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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并不真正相信她的伤是个意外,也许,他以为她设计骗他来,想与他独处。于是他将计就计,二人各得所需。即便如此,她也心甘情愿。
翌日便有人传,世子最在乎的,果真还是侧夫人杨氏,新婚夜,世子竟没在正夫人房内过夜!还有人看见世子去侧夫人房内后,侧夫人亲自将窗也关了呢!
啧啧,新入门的侧夫人们不再悲悲戚戚了,要说她们悲惨,正夫人岂不更悲惨?
令妧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们替她摆弄,她却是在笑。
后来,下人们在底下传,说正夫人大约被气疯了,昨儿世子连夜从新房走出,她竟还笑得出。
“我以为你生气了。”允聿递了茶盏给令妧。
令妧伸手接过,浅笑着:“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对了,什么时候去接我娘来?”苏夫人身体不好,令妧一直担心着。如今苏傃成了皇后不便照顾苏夫人,便只有她尽心侍奉了。
允聿微微一笑:“我已让人准备,我们下午便起身南下。”
“这么快?”令妧讶然。
允聿点头:“你竟忘了还有三日回门一说吗?即便下午走,也是赶不及三日回门的。”
什么人也没带,只他二人出了城,却没有径直南下,而是先去了梁王的墓前。
允聿振衣跪在墓前,令妧悄然在他身侧跪下,他愣愣跪着,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
淡雅熏香萦绕着整个御书房,有侍卫径直入内。
皇帝将手中奏折搁下,抬眸问:“如何?”
侍卫低头道:“世子和夫人回门了,奇怪的是,他们却先去祭拜了一个人,那座墓碑上什么也没写,不知道是谁。”
皇帝的脸色微变,蹙眉道:“去查。”
侍卫应声退下。
一身明黄的男子突然起了身,负手踱步至窗边,令妧是北汉人,墓中之人该不会与她有什么关系。允聿的父母双亲都健在,那一个又是无名氏,究竟是谁?
他缓缓在心中念着,不自觉地收紧了双拳。
冀安王府,果真藏着什么秘密吗?
“皇上。”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皇帝回过神,淡淡道:“进来。”
太监拎着食盒进来,笑着道:“皇上,这是穆昭仪派人送来的参茶,娘娘担心皇上累坏了呢。皇上,您喝一些?”
皇帝“唔”了一声,转身自敞椅上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她人呢?”
太监已将玉盏端过来,小心递与他,低声道:“回去了,说怕打扰皇上。”
皇帝低头浅啜一口,忽而又想起什么:“内务府新进了一些螺子黛,回头给穆昭仪送些去。”
太监笑嘻嘻地应了。
三日后,明月当空,皇帝颀长身影折映在碧池中。
他猛地转身看向跪在地上之人,森然问道:“查不到?”
侍卫沉声道:“查不到,谁葬的也不知道。若说开棺验尸……时间久远了,也无济于事。”
皇帝一手揽过面前树枝,轻轻一折,纤细杨柳便断在手中。他遥遥望向面前碧池的水面,宫灯月白色的光折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他忽而沉了脸色,低低道:“这件事不得透露出去,退下。”
身后侍卫已悄无声息退下。
男子仍是一袭明黄龙袍,静静立在碧池旁。
*
“二小姐回来了!姑爷也来了!”
丫鬟笑着跑进里头去,令妧快步入内,见苏夫人静静坐在纱窗下,怔怔地看着面前茶盏中漂浮着的茶叶发呆。令妧放轻了脚步上前,低低换她“娘”。苏夫人的目光未动,抬眸呆呆望着令妧。令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娘,我是儇儿。”
“儇儿?”她喃喃的开口,忽而黯淡眸光一亮,她高兴地道,“儇儿,你终于回来了?你和娘一起去钦州吧,你爹和你姐姐都在钦州呢!”
