睛,晓白那副傻呵呵的样子又浮在她的眼前。翘起
嘴,她也不懂为什么要为晓白说话:“总之,他比你强!”
魏如峰笑了。“那么,霜霜,我该恭喜你了,你似乎是在恋爱了!”
“恋爱!”霜霜猛的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盯著魏如峰,你是什么意思?讽刺人吗?恋
爱!和谁恋爱呢?你明知道!你还要说这些风凉话!魏如峰!我恨你!霜霜咬牙切齿的眯著
眼睛,一语不发的把牛奶一口气灌进肚子里。别神气吧,你心里只有那颗小星星,你就能保
险她会一直爱著你吗?你等著看吧!魏如峰结束了他的早餐,站起身来,他把一只手压在霜
霜的肩膀上。心平气和的说:
“霜霜,我一直像有许多话要和你谈,但是最近情绪太乱,又始终没有机会。我希望,
过一两天,大家的心情都平静些的时候,我能够好好的和你谈谈。霜霜,总之一句话,我时
时刻刻都在想著你,关心著你,你聪明、美丽、热情,有许许多多的优点,所以,千万别自
暴自弃。珍惜你自己,霜霜,但愿你能幸福快乐。”他注视著她的眼睛:“你慢慢的会发
现,世界很大,不像你所看到的那么狭窄。霜霜,快乐起来!”霜霜的大眼睛仍然瞪得圆圆
的,一瞬也不瞬的盯在魏如峰的脸上。魏如峰诚恳的语气使她心酸,而心酸中又混合了更多
的失意和心痛。咬紧嘴唇,她毅然的摆了一下头,似乎想摆脱掉一些无形的羁绊。然后,她
大声的、傲然的,像和谁赌气似的说:“你错了!表哥!我快乐得很!你怎么知道我不快
乐?”
魏如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
“假若你真能快乐,当然是最好的事。好了,我要到公司里去了。再见!霜霜。”“等
一等。”霜霜喊:“爸爸呢?”
“大概是到公司里去了。”
“车子也驾走了吗?”“我想是的吧!”“老刘帮他开车的吗?”
“不,他自己开的车。”
“昨晚的客人是谁?”魏如峰望著霜霜,昨晚的客人是谁?他有同样的疑问,昨晚他回
来的时候,何慕天屋里的客人还没有走,他甚至于不知道那客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今晨,阿
金神神秘秘的告诉他,老爷昨晚带回来一位女客!一位女客,蓝布旗袍,梳著旧式的发髻,
皮肤白皙……而今天早晨,晓彤就打电话来说,她母亲不再反对他们了。这种种迹象,所指
示的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位女客不是别人,而是晓彤的母亲!她和何慕天一定经过了一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