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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士哪里肯信他的鬼话,仍然吵嚷不休。这时察罕特穆尔已经暗暗地抹去了口边的血迹,挣扎着要站起来。赵敏再也克制不住哽咽着叫了一声爹,抱着他的胳膊泪水哗哗往下落。汝阳王强颜微微一笑,扶着女儿,扶着身边的将士站了起来,他双臂高举微挥,不到片刻,四野便平静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圈将士们,又遥望了一眼已然烟火高举的敌城,缓缓道:“多谢将士们厚爱!大家跟随察罕特穆尔受苦了!”说罢团团一揖。将士们呼呼啦啦地便跪了下去,个个虎目泪涌,拜伏了下去。有人便道:“能跟随王爷作战,纵然粉身碎骨都是乐事,何来受苦啊!”
参议龚伯遂大声道:“王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诏书不可便接啊!且王爷出师时,尝被密旨,今奉密旨一意进讨,我等三军便在今夜将高邮夷为平地又如何?那时大军凯旋而归,皇上自会明白王爷体恤将士的苦心的!”
龚伯遂的提议立刻引起群相呼应。月阔察儿暗拧眉头,向察罕特穆尔抱拳道:“王爷世代忠良,乃我大元天朝第一忠勇仁义的大英雄,此时该当如何,全凭王爷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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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阔察儿的这一激将法察罕特穆尔如何听不出来?他心头苦笑,正想说话,却见女儿扑通地跪拜了下去,粗着嗓子大声道:“王爷!小人虽然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小卒,但也要请王爷您为着国家社稷着想,先破敌,后接旨啊!”
察罕特穆尔摇头叹息道:“难道你们都不明白本王吗?反贼张士诚已到强弩之末,谁来领兵攻之都可破,何苦非要如此不合时宜地强攻而害了千万将士的性命呢?我个人的一点成败荣辱又何足道哉?天子诏我而我不从,是与天子抗也,君臣之义何在?你们都不用再劝了,本王主意已定,接旨奉命!”
赵敏大声喊道:“皇上不命王爷进京面圣,而是流放到遥远的淮安,这岂非明摆着有人作梗不使王爷有面见皇上辩驳的机会吗!”
察罕特穆尔脸色又一沉。皇上受奸人挑拨,必将制他的罪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流放淮安却万万没有想到。适才他心头大震之下口吐鲜血便是为此。这果然是奸人们想制他于死地的毒招。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好在自己朝中也有得力之人,儿子王保保领军镇守边关,也是朝中不可多得的将才,等此时风头一过,他们定然会想办法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辩驳。是以他不再迟疑,拂开扶着自己的将士,强忍着伤痛,自己走过去单腿跪地,高举双手,接过了诏书来。
见到察罕特穆尔如此,一时间万军默然,一时间叹声一片。跟随察罕多年的一些老兵宿将都知道汝阳王的脾气,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禁不住都潸然泪下,萎顿在地。月阔察儿生怕汝阳王触景生情,突然改变主意,便抱拳道:“那么请王爷立刻奉旨行事!现下将士们一时间感情不能自己,还请王爷速速启程为妙!”
汝阳王本来颇不舍得立刻就走,但听此一言,心下冰凉,微微一笑,抱拳道:“那么军中之事有劳大人了!”
