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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自当不知道这娘俩儿揣了什么心思,将屋中打扫一遍之后,又提笔列了需要购买的物件,随后揣了点儿钱便出外买东西。
将大门扣上了锁,梵音紧了紧帽绳的带子。
虽说不戴帽子,或许有人当她是前去化缘的小尼不要银钱,但毕竟如今是杨志远这位县主簿的闺女,这个银钱自不能省。
人小力弱,好在有的店主答应给她送货到家,不用她自己搬,梵音依旧是拎了大包小包的往回走。
路过陈家的红漆高宅大门前,梵音走的更快,停步在她和杨志远的小宅前,看着那摇摇摆摆的破门,梵音不由得轻叹,这就是贫富的差距啊!
油盐酱醋和开火用的家伙事都备齐,行囊枕被也都重新找人打理好,梵音忙碌完,已经是日落西陲,太阳快要落山了。
怎么父亲还没回来?
梵音备好了菜,只等杨志远一进门就下锅。
门外有了响动,梵音从屋中跑出去,本以为是杨志远,孰料却是个陌生人。
“这里可是杨主簿的家?”
梵音点了点头,“正是,您是?”
“我是县衙的衙役,今儿是杨主簿第一天到任,宴请县衙的所有人吃饭,连县令大人都到了场,可他说有孤女在家不放心,我这就来接了。”
来人这副笑容很有狡黠的意味夹杂其中,梵音不由得挠了挠头,宴请整个县衙的人用餐?自己爹不是疯了吧?
不!他不是疯了!
他是没钱!因为离家之时,他兜里可只揣了十个铜子儿啊!
他不会是被人坑了吧?
第二十五章 坑要怎么填?
杨志远的确是被人坑了!
今日第一天到任,县令大人得知后主动相迎,县丞、典史和县尉也都齐齐赶到。
当初杨志远踏入科考第一步得童生名时,主考官是此位县令的父亲。
年头已久,那位老县令早已致仕,这位方青垣方县令也是博取进士功名后,成为庆城县的父母官。
作为庆城县寥寥无几的几位有进士功名的人,方青垣自当愿意拉拢杨志远。
能博得进士功名的人可谓是万人、几十万人挑一,而杨志远的身家根底,方县令也早已清楚,其实他也没下功夫去查探。
考中进士功名的人还跑到此地当个九品芝麻官,脚趾头算计算计,他的背后也没有什么靠山。
这种人拉拢一下、亲近结交一下又有什么不好?若杨志远是个有本事的,他则多一个帮手,若杨志远是个死啃书本的迂腐之人,更是没本事的、找麻烦的,那他的都不用他亲自动手,自会有人去收拾了他。
所以方县令今日与杨志远亲近的不得了,以自己父亲曾是杨志远考官为名,称他为自己的师弟。
方青垣的这一番夸赞和亲近让杨志远欣喜若狂,连连叩拜方县令,保证以后兢兢业业干活,踏踏实实劳动,一定不抹杀掉县令这一声“师弟”之称。
方青垣听得很高兴,但是县丞与典史不高兴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
其一,县丞比主簿的官大,正八品的官职,月俸比主簿多一石一斗米;其二,县丞只是个举人,没有杨志远进士出身高;官大,科考却不如下属,方县令每夸赞杨志远一句都让县丞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挨了不知多少巴掌后,自当看杨志远不顺眼。
而典史看杨志远不爽的原因就更简单了。
因为他是县丞的跟班儿,虽为典史,但这一职其实可有可无,更不算做朝廷的正官,乃是各县根据人员自行设定的一个鸡肋,这位典史巴结了县丞之后,也得到县丞的承诺,寻一恰当的机会把他提成主簿,成为正式的朝廷官员。
典史很高兴,可谁知突然多出来个杨志远,让他的美梦彻底的打碎。
没有杀戮,就没有伤害,没有对名权地位的贪婪,就没有阴谋算计的诞生。
狼狈为奸从来是不需要提前商议的,县丞与典史不过是一个眼神而已,二人便接连前去吹捧杨志远,本是杨志远对县令亲自相迎告以答谢为目的小聚,被县丞使了个小伎俩,闹成了杨志远请全县衙的人吃饭。
方县令也明知道县丞是故意耍手段,但他也想看一看杨志远会如何应付,故而没有推脱直接答应下来。
杨志远心中很苦涩,说起家中有孤女,却被县丞派人直接去接了梵音。
硬着头皮被架到了庆城县一家豪华酒楼当中,杨志远不吃一杯酒也已经头晕目眩了。
怎么办?没银子啊!