令妧不免怔住,原来苏夫人只记得以前“苏儇”还没有回到她身边的事了。她心下有些怅然,依然淡淡道:“好,我同你一起回去。”不记得也是好事,那便不会有悲伤。
吩咐丫鬟下去整理苏夫人的衣物,令妧不免又想起苏偀来。走出门时,见允聿从东边过来,蹙眉道:“没看见偀偀。”
令妧忙叫住一旁的丫鬟:“三小姐呢?”
丫鬟有些支吾,听令妧又问一句,她这才道:“二小姐您不知道,三小姐这些日子都不在府上,说是……是和一个姓柳的少爷在一起。”
“什么?”允聿不觉脱口,不过眼下,苏太傅不在了,苏夫人又是这个样子,如今是越发没人管苏偀了。允聿想了想,才道,“派人出去把三小姐找回来!”
丫鬟家丁都出去找了,及至傍晚,却是苏偀自个儿回来了。她进门便看见满满一大车的行李,又瞧见令妧与允聿,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与苏偀一道来的,还有那个柳少爷,说是来提亲的。
那位柳少爷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令妧却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令妧便道:“你大姐不在,此事我做不了主,你先跟我们回京。”
谁知苏偀却不愿,大方拉着柳家少爷的手,盯住令妧道:“我早与他有了肌肤之亲,难道你们还要我嫁给他人吗?”
“你说什么?”令妧脱口问道。允聿也不觉站了起来。
苏偀却一点也不觉有异常,仍是开口:“我可不像二姐你,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嫁完这个嫁那个!”
允聿皱眉训斥:“胡说什么?”
她睨他一眼,继而别开脸:“反正我是一定要嫁的,你们谁也拦不住!”
“偀偀……”
“你最没资格拦我!”苏偀狠狠打断令妧的话。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人越是反对,她越是要去做。令妧了解她,也不是非要拦着,按例多问了几句。柳少爷却说自己是北齐的人,令妧的脸色骤然变了,沉沉道:“不可以!”
苏偀冷冷一笑,径直看着她:“有何不可以?你都不恨皇上,居然还要管我的夫君是否北齐人吗?”
广袖下的手指猛地收紧,令妧眼底有了怒意。不恨……她怎会不恨!
苏偀见令妧脸色变了,心里蓦地得意起来,看见令妧不开心,她就高兴。话也说得越发趾高气扬了:“你嫁你的人,我也有我的幸福,你管不着我!”她猛地又瞪住允聿,“你也不许说话,二姐夫!”
二姐夫三个字被她说得尤其重,允聿的脸色也变了。
令妧回眸看向苏偀,她说幸福吗?她真的懂什么是幸福吗?她蓦然一笑,转了身道:“随便你。”
她又不是她二姐,她执意要自甘堕落与她何干!这次来主要也是为苏夫人,令妧懂知恩图报,却也做不了以德报怨。
后来允聿又劝了苏偀几回,她仍是一意孤行。
令妧与允聿回京时,苏偀到底没有随行。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个儿把自个儿嫁给了柳家少爷。
苏夫人坐在马车内,听着外头街上的喜乐,她伸手挑起了车帘,小声问:“谁家的喜事啊?”
令妧将她拉过去,替她放下了车帘,淡淡道:“不相干之人,娘,大姐还等着我们。”
“哦。”苏夫人乖顺地松了手,坐在令妧的身边。忽而,她像是又想起什么,脱口问,“偀偀怎么不见了?”
令妧与允聿对视一眼,听他低声道:“她出去玩了,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随时可以让她回来。”令妧没有说话,允聿与苏偀的感情自然和她不一样,他到底还是不忍心的。
马车与花轿擦肩而过,彼此越行越远……
抵达崇京时,已是十月末。
苏傃如今贵为皇后,苏夫人不方便入宫去,自然只能由苏傃出宫来看她。母女俩甚久不见,在房内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令妧出来时,远远瞧见冀安王爷和王妃在一起说话,彼此神色有些异常。她上前叫了二老,王妃马上换上笑容对着她:“怎么不和你娘在房里?”