说罢唤了亲兵去取了帅印文书等物,现场简单交割。
赵敏软倒在地,心头混乱已极,只顾在想若掀起群愤当可阻止使者下诏,但如此一来父王定又不快,正烦恼间突感手掌被人轻轻一捏,忙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头发蓬乱,满脸泥土的小兵跪在自己身边正嘴角微笑的看着自己。略微一怔,当即认出这便是张无忌啊,只差点儿便要放声大哭扑倒在他的怀里。这个念头转了一转便收了回去,如此环境,便是她赵敏都不能显露身份,何况张无忌?她扭过了头去看向父亲,但那手却终于没有从张无忌的手中抽了出去。好在现下人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汝阳王的身上,谁也没注意到这两个小兵悄悄的手拉着手的怪模样。
对于张无忌来说能看到赵敏好端端的出现在眼前当真是无上之喜,至于汝阳王被皇帝革职流放却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如果换了他是汝阳王,替如此昏君办事,他自己便只怕早已告退许久了,何必等到昏君先开口?而且汝阳王被革职后便不能再与义军为敌,那么于天下于他和赵敏之间都是一种好事。
匆匆交割完毕,汝阳王命赵敏点了几名亲兵,带了四名家将出营而去。
赵敏所点的亲兵里自然有张无忌在内,而那四名家将张无忌却也认得,竟是十八番僧中的四钹金刚。不过这四名番僧个个手捻佛珠,双目半睁半闭,一副对外界事物不闻不问的样子,自然没有留意到张无忌这个大对头正混在自己身边。
汝阳王跨进虎皮软轿时张无忌抢去抬了后首的轿杆,赵敏一声不响的跟在轿侧,才起轿,三军将士便呼呼啦啦的跪倒在地,拜伏下去,不少人失声痛哭。
面对此景汝阳王不便再说什么,只得一摆手道:“走吧。”
一行人走过三千骑队,出了大营没多远,便只听得身后军中吵声震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端。这时营外却另有一队人马横冲直入地疾驰来了。赵敏害怕他们冲撞了父亲的软轿,忙带领大家让到了路边荒地里。只见来者也是元军,数十面大旗之上绣了太不花和事雪的字样,知道接替汝阳王军权的大队赶到了。
大军发现停靠在路边的这一小队人后立刻分出了一支百人队来,拉弓引箭,将汝阳王等围了起来。一名百夫长厉声喝道:“尔等何人?为何黑夜出现在军营之中?”
赵敏粗着嗓子喝道:“大胆!见到汝阳王、征南大元帅还不快快下马跪下!还敢在此大呼小叫!?”
众兵将大吃一惊,拉弓的手便先行软了。那百夫长更是惊得呆了,但他又绝难相信堂堂一位汝阳王会在这种时辰带几名小兵出现在荒郊野地里。一时拿不定该如何是好。这时一辆锦绣豪华的四匹马牵引的马车在路边停下,车上棉帘掀处,露出一张肥厚粗黑的老脸,上下打量了一番汝阳王等人,沙哑着嗓子道:“是何人在此?”
百夫长跃下马奔上前拜禀道:“回禀大人,其人自称为汝阳王、征南大元帅。”
那人道:“哦?是么?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马去磕头?难道不要命了么?”
此人正是原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此人虽是文官,但所识之字蒙文汉文加起来也难过三百,只是因为元廷的选吏制度偏爱蒙古显贵,家族与朝中大元哈麻又渊源甚深,所以才如此官位显赫。这种小人察罕特穆尔平时从来瞧之不起,此时虽有虎落平阳之意,却也不愿下轿来与他搭话,受他那小人之气。汝阳王到底是廋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被革职流放,但积威仍在,太不花心下很想大大的折辱他一番,却非但没有那个底气,甚至还忍不住想下车去向他行那跪拜之礼。于是只略一停顿便吩咐向前去了。耳边听得前方军营喧声大作,知道察罕旧部心下不平而吵闹,心道不杀你几个以振军威你便不知老子的利害!吩咐全速前进。
汝阳王人等行出了三十里,在一废弃了的民房内安顿了下来。这时只见高邮方向火光冲天,人喊马嘶之声隐隐传来。汝阳王长叹一声,胸腔急抽,顿时连连喷出鲜血,无法抑制。这时张无忌再也顾不得隐藏身份,出指如风点了他上身数处||穴道,掏出几粒治伤药丸塞入汝阳王的口中,将他平平抱起,往室内木床走去。一个小兵如此举动令四名番僧大吃一惊,以为又混进了奸细,来谋害王爷,想也不想,四掌齐上,向张无忌背上打去。赵敏此时喝止已然来不及,张无忌也不回头,脚下向前猛地一跃,身体前冲,这四掌便纷纷落空,掌风击在门框之上,那本已残破不堪的门框咔嚓巨响间,垮了一大片。四僧还待追击,赵敏已抽出腰间长剑一个急跃挡在了四僧之前喝道:“各位大师不得无理!”