这一日可是要丢了大丑了!
梵音虽然不知道杨志远遇上的这些事,但她发自内心觉得自己这位父亲是被坑了。
也没有多说,回到屋内换上一身干净的袍子,擦干净手和脸,将自家放有银钱的包袱藏好便跟着出了家门。
梵音没有带银子,因为剩下的钱都是零零散散的铜子儿,沉、重、占地方,关键是这个人已经说了,是请全县衙的人吃饭,她即便把所有钱都带上也不够付账的,所以莫不如不带。
“你怎么是个小秃子?”
衙役带着梵音往酒楼去,不免问出心中的好奇,他并非是对梵音感兴趣,而是对这位新来的主簿大人的私生活感到奇怪,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反正这看起来就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问一问也无妨。
“我在为娘守孝。”梵音回答的很清楚,“还有几个月就到三年了。”
“守孝……那你多大了?”
“十岁。”
二人边走边聊着,梵音长的瘦小,更是会说话,得不到人喜欢,但也不会招人讨厌,这一路上与衙役聊着天,也打听到庆城县内一些有趣的事,以及有名的大夫和寺庙。
杨志远的面色很苦。
他原本以为自己硬着头皮来了此地,不妨畅饮一番,以醉倒不省人事为由,把这一餐的帐钱先逃过去,即便没有人付账,哪怕是先欠着将来再还也行,起码这一天的脸面先圆下来。
可谁知衙役们在楼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方县令、吴县丞、张县尉和孙典史几个人根本滴酒不沾,只在楼上的雅间内,用着清淡的菜,品着清淡的茶,叙着寒暄的话。
还怎么装醉?醉茶?那岂不是明摆着是装的么!
杨志远苦的想哭,可方县令的兴致勃勃,时而还会与他探讨一些进士科目的题,时文论政、引经据典,不亦乐乎。
县丞与典史等着看杨志远出丑,县尉呆的很无聊。
他本就是管县内治安的粗人,哪里听得惯之乎者也的东西?看着吴县丞和孙典史二人满脸的坏笑,他除却冷哼之外,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这些文人肚子里就是揣不得好屁……
张县尉将大碗茶全都灌了嘴里,“当啷”一声撂杯的脆响,让方县令停了下来,训斥道:
“你个大老粗,这可是我特意带来的君山银针,连我家老爷子都是藏着偷偷品的特等好茶,让你这大口大口的当酒喝,可真是糟蹋了啊!”
二人多年的交情,方县令笑着斥骂,张县尉也不生气,回话道:
“这等东西还是你们品吧,再好的茶喝到我嘴里也不如烈酒,连一铜子儿一坛子的掺水酒都比不上!”
“你啊你啊!”方县令被气的哭笑不得,杨志远在一旁附和:
“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张县尉是豪情之人,莫说他人,便说我吧,就是给我再好的吃食,也比不上闺女亲手做的一碗汤面。”
“哦?杨主簿的女儿做出的面有多好吃?不知可有机会尝一尝?”吴县丞开了口,方县令斥道:“他品的是父女亲情,哪里是因为面好吃?唉,志远也是个有福气之人,莫说面了,我连儿子亲手端的一碗水都没得过哟。”
“那是你家小子欠揍,大耳光子抽上几个,莫说端水了,端尿都老老实实的干!”张县尉的话让方县令气的直摆手,“你就是不想跟我等在一桌上品茶论雅,快走快走,喝你的酒去!”