“她和大姐说话。”令妧不动声色又将话题带回,“出了什么事吗?”
王妃迟疑了,倒是冀安王爷沉吟片刻,开口道:“皇上派人来问过几次你们何时回,却不像是替皇后娘娘问的。”
令妧略蹙了眉:“那父王是以为……”
“暂时还不好说。”他顿了下,又道,“你也别想太多,也不必告诉君儿了。”
“是。”令妧点头应着。
*
自他们回京,皇帝迟迟没有动静,苏傃来了几次王府,也不曾提及什么。
十一月初三,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召见各位王爷入宫。
新皇登基不久,突然说要给各位王爷封疆扩土,给他们封了诸侯国,都各自去封地逍遥快活去。隔两日,宫里又下令,加封王妃为王后,又特别恩准了诸侯王在世的娘亲可跟随儿子去封地,做个诸侯国的太后。但,诸侯王无召不必回京。
令妧听得家丁的话,不觉冷笑出声。说的好听是逍遥快活,说得难听一些不过是皇帝怕王爷们在京中知悉他的动向。不必回京……实则不过是不得回京而已。索性一个个都远远地打发走了,日后京中一切便再难被外人知悉了。
“乔儿。”允聿不知何时过来的,见她站在廊下,随手解下外衣给她披上,“天冷了,当心着凉。”
令妧点头,外头有脚步声急急奔进来,接着,听闻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令妧与允聿相视一眼,然后随众人出去。
皇帝下旨,加封允聿为怡王,将西部八百里殷川沃土列为怡国国土,赐给允聿为封邑。并封令妧为怡王后,其余四位侧室均为王妃,令允聿择日前往怡国。
太监笑看允聿:“怡王殿下,还不接旨吗?”
允聿茫然接过,脱口问:“我父王呢?”
太监仍是笑:“皇上体恤老王爷半世辛苦,不忍王爷与王妃年老奔波,便恩准了他们在京养老。殿下,这可是无尚的恩赐啊!”
“你说什么?”允聿面色一冷,本能地欲上前。身侧,那柔弱的纤臂伸过来,悄然拽住他的衣袖,允聿侧目,见令妧朝他摇了摇头。
太监不顾允聿铁青的脸色,还要说:“此事皇上早前就跟老王爷提过,奴才还以为殿下早就知晓了呢!哦,奴才的差事也办完了,这边不打扰殿下了,奴才告退。”太监一甩拂尘,与身后的侍卫一同出去了。
允聿狠狠地将手中的圣旨一握,咬牙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令妧伸手抚上他的手背,抿唇道:“如今天下都是他的,他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允聿,你要沉住气。”
“沉住气?”他冷冷念着,“沉住气又当如何?”
令妧垂下眼睑,望着广袖下的纤纤手指,她哧的一笑。
若要不想任人宰割,那便自己做主。只是现在,还未到时候。
作者题外话:明天更新也在晚上。
大结局(下)
“父王,这么大的事,您为何不告诉我?”允聿将明黄的圣旨往桌面上一掷,语声也凝重起来。
冀安王爷的脸上倒是还有笑:“说不说也不能改变什么,你也别想得太多,皇上也许本没什么别的意思。”
冀安王妃给他倒了水,安慰道:“如今太平盛世,能有什么事?皇上要你们走,那便走,每年总有回京述职的时候,到时候娘和你父王便等你们回来。”
令妧站在一侧悄悄望着二老,她的心底却不自觉地荡开一抹异样的感觉。
*
长廊下,锦衣华裳的皇后一路疾步朝御书房而去,芳涵紧随其后,见皇后脸色难看,侍女不敢乱说话。
太监一早便瞧见皇后来了,他忙迎下玉阶去,朝皇后行了礼,道:“娘娘怎的来了这里?”
“去禀报皇上,说本宫要见他。”
太监一怔,只得入内禀报。片刻,才请了皇后入内。