赵敏女扮男装混在汝阳王身边四僧都知晓,听她这么说便都停了下来,向屋内张去,只见那奇怪的小兵将汝阳王平躺着放倒在床上,自怀中又取出十多根金针来,熟练以及地刺于汝阳王的数处||穴道。看他那满脸凝重的样子,四僧始知此人果然是在救王爷。心中暗想刚才鲁莽,差点伤了此人的性命。
张无忌用完针,又以柔和而雄浑的九阳真气和九阴真气,阴阳调剂之为,替汝阳王疗了一遍内伤。功毕站起身来,看着被点了睡||穴昏睡甚沉的汝阳王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赵敏语音颤抖地问:“如何?”
张无忌微叹道:“且先让王爷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到外面去说。”
赵敏咬着下唇,抹去滚下的眼泪点了点头,吩咐四僧道:“烦劳四位大师在此守候。”和张无忌到了房前荒地中。
张无忌道:“王爷肋上中剑伤了脏脾,原本经良医疗伤后早作静养当无大碍,可是……可是……”连说了两个可是之后终于不忍说下去了。赵敏绝顶聪明,当然猜到了张无忌的可是之后的话语。但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张无忌轻轻的搂住了赵敏的肩头,吻了吻她的头发,道:“敏妹,你我现在已经结为夫妇,王爷便也是我的爹爹,我会尽全力救他的!”
赵敏伸臂搂住了张无忌的腰,趴在他的怀里哭道:“你说爹爹的伤不碍事的!是不是?爹爹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张无忌道:“只要岳父他不被俗事烦心,不动怒,我或有把握。”
赵敏道:“可是现下太不花等人必会斩将立威,而爹爹素知这些老部下的性子,此时军中火光冲天,大军定然已经哗变,爹爹能不急火攻心么?”
张无忌点头道:“那便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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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沉吟半晌道:“能否一直点了爹爹的昏睡||穴,令他大睡几日,待他伤势康复一些后再令他醒来,那样不就不必怕他情绪冲动了么?”
张无忌摇头道:“点昏睡||穴只是一时应急的办法,到底不能时间长了,因为点此||穴阻碍了心脉的血液流畅,时间长了只怕对心脑大损,甚至致命。不可多用!”
赵敏“啊”的轻呼道:“那便如何是好?”
张无忌道:“若施以适量的蒙汗|药,或可支撑几天,只是这其间岳父的饮食便溺将很是麻烦而已。”
赵敏点头道:“只要能救得爹爹的性命,其余的事情都交与我去办好了,多苦多累我都不怕!”
张无忌搂紧了赵敏的肩头,想起周芷若的事心头又是歉疚又是矛盾,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诉说,但自知此时此境不容他述说这些,便在她的额角轻轻印了一吻道:“现下我们需找个清静之所,避开尘世间的烦扰,岳父才可安心养伤病!”
赵敏听到此言犹疑道:“这……那淮安之行便如何?”
张无忌道:“可否不去了?反正皇帝又没有派人押解岳父。”
赵敏叹了一口道:“无忌哥哥你是不懂朝廷的事的。你知道为何这次爹爹南征没有我兄长王保保同行吗?你知道我母亲明明知道爹爹遇刺受伤却不能亲自探望,又不能使唤兄长探望,却煞费周折地托人找了我来么?这都是朝廷防止爹爹生异心所致啊!淮安位于高邮以北区区几百里之外,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