“这可是县令大人发了话了,志远兄,莫怪老哥不客气了!”张县尉笑着就起身出门,他就是在等方县令这一句话,快赶上等待刑满释放的犯人了。
张县尉一出门,迎面正看到一个摸着小秃脑袋的尼姑,吓的往后一躲,就看到衙役在一旁点头哈腰的请安。
“这谁啊?不是去接杨主簿的闺女了吗?”张县尉骂着,衙役连忙堆笑,努努嘴和眼,示意这就是杨主簿的闺女。
“我叫杨怀柳,您怎么称呼?”梵音客客气气的行了礼,张县尉瞪大眼睛的看着她,闺女是个小尼姑?这杨志远到底怎么回事啊?
八卦之火蔓延此地,张县尉也没了喝酒的心,侧身把梵音带进屋内,直接吵嚷着:“杨志远,这是你闺女?”
张县尉嗓门很大,一声呼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梵音看向杨志远,父女二人对视之后,梵音便给众人一一行礼,然后站到了杨志远的身后。
“这是我的女儿怀柳,吾妻过世,她便自愿为吾妻剃度守孝,尽嫡子的责任,我也是这次归家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惭愧啊!”杨志远这句并非寒暄。
方县令连连点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梵音,不由得笑着道:“真是一个孝女啊!”
“谢县令大人夸奖!”梵音的回答,让方县令一怔,“你怎知我就是县令啊?”
梵音看看杨志远,示意自己是否可以说,杨志远没有遮掩之意,摆手道:“怎么想就怎么说,你个小丫头,县令大人怎会怪罪。”
“话还没说呢,先给自己闺女找了台阶了!”吴县丞貌似说笑,可他的话让杨志远有些尴尬。
方县令没有搭理二人,只是看着梵音。
梵音认真道:
“您坐于主位,青袍衣,上绘彪图,而且用的茶杯乃是青瓷雕花,与其他人所用之物不同,当然是县令大人了!”
“哈哈哈!”方青垣笑的很畅快,“志远师弟,你这个闺女了不得哦,居然能从衣裳的颜色和绘图就看出我的身份,莫说是个孩子了,就是寻常的百姓恐怕都不见得知道。”
“让方县令笑话了。”杨志远脸上喜色也浓,他也没想到梵音的观察能力这样强。
“这怎能是笑话,这是她的本事,也是你教的好!”方县令夸赞两句,孰料吴县丞却将话接了过去,“杨主簿的确是教育的好,连自家的闺女都教得能把当官的衣着颜色和图案背的滚瓜烂熟,这也得是耗费一番苦心喽!”
方县令的神色落了下来,杨志远也微微皱眉,这句话是根厉刺,好似他居心叵测,心计极深,让他不知该怎么接了。
梵音皱了眉,看向吴县丞,看来这个就是给自家老爹挖坑的人了……
第二十六章 童言要忌啊
众人僵持,而吴县丞根本不肯放过梵音,好似硬要杨志远出丑。
初次交锋就想给杨志远一个下马威,让他往后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这就是吴县丞的目的。
但梵音的内心不是十岁的孩童,怎会让人这样为难杨志远?
“《齐国志》上有详细的介绍,也是当今皇上广布天下的,杨家村每一户都送到了,连我静修的寺庙都没有落下,难道你们都没看吗?”
梵音胆怯的反问一句,再加上天真无邪的探问目光,让吴县丞怔愣呆滞半晌,随即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张县尉在一旁笑出了声,方县令摇头看着梵音,招手把她叫过去,“来来来,本官得好好看一看你这个小丫头了。”
杨志远连忙道:“县令大人,吾女一直都在寺庙,不懂得礼规,您不要怪罪。”
“本官怎会怪她?童言无忌,更何况她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唉,如今能听几句实话不容易喽。”方县令一语双关,也有指责吴县丞之意,拿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